波兰人这回可算实实在在的见识了火油的威力,哭爹喊娘的嚎叫听得人毛骨悚然,他们哪怕在地上打滚都扑不灭身上的火苗,厚重的铠甲反倒成了累赘,脱也脱不下拽又拽不开,火油的燃烧消耗了太多的氧气,就连站在一边的我们都感觉到窒息,重步兵更是闷在里面全成了红烧肉罐头。

    奈梅亨反败为胜,战士们士气爆棚,一个个如同下山的猛虎,咬牙切齿的不等火焰熄灭便冲将上去,远远地用长矛把对方捅倒,五六个人围着一个烧成火球的铁罐头乱刺,场面壮观极了;乱纷纷挤在一起的近卫骑兵也慌了手脚,他们眼睁睁看着同样身披重甲的步兵战友瞬间包裹在烈焰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非常,渗人的惨叫声仿佛随风扩散的病毒,蚕食了波兰人最后的斗志,他们此刻满脑子想得全是逃离面前炙热袭人的人间地狱,有多远跑多远!

    号称精锐的近卫骑兵终究不是正牌的东罗马甲胄骑兵,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在遇到挫折之后已经被完全摧垮了意志,出身武士的他们从小便被灌输武力至上的生存法则,信奉强权迷信权威,自从穿上东罗马人的铠甲,周边部落小国无不望风披靡,大波兰风风光光的崛起为新晋强国,他们骄傲的以为自己真的是战无不胜的甲胄骑兵了,却没想到在家门口被打回原形。

    奈梅亨士兵呐喊着冲进近卫骑兵的队伍里,三俩一伙对付一个敌人,有用长矛缠斗的,有用长刀剁马腿的,还有踩住落地的骑士举着钉头锤专门开瓢的,默契的配合背后是遍地蜷缩不动的尸体,白色的脑浆淌出来和着肮脏的泥土被踩烂,吓破了胆的波兰人纷纷跪地求饶,但奈梅亨士兵面不改色的将其踹倒,对准脑门就是一锤,三棱的锋利钉头锤就像罐头启子,隔着铁盔就能生猛的豁开防护,敲裂如同纸糊般单薄的头盖骨,拔出来的刹那脑浆混着鲜血喷涌如注,染红了战士胸前的铠甲。

    与此同时,科勒和公牛带着所有的预备队投入最后的决战,打顺风仗可是贵族骑士们的专长,这帮老爷兵没在刚才情况紧急时脚底抹油跑路也算十分给我面子了,这时候战场情况逆转,他们自然不会放过顺手摘桃子的大好机会,一个个卯足了精神驱赶着坐骑冲了过来,近卫骑兵身上的铠甲早就让他们眼红不已,抢一个不陪抢两个赚了,要是能再给侍从弄一套,别提多美了!

    “向前向前!”科勒牵着匹马跑过来,我抓住缰绳一跃而上,大声招呼身边咆哮而过的贵族骑士,这帮人全堆到近卫骑兵的尸体边疯狂的往下扒铁甲,他们的侍从也手忙脚乱的跟着帮忙,现场十分混乱。

    “算了大人,咱们还是赶紧追击波列斯瓦夫王子吧,公牛和他的敢死队早就悄悄地摸过去了,万一咱们去得晚,再让大鱼漏网可就不好了!”科勒催促着我快走,几十个士兵追随在后,延森也挤在人群中间,扛着奈梅亨的飞龙战旗对我含笑致意。波兰人的本阵已经遭到公牛的迎头痛击,波列斯瓦夫手中所剩最后的两队贵族骑士看到张牙舞爪杀过来的赤膊敢死队,谁都不敢上前拼命。

    “公牛他们手里不也有不少火油瓶子么?玩命的扔他丫的!”一激动我没忍住爆了个粗口,仗打成这样确实让人爽得不行,看看身边一脸兴奋追击敌人赶尽杀绝的战士就能深刻的体会到这点,此战的胜利更加坚定了他们心中对奈梅亨公爵的崇拜,每个人都坚信,只要公爵大人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深受感染的我狠狠地踢了下马肚,当先冲了出去,“杀!一个不留!”

    知道我为什么很难培养起对骑马的兴趣吗?因为这玩意既没有减震又没有安全带,在平整的石板路上也能把你颠得七晕八素,更何况熟牛皮的马鞍子即使垫了再多的羊绒毯也改变不了它磨屁股的本质,真是很难理解那些动辄挥斥方遒百万雄兵的历史人物,他们骑在马背上难道不觉得晕么?

    就在我呲牙咧嘴的快要受不了后腰传来的阵阵剧痛时,眼前忽然升腾起耀眼的火光,受惊的战马差点把我摔下来,多亏自己虎躯一震,反应灵活的稳稳控住方才无事,所有人仿佛近距离欣赏到了广岛的原子弹爆炸,公牛他们终于出手,灼热的火焰铺天盖地的将波兰骑士团团包围,烧烤人肉的盛宴再度上演。

    “快冲快冲,敌人该开溜了!”波兰人的崩溃已成事实,波列斯瓦夫肯定提前跑路,要是抓不住这条大鱼锦上添花,这场仗等于未尽全功,幸好白胖子按照同我的约定混在他哥哥身边,预先埋下伏笔。

    “大人您看,波兰人果然撤退了!”科勒的声音被颠簸撕扯成断断续续的片段,他只能尽量大声的对我喊,“他丢下受困的骑士自己逃走了,公牛带人追了上去,他们在往埋伏圈的方向跑。”

    “很好。”我回头瞅了眼正在忙着清理战场扒装备的士兵,跟上来的寥寥无几,算了,好在残敌不多,手头上的人还对付得了,“咱们就别跟在后面傻追了,有没有近路?想办法提前抄过去。”

    科勒点点头,拉住缰绳让坐骑停下,稍微辨了辨方位,调转马头奔去另一个方向,战前他没少带人四处溜达,早就把周遭的大小路径烂熟于胸,我第二个追上去,身后的士兵也扛着武器跟上来,顺着山坡斜插进树林。

    白胖子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忐忑,我坚持要求他必须跟在波列斯瓦夫身边,虽然他们兄弟因为顺位继承的问题闹得很不愉快,但毕竟是一母同胞,弟弟打了败仗来投奔哥哥,波列斯瓦夫于情于理都得收留,面子上也好看些,对于权力的饥渴早就让这两个人丧失了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可白胖子担心用自己做诱饵将哥哥引入圈套,到时候来不及跑开被武技精湛的兄长拉了垫背,稀里糊涂做了冤死鬼。

    我们在接近埋伏区域的地方同躲在暗处的杀手取得联系,波兰人尚未进入指定地点,沿途都有奈梅亨的暗哨彼此传递最新消息,以便保证能按照计划完成任务,科勒从自己的手下那里了解到情况,赶忙对我汇报:“他们甩开了公牛的追击,没命的往这边狂奔呢,掉队了不少士兵,波列斯瓦夫身边只剩下几个侍从了。”

    “那咱们过去凑凑热闹吧,我突然冒出个新想法。”所谓狡兔三窟,宝可不能全押在白胖子身上,他那个人心眼太小办不成什么大事却总想着占别人便宜,搞不好坐稳了江山翻脸不认人,必须另作打算,我想到这一步,意味深长的冲着科勒摇摇头,后者看到我讳莫如深的表情,马上配合的招呼士兵上马待命。

    战败的波兰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骑在马背上,公牛的追兵已经被远远地落在后面,但透过层层叠叠的丛林仍旧能听见他们追赶的喧哗,所以谁都不敢放慢脚步,顾不得颠簸的疲惫紧紧跟着队伍赶路。打头那个身穿考究铠甲的人一定就是波列斯瓦夫王子,好好的一场歼灭战打成现在这样让他懊恼不已,扭着的眉头好像盘综错节的老树根,白胖子小心翼翼的在他旁边敛气吞声,害怕惹火上身把自己搭进去。

    数了数败兵的人数,我冲着挨近自己的科勒点点头,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他敏捷的抽出一支羽箭,瞄准波列斯瓦夫的战马,紧绷的弓弦微微颤动,其他人也都纷纷搭弓上箭,寻找各自的目标,等待进攻的时机。一只叫不出名字的绿色小鸟扑棱着翅膀从我们头顶飞过,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波兰人警惕的左右查看,打头的几个把缰绳在手背上缠了两圈,似乎有要逃走的打算。

    说时迟那时快,科勒松开捏着弓弦的手,吃足了劲的羽箭准确命中波列斯瓦夫的坐骑,毛色漂亮的战马哀鸣一声,踉跄着想要往前跳跃两步,却前腿一弯兜头栽倒于地,将背上的主人甩出好远,其余的波兰人再试图找掩护已经来不及了,羽箭乱纷纷的从树林中射来,紧跟在它们后面的奈梅亨士兵更像从天而降的神兵,将敌人从马背拽下来围住就是一顿刀枪交加的乱刺乱砍,金属割进皮肤的闷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八个活生生的侍从就成了八团模糊的肉块。现场只有一个波兰人逃走了,那就是白胖子米耶什科,我嘱咐士兵瞄准他的马屁股来了一下,吃痛的战马发疯的钻进树林狂奔,很快没了踪影,至于跑去哪里能不能找到自己人那就要看他侍奉上帝的香油钱添得够不够多了。

    波列斯瓦夫被两个战士扭送到我面前,他的脸上受了伤,正怒气冲冲的盯着我,仿佛用眼神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波列斯瓦夫王子,幸会幸会。”我嬉皮笑脸的伸出手去,“想必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您在打仗前早就把我调查的清清楚楚,对于咱们的这次交手,您还想说点什么吗?”

    他生气的侧过脸不接话,看来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慢慢踱到他跟前继续说:“既然咱们都不想纠缠战争的问题,那就聊一聊赎金吧,您觉得大公殿下为了赎回自己的爱子,肯付出些什么样的代价呢?”

    “要么您遵守贵族的礼节,给予应有的待遇,派人去同我父亲商谈赎金,我也会循着约定俗成的规矩,老老实实地等待结果;要么请您停止羞辱一名王子,以体面地方式送我去上帝那里,保全我高贵的尊严。”波列斯瓦夫终于硬着脖子开口了,每一个单词都说的铿锵有力,摆足了贵族的谱,可惜的是,他遇上的人是我,贵族圈子里臭名昭著的“卑鄙者”,向来没什么荣誉可言。

    “也许您可以试着考虑考虑第三条路,那就是同我合作。”我背着手站在他面前,“难道您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巧的落进圈套做了俘虏?又或者为什么只有米耶什科逃了出去?您是个聪明人,废话我不想多说。”

    “既然您已经同那个草包合作了,我的存在恐怕会破坏你们的计划吧?”波列斯瓦夫问道。

    “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乡下村妇都懂的道理。”我停顿了下以便让对方能把后面的话听清楚,“我不敢保证米耶什科能百分百的打败您获得继承权,所以必须再找个人下注。”

    “您以为我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傀儡吗?”波列斯瓦夫须发倒竖的吼起来,在我看来全是没用的虚张声势。

    “如果不答应,您马上就会身首异处,连争夺王位的几乎都没有。想想看,这么多年的努力,最终让一个自己最瞧不起的白痴捡了便宜,您甘心吗?”我玩味的盯着他闪烁的眼睛,故意拉长声音问道。

    波列斯瓦夫昂着头目视天空缓缓飘过来的乌云,恐怕很快就要下雨了。“我能问一下,您究竟想得到什么吗?”

    我莞尔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望着天空:“我现在还没想好,但总会有找您寻求回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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