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得知薛蟠被王子腾留于府中管束,心中十分高兴。自己那混帐儿子,事事总由着性子来,却独独只怕舅舅舅母。先前好歹哄着他同意在贾府住下,只说自家院子还不曾打扫,哪里住得了人,不料妹妹王夫人差人来信,说是府里大老爷对蟠哥儿似颇有微辞,不欲其住在府中。彼时她心中十分凄苦,蟠哥儿惹了祸事,哥哥王子腾不欲插手,连日来竟连自己面都不见,嫂嫂见了只说世道艰难,自己纵开口相求了,也只是说会转告哥哥,却不应下。

    转头欲回去求妹妹王夫人,却发现贾府如今已由不得妹妹做主,一应对外之事,皆是拿了大房琏哥儿工部郎中的贴子去办。王夫人虽仍掌着中馈,大房二房却是泾渭分明,连奴才们私下往来,亦将阵营分得十分清楚。贾赦不欲蟠哥儿进府,摆明了不会插手此事,自己也曾试探了一下凤哥儿,她只一味装傻充愣,糊弄自己。

    瞧着眼下这么个情景,她连日心里火烧火燎的,每日间只叫自家奴才各处打听,银钱不知花了多少,却不得门路,蟠哥儿一人住在外头,她心里也十分的放不下,惟恐又惹了什么祸头。此时乍听哥哥着人传来的信儿,竟喜极而泣,连日里悬着的心一下落到了实处。

    薛宝钗向来通读书籍,知上了年岁的人最忌情绪起伏太过,忙撩了针线,“妈,你还好罢?”

    薛姨妈以帕拭泪,“一时情急,倒没甚么,你舅舅总算不曾撩开不管。”

    薛宝钗心中五味杂陈,只得随了母亲道,“母亲先时定是想岔了,舅舅自然不会不管哥哥。”叹了口气,“现今哥哥有人管着倒也好,只是香菱丫头母亲预备如何处置?”

    薛姨妈听得宝钗提起香菱,虽有些怨愤,到底心疼儿子,“你哥哥皆是因着她才犯了事儿,又曾说过置备酒席纳了她去,如今蟠哥儿一时不得闲,且就叫香菱丫头跟着你罢,你向来贞静,好好教导一番,待你哥哥回来,再叫她过伺候。”

    宝钗叹息一声,“也好。”转头对莺儿道,“且叫她跟着你罢,多带着些,如今咱们客居于此,规矩上莫叫人看了笑话。”

    莺儿自应了,下去安排香菱的事儿。

    那厢薛蟠下在王府里按受管教,这边贾宝玉却在与游记奋斗。

    先前王熙凤提了半阙的词叫他接下半阙,还限定了体裁,并说要势气如虹,他想了半日,稿子扔了一地也不曾有满意的。王熙凤曾笑说叫他去请教姊妹,偏他犯了犟,无论如何也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面子,遂差了袭人来找王熙凤要书来看。

    王熙凤见袭人难得过来,又听是来借书,便知难倒了宝玉,琢磨了一回,挑了本演义给袭人带去。又叮嘱袭人,叫宝玉看书时类挑亮些,莫伤了眼睛云云。袭人向来贤惠,只笑着应了,“劳二奶奶费心,奴婢省得。”

    贾琏晌午时分自衙门回来,告知王熙凤自己将薛文起拐到了王子腾府里,叔父已答应了要好生管教管教,定不叫他再生事端。

    王熙凤心中狐疑,才自已得罪了叔父,撩了狠话叫他不要插手薛蟠之事,现下里贾琏又将薛蟠送去央其管教,前后行为似有些自相矛盾,“叔父一口应了?”

    贾琏笑道,“还能如何,咱们这些人,除了叔父,谁能管得住他薛呆子?”上前搂了王熙凤坐下,“你且宽心罢,叔父应下咱们的事,是不会改的,此时插手,也是怕他再惹出什么是非来不好收场。到底也是亲外甥的,总不能任其自生自灭罢。”

    王熙凤点点头,“也是,只是我总觉着不妥。”

    贾琏拿手轻轻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眼下,咱们府里实在需要避一避风头了。”叹口气道,“你且安心养着,一切有我呢。”

    伏在贾琏肩上,长长的叹息一声,力有不逮,生活总不能叫自己痛快,薛蟠的事儿迟早掩不下去,不知那时,会不会连累了叔父。

    此事将歇,又过一段时日,林府来人,已与贾雨村交割完毕,再过几日便能到得西京述职,待交了差事,便可开始居京养老。接到消息时,黛玉正好在老太太屋里,顿时面露喜色,屋内众人亦色各异,纷纷上前恭喜老太太并黛玉姐弟。

    此时王熙凤的肚子已有两月有多余,平日里走动得不多,天气好时也往老太太屋里走动走动,并不一味拘在房里,宝玉自打那回不曾填上那下阙,耐着性子将那平日不屑一顾的演义看了一回,仍旧不得要领。王熙凤见他实在辛苦,有些不忍,遂劝他,“你原就只喜欢那些缠绵悱恻之辞,哪里看过这男儿争斗,便是一时填不上来,也是有的。不如暂且搁了,待日后熟些了再续不迟。”

    宝玉也只是应了,心里仍是不甘,问道,“凤姐姐这几日可曾将这下阙续上?”

    王熙凤笑着点头,不待他问,直接化身王抄抄,“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宝玉听罢,呆呆立住,王熙凤见他又犯痴了,也不理会,交待袭人两句后,径自回了院子。

    黛玉在府中也住了些时日,对宝玉多少也了解一些,见他此时发呆立于一处,口中呢喃着什么听不甚清,遂拿了手捅他,“可是又呆了?”

    宝玉被黛玉戳得回了神,见黛玉捂着嘴笑,身边哪里还有王熙凤踪影,心中感叹,“真真十分大气,以前倒是我错了,只以为她不是不通诗文的。”

    黛玉见他说得没头没尾,“说道什么呢,什么大气小气的,我瞧你还有些呆气,暂且不与你说了,绿柳,咱们回罢。”

    宝玉见黛玉要走,忙止了感叹,拉了黛玉,欲将王熙凤方才念叨的辞说与黛玉听。袭人忙过来打岔,“二爷,琏二奶奶先时还叫奴婢转告二爷一句话,说是听听便成,不必外传。”

    是了,王抄抄还不想千古留名。且不说留名千古,单单一条,自己能穿过来,别人如何就不能,只要这个一传出去,就等于向世界发了一则寻亲广告,我是穿越女,大家快来找我。又不是组队刷副本,现下里自己事儿多得应付不来,哪里还有空去找老乡,找得好倒也罢了,万一找来一个圣母,非要救金陵十二钗于水火,不是要为难死自己。

    林如海来得很快,不过几日便到了西京,自收到林府的信儿之后,贾赦便早早差人将院子打扫了一回,又拔了几个下人过去,每日里照应着。是以当林姑父面圣完后自吏部交了差,方算卸了差事,这才得空往贾府来接黛玉姐弟。老太太哪里肯依,不欲叫黛玉家去,只搂着哭个不休,众人一番好劝,只是不依。

    黛玉心中十分为难,她心底愿意家去,守着父亲弟弟过些平淡日子,却也有些不舍向来将自己爱若掌珠的外祖。王夫人劝了一回见老太太只是不依,惟恐迁怒便不再劝。

    王熙凤亦十分不舍,与黛玉相处几月,深觉她聪明可爱,并不曾爱使小性儿,赏下人银钱,又向来大度不过,府里上下无不交口称赞。不过她倒不太难过,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总还在西京的不是,只是到底这话不该她说,只拿了眼示意黛玉求邢夫人相劝。

    黛玉收到王熙凤眼神,心中明了,拭泪道,“大舅母二舅母,黛玉见外祖母这般伤心,恐怕她伤了身子,还请二位劝劝才好。”

    邢王二位相视一眼,王夫人闭口不言,邢夫人无法,思索了一回方开口劝道,“老太太,咱们都舍不得林姐儿家去,只是林姑爷原就是为了她姐弟二人才辞了官,又早在西京已置妥了宅子。大老爷早前去看过两回,一应物事,并不比咱们府里头差的。老太太无须担心她姐弟会过得不好,若不叫林姐儿家去,恐她担心林姑爷在府里无人照料,两下里牵扯,竟不得安心。”

    王熙凤见贾母有停下来的迹象,遂接过话头,“太太说得正是,林姑父自姑母没了之后,日夜悬心林妹妹姐弟,此时若叫林妹妹姐弟留下,他府里连个女主人也没有实在不妥,孙媳说个僭越的话,若不叫林妹妹家去照应着,恐有那些个好事的,撺掇着给姑父续弦,如此对林妹妹姐弟来说,反倒不美。二位太太说的话,老祖宗只是不想听罢了,横竖林姑娘在咱们府里也是在为姑母守孝,如此不如放她家去,也免了那起子人的闲话,不必凭白留人话柄。左不过都在京里,一日来回数趟也未尝不可,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老太太若想了,只管叫人去接了来便是,到时谁能拦着老太太?”

    王熙凤瞧着自己说这话时,老太太身形僵了一下,立时又恢复正常,又过了一会儿渐次停了下来,鸳鸯忙上前替她将泪拭干了去。“老太太,二奶奶说得在理,林姑娘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若老太太想见,立时便能见到,您不过一时想不通罢了,瞧着累了半日哭出一身汗来,可是划不着。一会子若换得晚了,身上又不自在。”

    黛玉见众人劝得差不多了,又听鸳鸯如此一说,立时有些紧张,忙仔细将贾母瞧了一回,“老太太可是累着了?”

    贾母见黛玉如此关切,眼见又要溢出泪来,忙打住道,“我的心肝儿,若不是你父亲没人照料,我定不能放你家去,那家里事事都要靠着你,哪有在外祖母这边自在。只是偏你又孝顺不过,我若强留了你,你心里也不痛快,明儿就叫你家去,定要时时看外祖母才好。”

    黛玉见老太太终于松口,忙呜咽着应了,“黛玉和弟弟一定时时来瞧老太太的。”

    屋中众人皆松了口气,因听鸳鸯说贾母累出了一身汗,皆忙不迭请辞,只说叫老太太好生歇着。

    宝玉早上便出去了,并不知道黛玉要被她父亲接回府的消息,三春在屋里陪着哭了一回,皆尽双眼红肿,黛玉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人相视一眼,各自道别回屋梳洗。王熙凤不过强滴了几滴眼泪,因肚子尚不足三月,被邢夫人叫了软轿来,直接回了西跨院里。邢夫人自己则是得了贾赦吩咐,要帮着黛玉收拾,便扶了王善保家的,往黛玉院里去了。

    因第二日黛玉离府,老太太吩咐阖府于荣禧堂用晚饭。宝玉晚间回来得知消息,又是好一回闹腾,此时他尚不通人事,只是觉着林妹妹原就该与自己住在一处,如今林姑父竟要接了她与瑞哥儿家去,实在可恨。遂吵嚷着要叫林姑父也住在府里,这样林妹妹便不用走了,屋里众人皆笑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正说着,宝钗与薛姨妈过来,听罢宝玉说话,宝钗又笑着劝了一回,“林妹妹不过换个地方罢了,若想要见,多的是时候。”宝玉听了,忙向黛玉求证,黛玉掩着嘴笑着点头,他这才信了。

    众人皆称奇,先时劝他也不过是那些话,如何就听不进去?王熙凤自然明白,心中笑得打跌,却也不好拿宝钗来调笑,忍得十分辛苦。宝玉一直于内帏厮混,众人只当他是孩子,并不曾往那方面去想,王熙凤却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宝黛才会不知不觉中情根深种。如今黛玉有了林如海照顾,想来不会如原先那般纤细敏感,便凡她强上一点,王熙凤心中便能安慰许多。

    金陵十二钗,自己便是一钗,苦苦挣扎方得今日境地,若有余力,倒也愿意帮帮他人。

    转天黛玉与瑞哥儿便被林如海接了回去,走时留了将许多书皆都赠与王熙凤,并言道,“这些书我也看过了,留给嫂嫂消遣。我见嫂嫂爱书,与我无二,这才相赠。”

    王熙凤忙再三谢了,吩咐小红替自己送她。

    转眼便至夏日,今上病势愈发沉重,已有许久不理政事,诸皇子活动愈发频繁惹眼,西京城暗涌涛天,以至于那些个百姓亦似有所觉察,平日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

    荣国府已于几年前投入五皇子门下,贾家下任家主贾琏,时任工部郎中,正五品。先时于泉州任知州一职,饶有政绩,为人知机解意,撇开其惧内一说不谈,其官场声誉十分不错,治下百姓,亦颇多美誉。

    工部郎中不过五品,品级虽不高,却是八公后人,金陵四大家族之首,若单说这些,却不足以叫五皇子看重。只是朝中之人心知肚明,这贾郎中身后两人不可小觑。

    一是吏部张侍郎。张侍郎惟有一个姐姐,幼时感情十分要好,嫁入贾府后早逝,张夫人身后尚有一子成人。这一子,便是贾琏,十分得张侍郎看重,自贾琏踏上官场,便得他愁心指导,张家书香门第,于朝中做官的同族同宗不在少数,皆都十分提携此人。

    一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贾琏媳妇王熙凤,其父先时战死沙场,稍后,母亦去。她与哥哥王仁自幼时便养在王子腾膝下,如今王仁已身为泉州水师提督,先时清剿海寇已立有军功。王子腾膝下无子,只得一女现已定了婆家,想来这王仁将来是要继承王子腾家业的,正所谓前途不可限量,说的便是此人。王仁与其妹王熙凤素来亲厚,夫人张氏与贾琏舅舅又是同一宗族,贾琏很早便投了五皇子门下,这几人若与其政见不同,想来该是逐渐疏远而不是现下里这般亲厚才是。

    金陵四大家族向来同气连枝,诸皇子虽有些小动作,却因着贾王两族已投了五皇子,薛家先时是支持大皇子的,大皇子势败,如今转而支持同是皇后嫡子的五皇子倒也说得过去。史家两候因已多年不在军中,早失了势,如今被绑上战船,不得不战,只好凭着原先军中威望为五皇子一番绸缪。

    小暑过后,西京城里暗涌渐渐平息,更颁下旨来,令五皇子继皇帝位,今上居于上皇位。

    因是禅位,朝庭于颁下旨来的第二日便行了新帝登基大典,上皇病体未愈,不曾有何庆典,只颁下旨意第二年改元。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连日里朝庭动荡却不明显。贾琏每日回来,表情不尽相同,王熙凤现下对未来局势已完全失去先知能力,只好得了机会问他。

    贾琏嘴角上翘,摸一摸王熙凤微微隆起的腹部,“还不到时候,上皇病势渐有好转。”

    王熙凤亦知,上皇的病会渐渐好起来,待完全好转之后便会想要重掌朝政,届时今上处境会愈发艰难,若换作自己,大概会趁此时机迅速撤换老臣,以现时之力掌握朝局还是可以的,一旦上皇康复,其他皇子伺机反扑,则危矣。一旦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生根,带来后果十分可怕,王熙凤皱起眉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贾琏亦有同感,叹口气道,“恐怕不止如止,凤儿出去切莫与外人说道,妇道人家议论朝政总是不妥,况如今外人都道我惧内,御史只怕是早盯着咱们府里不止一日了。”

    “好。”知他是为自己好,王熙凤忙应下了,心里到底不安,“不曾有人劝说五皇子么?”

    “谁敢劝?”贾琏好笑的看着自家媳妇,“不忠不孝的名声谁担得起!”

    不过是不忠罢了,我原本就没忠于过皇帝,不孝更何从说起。撇撇嘴并不辩驳,但凡在朝为官,有了不忠不孝的名声便难在朝中立足,今上给臣民印象一直都是最孝顺不过的,现今如何肯自毁名声,换掉上皇的肱股之臣。叹口气,幸好林姑你早早辞了官,不然果真要耗死在任上。

    现下里新旧两派势力随着上皇的康复日渐明显,每日里朝事皆是吵吵闹闹才能完成,贾琏不过工部郎中,事情依旧不多,到底没被波及上,只是叔父与舅舅就没这么好了,每日里琐事忙得焦头烂额,连巧姐儿生辰也只是来了匆忙坐坐便走了。

    弹指间便是年底,上皇身体已近康复,闹腾了将近一年的朝臣们也歇了下来。王熙凤此时正大腹便便的在院中走动,自八个月的时候开始,她就不曾睡这好觉,脾气愈发的怪了,幸得贾琏也忙,一来也能体谅她怀孕辛苦,尽可能的让着她。初时王熙凤还克制一下,到后头实在懒怠了,也就随它去了,更坐实了外头谣传贾琏惧内的说辞。

    碍于她的大肚子,贾赦只将她叫去敲打了一番便罢了,婆婆邢夫人从始至终便没过王熙凤一个不字,便是外面再传,她也只是笑眯着眼该干嘛干嘛。

    自新皇上位后,整个贾府里除了大房,其它人皆处于一种莫名的欣喜之中,直至分封众妃的旨意颁布才消停了些。老太太有些失望,元春原先是个侍妾便也罢了,如何现下里份位也高不到哪里去,单凭着元春舅舅的位置,便也该能得个嫔位才是。二太太如何想的就更不得而知了,王熙凤只觉着,每每见了王夫人,她脸上虽笑着,眼神里的寒意却叫她十分不适。

    见了几回之后王熙凤索性借着身子不便的由头,再不去西院请安,贾琏恐她在屋里歪得久了会闷,只好每日里从街上带些玩意儿回来给她解闷。

    冬月初一,王熙凤用罢午饭,正欲走动消消食,忽觉身下淋漓不止,忙扶住小红道,“快,扶我回房。”又惟恐小红不够淡定乱阵脚,强忍着心中惶恐,到床上躺下后才开口说第二句话,“去请嬷嬷来,我要生了。”

    小红面上一惊,随即慌乱起身,“奴婢这就去。”

    王熙凤见她脚步踉跄,叹口气喊她,“别慌,又不是头一回,你镇定点,去将冯嬷嬷与刘嬷嬷请来,再差人去请太太。”小红回头看王熙凤脸色倒好,忙叫来小紫照看她,略定了定神,自去旁边请嬷嬷。

    冯氏与刘进财家的来得很快,进门之后先看了看情势,说了句,“破水了。”接着便是一叠声的吩咐,“刘嬷嬷快去着人预备热水,干净的布并剪子,丫头们全到院子里去,不得进房。太太若到了,便请到厢房歇着,还问问太太要不要差人通知二爷。”

    刘进财家的已是生了几个的人,自是清楚要备些什么,待冯嬷嬷说罢立时便应道,“嬷嬷放心,我这便去办。”说罢又关切的望一眼王熙凤,“奶奶安心,奴婢安排好了便去姐儿房里守着。”

    王熙凤脑子里混沌一片,正想着巧姐儿可怎么办,见刘进财家的如此贴心,心中一暖,点点头,咬牙说了句,“有劳。”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宫缩已经开始,痛楚一波跟着一波让她头上逐渐冒出汗意。

    邢夫人进来瞧了王熙凤一回,只是到底她也不曾生产,呆在屋里也帮不上忙,看王熙凤这样她心里又紧张不过坐立难安。王熙凤趁着阵痛的空隙,轻声道谢,“多谢太太过来,只是我现今什么都顾不上了,还请太太帮我照顾着巧姐儿,我恐她被我吓到哭闹,不若太太带到屋里去,也能叫我安心。”

    邢夫人点头,微笑道,“我已差了人去通知老爷和琏哥儿,巧姐儿我这便带到我那去,你且安心生产,一切都有我们在。”

    王熙凤虚弱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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