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刚刚的话题,说你的打算。”祁叙挂下电话,看向对面的金礼恩。

    被一通电话打断了叙述的金礼恩顿了一顿,抬起眼,祁叙眉目凛然,像一个倾听受害人案情的年轻律师,半倚着看着她。

    “我没有打算。”金礼恩囫囵着将尾音含在喉咙里,听上去有些凄迷,“这一次,我真的一点打算都没有了。怎么办呢,自以为是个明理的人,这么多年下来,真正遇到有关自己的事情,居然就没有了方向。”

    沉沉暗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穿透皮肤看到她的内里:“不可能,也不现实。”祁叙淡声说,“你现在只是在逃避。或者说,你以为你的犹疑不定能给你带来未在计划中的惊喜。”

    他向后靠上椅背:“我很惊奇。究竟是什么,能让我认识的金礼恩小姐变得相信奇迹和命运?事实上,大多数未作打算的事物,最终都不会有积极的回馈。所以,我认为你应该重新拾取对自己判断力的信心。”

    金礼恩眸光一黯:“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呢?那个我相信的奇迹和命运,是你。”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更易山河的决定,长长的如释重负后,是重新被吊起的心。

    她一直都很有信心。

    二十多年以来,她是唯一可以听到他的真实想法的异性朋友。她了解他的价值判断、熟悉他的人际圈、甚至明白他的喜恶。一直以来,她自诩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那种并肩作战久了之后自然产生的默契,是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替代的。

    所以,她一直很有信心。即使什么话都不说,都能感觉到自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如果根本没有人比她更靠近这个男人,她有什么好恐惧的呢?

    可是现在,当她终于觉得到了时间,她开始走向他的时候,他却告诉她,此路不通。

    这不可能。

    “不是奇迹和命运,是没有根据的想象。”祁叙的沉默很短暂,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她如此直接的告白而有震惊和松动。

    “你怎么能这样说?”金礼恩锁紧了清丽的眉。

    “很简单。”依然是平铺直叙的语气,“人总是会有一个预设的保留目标,一个屡试不爽的安慰品。当真正追求的事物太过遥远,或者遭受磨难的时候,这个保留目标会起作用。告诉你,你还有一个唾手可得的plan b。像是催眠产生的泡沫垫,保证你在坠落的时候不会摔破崩溃线。长此以往,你会越来越相信这个plan b的可能性,并且它在你的心目中会越来越完美,毕竟这有益于它催眠力的提升。”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但是,当你用现实的目光去审视它,只会发现可行性上不能规避的漏洞,充斥着这个美好的愿望。”

    “祁叙。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尊重我?”金礼恩面有愠色。

    “我以为我解释清楚了。”

    “不是解释清楚与否的问题。”金礼恩猛地摇了摇头。她设想过他的直接和不留情面。但在这个场合下,这种理性分析几乎算得上无礼,“我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爱幻想。”

    “这不是幻想,是人的基本需要。”祁叙坐起身,靠近了她一些,是心理上的倾略性姿势,“否则,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真的需要开始一段伴侣关系,从早晨六点钟到凌晨,你能设想得出任何一个环节吗?”

    “……”

    静默之下,祁叙重新靠向椅背,双手环臂,脸色不悦地作出总结:“很不幸,我并不是很乐意当一个金玉其外的plan b。”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夜色扑朔,把两个人的表情都吞没在斑驳的光影里。

    “可是……”

    “没有可是。”祁叙轻抿薄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选择负责。既然你选择了承担起本不属于你的责任,并且为之坚持了这么久,现在就已经没有其他的出口。

    “放弃工作,全身心投入你将要开始的家庭生活,扮演一个传统女性角色,你可以在这个角色里尽情发挥你最近重拾的犹疑不定。或者继续你从前的生活模式,当一个理性的专业工作者,相信你优秀的协调能力能帮助你处理好你现在所面临的一切。”

    他停下来,沉眸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金礼恩。

    今夜说的话恐怕比他这几天加起来说的话都要长。

    如果易白在场,此刻约莫会打个哈哈,无趣地表示“这就是这个家伙对朋友负责的方式”。但金礼恩不然。在她面前,祁叙通常以一个雷厉风行的决策者形象出现,她们的来往话题大多局限在专业问题上。

    他锋利果决,却很少愿意涉及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像是有一层天然的屏障,笼罩在他周围,是一个自给自足闲人勿扰的生命体。

    金礼恩轻轻阖上眼,隐忍地低了一下头,才重新抬头,笑着问:“所以,还是朋友吗?”

    有些事她能明白,却不能承认。长久以来的骄傲让她选择避其锋芒。

    出乎她的意料,祁叙站起身,目光停在表盘上,抬眸看她一眼:“帮我一个忙,就还是。”

    ※※※

    酒店房间内。

    独自等候许久的傅薇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窗外夜明如水,城市的交通在入夜不久的此刻来来往往,丝毫没有平息的意思,更加让人没有睡意。终于,她在无聊之余重新登了登qq。动作机械地输入密码,登陆。没有想到,还真的有一条留言。

    李萌:刚刚忘记对你说了,之前我见到宋子缺的时候,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你,向我征求了下意见。我又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只好让他自己来联系你了,你有收到他的消息吗?

    红色的阿狸头像已经变灰,发送的时间隔了二十分钟,李萌应该已经不在电脑前。

    没有办法询问的傅薇略有懊恼,想了想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又觉得凭借这条信息,不管是联系哪个人都有些唐突。

    拎起客房的座机踌躇了半天,她突然拨下了另一个号码。

    ※※※

    s市。

    周舫媛习惯了公寓里有傅薇同吃同住,一下子傅薇去出差,她一个人独守空空荡荡的整间屋子,忽然有些不能适应。

    尤其,今天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她的生日。

    往年里,有家里人给她举办盛大的生日party,即便那种酒会冗长又无聊,大多是爸爸借着她生日的噱头和生意伙伴保持联络,她这个主角反而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但,总算热热闹闹的,她的名字会出现在每个来往宾客的口中。

    她是主角。

    而现在,她独自一人抱着在楼下礼品店橱窗里发现的毛绒玩具熊,窝在主卧的双人床里发呆。一室通明,所有的灯都打开着,包括走廊的廊灯、客厅的吊灯、和厨房的照明灯。

    所有的灯光都绽放着,却只能轻若无物地穿透尘埃,冰冷无温。

    家里的座机就是此刻响起来的,傅薇的声音仿佛掺了轻柔的风声,飘飘渺渺的:“生日快乐,周小姐。”

    周舫媛举着听筒,登时一愣,冷冷淡淡:“你知道我的生日?”

    “嗯。”傅薇微笑的时候连声音都会变得柔软温和,“和付其誉聊天的时候,聊得久了没有话题,就会知道些边角料。对了……他的手术是明天吗?”

    她的生日,居然是边角料!周舫媛意欲讽刺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傅薇的下一句话给抚平了回去,硬梆梆地回答:“是。你不是还在出差吗?不能去医院了吧。”

    “只不过是个短差,c市离这里很近的。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我明天就会回来。”傅薇的声音依旧软软当当的,“回来给你补一碗长寿面吧?”

    “谁要吃!”周舫媛气哼哼地喊了声。这个女人是对所有人都习惯这么温柔的吗?她们两个才当了多久的室友,这种时候居然还在用这种办法安抚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需要被哄的小孩子。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一亮,奇怪地震了两下,突然同时进来了两条短信。周舫媛拿起手机皱了皱眉,匆匆忙忙地跟傅薇说再见:“好了,我还有事。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挂了,明天回来的时候打我电话。”

    “好。”

    傅薇刚挂下电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唔,所以你的生日补偿是日常派送的吗?不是我的特权?”

    她被吓了一跳,嗔怒地回过身去,祁叙颀长的身姿半倚在门框上,神色略有不悦。目光下移,他的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放假回了家就可以心无旁骛地码字了……其实都是太天真啊t t

    走亲访友就不提了,在家什么都要被妈妈管t t。经常被差去做事……而且家里人经常在我电脑前晃一下……_(:3」∠)_感觉码字环境异常艰难t t 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我错了,泪目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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