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事情就是这么怪,你可以坐在这里看着小偷盗贼进进出出不出声,也没谁真正会来追究你的责任,可你要走开了,大家就立马会有意见,会声讨,甚至会要求换人。

    在岗和作为那是两码事,不管是看门还是当官都是这样,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的心是柔软的,做不做为没关系,你在岗就行。

    看门的差事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老两口找到这个伙计也是疏通了上层领导的,这都惊动了街道办事处的二把手才好不容易拿下,容易吗!在一九九八年的成都,和他们岁数差不多的工人也才三百五六一个月,当然,干部要多些,这儿说的是东郊的工人。

    在岗的工人工资也有上千的了,可那是一线干活儿的,老两口天天窝在房子里看电视一个月就收入将近两千元,这就不少了。

    这会儿被大家伙儿掰着手指计算收入怎么能让老两口不心慌,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干门卫收入高,这位置难免被别人惦记上不是。这一刻,老两口也体会了一把官僚主义屁股决定论的滋味儿,那是……唉!

    吕清广慢慢的往人群中退,难得这一刻看门的老头老太太都目光涣散,一转身,他就直奔三单元的楼门。

    “你哪儿去!先把钱交了多。”老头的眼角一直瞄着吕清广的,开玩笑,贼咱看不见,没交钱的却休想从咱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这一点儿老头是有信心的,别看六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腿脚也利索。不抓贼那是咱选择性忽视。盯上你,你就别想跑得掉了,你有不是贼没人怕你。

    吕清广还真拿这老头老太太没辙,有心发火吧,又发不出来。和看门老头发飙太有损身份,吕清广站下来,回头无可奈何的等老头追过来。“我上去拿烟,把烟卖了就把下半年的钱一起交了,好不好!”说好不好的时候吕清广已经咬牙切齿了。

    看门的老头一点儿不在乎吕清广咬牙切齿的发狠,他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惹不得,对吕清广的界定老头很清楚,这是属于可以随便儿惹的。以老头大半辈子看人的经验一眼就断定。吕清广不是干部,不是干部就没什么必要太客气了,同时也从言谈举止上推断出不是外面混的,不是外面混的就没有必要畏惧了,所以吕清广经过看门老头的鉴定,并经老头用目光请示上级主管领导——老太太的同意,最后给吕清广平定的等级是——好人。

    这是吕清广收到的头一张好人卡,可好人的待遇确实极其不好的。你是好人那就意味着你不会干坏事儿,一个好人对别人是没有威慑力的,欺负好人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事实就是如此。好人在看门老头老太太的心里就是这么个地位,是他们可以欺压的唯一人群。

    再高一等的是闲人,闲人就是现在他们身边儿这些看热闹的,这些人也可以欺负,闲人也是没有野心没有能量报复和抗争的,这样的人比好人麻烦的地方是嘴碎。一点儿事儿能唠叨很久,范围也会越传越广,对这一点老头老太太也是要顾忌一二的,舆论监督还是要尊重的嘛!

    闲人上面就是小人了,小人又分两种,一种是蔫儿坏一种是泼妇,不管哪种都比较麻烦,小人惹上身就得时刻小心点儿,不过老头老太太倒是凛然不惧,吵架就吵架,春风吹战鼓擂,试问天下谁怕谁,老头老太太也是久经考验的老小人了,与人斗其乐无穷,吵架也是个乐子,不过也分情况,想刚才被盗的事主上门他们就不会挑起战火,明显赢不了的战役他们是不会发起冲锋的,不过没关系,你今天被盗了,我让你,不和你吵,等下回遇上别的事儿咱们算总账。小人是看门老头老太太敢于挑战的极限高度,再往上的他们就够不着了。

    再往上就是大人了,大人就是官面儿上的人,不过大老板也得算上。可一般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谁会在乎这点儿小钱不是,即使大人忘记了,小人也不敢怎么样,小人和大人通常都是相安无事的。

    还有一种最令老两口畏惧的那就是恶人,像贼,小流氓,小地痞之类的他们是绝对不敢惹的,这些人比大人更可怕,人家敢拿砖头砸你们家窗户,你说这多可怕啊!

    吕清广想说吧,老头一听这理由也就不拦着了,吕清广上楼,他也跟着上楼,就在吕清广屁股后面跟着。

    这次用不着风命汇报,吕清广也知道老头跟着自己,心说,就几块钱,半年都交了也不到五十,您老至于吗?

    吕清广没问出声,可风地在吕清广心里接嘴了,“太至于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也不是一个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一个规矩的问题。明白吗?要是这次不收到钱下次就有可能被以此类推,要是你这儿开了口子,其他人就会跟上,所以第一次找你要钱那就得坚决,这是关乎整个局势的大局,不能从眼前这几块钱上去理解。”

    吕清广不好说话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四楼,那钥匙开了门,进门就将布袋里的中华烟抓出两条来,然后一转身就出了门,反手将门关上。

    老头毕竟上了点儿岁数,看见吕清广在二楼第一跑突然发力,也加快了速度,可等他跑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转角平台的时候,吕清广已经夹着两条烟关门向楼下走来了。

    老头看到吕清广果如所言的一样拿着烟下来了,心里对吕清广的鉴定又多了一份儿信心——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人,而且是很好很好的好人,这下老头放心了,这种人他是最喜欢的,随便怎么欺负都没事儿。

    看门的老头乐呵呵的跟着吕清广下楼,像打了一场大胜仗凯旋的将军。

    楼下,门口看热闹的已经消散了,中午时间比较紧,即使是闲人所闲也有限,吃了饭,该睡午觉的睡午觉,该上班儿上学的还得上班儿上学。

    吕清广除了大门中的小门儿,向着干杂铺子而去,老头也跟着一起走。

    干杂铺子有的卖烟有的不卖,挨着大门最近的一家是要卖烟的,也卖酒。

    吕清广生平只买烟了从来就没有卖过,拿着两条烟站在人家铺子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这会儿,铺子里没有客人,小老板儿也吃过了,正在门口和附近的摊主一起打麻将,也顾不上招呼吕清广,吕清广没有经验,可人家是做这行的,一看吕清广拿着两条烟站在那里发愣心里就明白了,可正因为明白了就更不会主动去招呼吕清广了。

    看门的老头跟在吕清广后面,吕清广一停下来,他就走到吕清广身边儿,指点着麻将桌说道:“那个对着铺子坐的就是老板儿,你卖烟嘛,跟他说噻。”

    吕清广看着整认认真真审牌的小老板儿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老头不耐烦了,越俎代庖的叫道:“老板儿,生意上门了,过来照料到噻!”

    小老板儿岁数也不小了,比吕清广大上十岁八岁的样子,听到叫声,装模作样的放下牌,起身走过来。麻将桌就支在街沿儿上,离铺子就三步路,一迈腿就到了。

    “你买点儿啥子?”小老板儿对吕清广明知故问道。

    吕清广也懒得说话,把两条中华递给他。

    “要卖嗦,”小老板儿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一百块钱一条。”

    “歪烟都不止这个价。”老头帮吕清广吆喝道。

    “我也只能给你歪烟的价,我也搞不准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我还是要赚点儿噻!”小老板儿摆出一付天公地道的架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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