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杨柯的是曾令孝,等杨柯上车之后,曾令孝递给杨柯一支烟,帮忙点上之后指了指后边问道:“谁呀?”

    “江城市委副书记齐万成的女儿,一个被惯坏了的脑残妞!”杨柯吐出一口烟雾,如同吐出了胸中的浊气,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早说啊,我就喜欢这样的!”曾令孝说完之后,两人在车里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山塬那边目前什么个情况,前几天我去了一趟,四处看了看,也收集了一些材料,感觉任务艰巨啊。”两人真正碰面了,曾令孝说话显得比较随意,同时也并不让杨柯反感,以前在电话里,虽然他也偶尔和杨柯开开玩笑,但总是将姿态放得很低。不得不说,这位小官二代对人际交往,还是蛮有一手的,话语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能感到压力就对了,就怕失去了压力……”说着话,杨柯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过去之后任务会很重,工作量也非常大,做好艰苦奋战的准备吧!”

    “这必须的,领导发话了,指哪打哪。”

    “领导,问你个事儿啊,我怎么感觉今天气氛不太对呢?”过了一会,车子进入了市区,曾令孝满是疑惑地问道。

    “你能感觉出来?”杨柯也有些讶异,若非政治嗅觉极为灵敏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感到这种反常氛围的。更何况曾令孝所处的位置,相对于真正的高层来说,也太低了点。根本就无从去接触到这一切。

    “这哪是我能感觉得出来的,还不是我家老头子,昨晚上在家里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又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问你啊。”

    杨柯也没瞒着他,说道:“山城那边出事了,闹得蛮大的。惊动了中纪委,不过对咱们来说。算是好事吧……”把山城那边的情况跟曾令孝大致说了说,杨柯随后吩咐道:“原本在我的计划里,卿秀是不可或缺的,可如今……只能靠你顶上了。所以,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杨柯能这样说,让曾令孝有些激动,体制内的人分很多种,有的是怕做事,有的是怕没事做,对于曾令孝来说,最怕的是没有在杨柯面前表现的机会。能跟上杨柯的脚步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老子早就和他分析了个通透。既然这事情对杨柯很重要,那他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做好的。

    官场上,紧跟领导步伐的人。永远是提拔最快的。

    天色已经朦胧,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少。车子毫无阻碍地一路开到了省委大院,杨柯在门前下了车,对曾令孝点点头,然后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那里。有他的老婆和孩子在等着他。

    果然,亮着灯光的门口正站着一个清丽如莲的女人。双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面向这个方向眺望。

    一盏灯光、一个怀孕的女人,此时给杨柯的感觉,就如同漂流在大海上的水手一般,终于看到了守候在灯塔下面的心爱的女人,不安的心立即变得安定。

    远远地,杨柯笑了起来,不管在外面经历了多少风浪,如今见到自己老婆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很值得。

    曾经,他对孩子许诺过,要给他挣出一个体面的身份,让这小家伙将来一出生就能遍地横着走,如今,他正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已经看到了曙光。

    尽管,这承诺在别人看起来像是戏言。

    赵邀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就被杨柯紧紧抱在怀里。

    “媳妇儿,我回来了!”

    赵邀脸上荡漾开了笑容,依然美丽,不惹尘埃。

    “咱们先去散散步吧,家里有客人在。”

    杨柯点头答应下来,心中忍不住在想是谁这么没眼色,大过年的往省委书记家里跑。

    行走在省委大院的草坪花坛中间,远处传来一连串的鞭炮声,杨柯脸上带着笑意,听赵邀说着前几天李梅过来时候发生的趣事。

    “当时可好玩了,嫂子和我凑到一起,两个小家伙真就在肚子里乱动呢,很明显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有心灵感应啊?”

    “又不是双胞胎,哪来的心灵感应!”

    “不对呢,当时他们真的动得很厉害,我感觉到了……”

    对于如今的赵邀来讲,孩子的一切动作,在她眼中都变得无比可爱,仿若这肚子里的小生命,真就是个神童。

    “……我和嫂子在比较他俩到底谁大,嫂子非得说妞妞比仔仔大,我们争论了老半天呢。”

    妞妞就是宁可肚子里的小家伙的乳名,经过检查,是个女儿,这多少让宁中则有些失望,但杨正和倒是还算淡定,毕竟这边小儿子还能给他生个孙子。杨柯的儿子乳名叫仔仔,都是李梅一人取的,众人也没反对,反倒觉得蛮好。

    听赵邀这么说,杨柯就笑了起来,果然是孕妇啊,就嫂子宁可那性子……

    “……嫂子说托了朋友给孩子定制几盘音乐碟,比较适合胎儿听的那种,我也不太懂这些,不过大哥好像找了这方面的人咨询过,说是满有效的。”

    挺着赵邀絮絮叨叨说起有关家人、孩子的事情,杨柯没有插话,只是点头。

    “……对了,前几天和妈妈商量过,我还是决定辞职,不在体制内混了。等宝宝出生之后,我打算再去进修,然后跟妈妈一样专心任教。”

    “我支持,话说媳妇啊,你还真不是混体制的料,早该这样了。”

    赵邀笑了起来,大约是想起当初在交州杨柯忽悠她的事情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外面的某个地方,两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回味。

    记忆中,在朝阳晨辉下。赵邀清丽无双的美丽面容,一双眼睛愤恨地瞪着他。

    “你说,你是不是利用我在坑我爸?”

    “你在说什么啊?是说那篇文章吗?我早就提醒过你,发表这样的文章会得罪很多人,你自己不相信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别的省份会转载这篇文章?”

    “哎呀,失算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完了完了!”

    “哎,你别走啊。我跟你说啊,昨天晚上看到你发表的文章,我又想出了一些解决的方案,我说给你听听吧。你再写一篇后续的论文。咱们算是将功补过好了,这些解决方案应该是能有些用的。”

    “再不相信你了,因为那篇文章,我都被我爸笑死了,说我没政治智慧呢!”

    “我说真的,我真的想出了一些解决的办法,这事情是咱俩没想到那么远弄成这样的,你就不想将功赎罪?就这样虎头鼠尾的就不管了?喂,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你走开啦。再也不想听你说话,我要去上班了。”

    ……

    或许是想起当时被杨柯当成菜鸟一样忽悠,赵邀笑着瞪了杨柯一眼。眼神中更多的还是回味的欢喜。

    杨柯嘿嘿一笑,说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坦白,当时的确有点没安好心,确实有那么点味道。嗯……不过我先声明啊,绝对没有要对付爸的意思。”

    “哼。就你当时那点道行,爸爸一眼就看穿了。只有我,还傻乎乎的不相信你是在骗我。”

    两口子说了不少话,到后来,话题不免说到一副咋咋呼呼脾气的杨林身上,说起这位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对他们颇为关心的大哥,赵邀打心底发出了笑意。

    “不知道大哥又在捣鼓什么,现在一口一个基金啊、股票啊什么的,还电话不断,动辄几千万几个亿的资金……”

    听赵邀这么一说,杨柯才反映过来,估计杨林那边的计划又有了变化。

    现在杨林麾下的债券投资管理团队已经颇具规模,但由于这位老板的脾性,大多都干着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买卖,一般都捞一把立即撤退,等对方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让周边金融市场恨得牙痒痒。

    上次听杨林说是准备去小棒子那边捞一笔的,可如今看来,好像又改变了想法,这让杨柯想起了这个年代最为著名的金融战役。

    实际上,杨林麾下的团队如今还远远称不上最顶级,并未真正经历过多少真枪实弹的战役,大多是靠着资金庞大进行冲击,搞得对方手忙脚乱,随后又见好就收立即撤退。虽然不懂得金融战争,但从杨茯苓对杨林团队的评价来看,的确还缺少磨砺。

    当时两人说笑的时候,杨祸水这样说:“一次性投入个几十亿资金,去香港或者国外和欧美那边的大鳄对阵一场,持续三两个月的话,老大手下那批人才能真正脱胎换骨!”

    对这个说法,杨柯很赞同。

    而杨祸水也说过,真要论起金融方面的敏锐性,她手下那几个人比起杨林那边的人来,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一直以来,杨祸水对这方面并不太上心,以至于她手下那些人一直声名不显,显得有些埋没了人才。

    杨祸水对杨林那边的评价可谓中肯,杨柯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资金在不断累积,如同滚雪球一般膨胀,可没和欧美顶级金融高手交过手,的确无法跻身为世界一流团队。

    ……

    回到家里,沈小晴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沈云仙在帮忙收拾餐桌,而客人也已经离去,赵长德正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见得杨柯和赵邀走进来,赵长德笑了笑,口中调侃道:“怎么样,我就说嘛,杨衙内干这种阴暗事很拿手的。”

    赵邀诧异地转头看向杨柯,不明所以。

    杨柯讪讪地笑了笑,口中反问道:“谁没干过?你赵书记干得少了?”

    听得翁婿俩玩笑中略带火药味,沈云仙连忙走过来打圆场,笑着对两人嗔道:“你们也真是的,打什么哑谜,有话不能好好说。”

    赵书记伸手指着杨柯,满脸戏谑:“山城那边因为咱们杨县长在暗中捣鼓,终于点燃了火药桶,现在多少人在山城忐忑不安,看看咱们杨县长多淡定,还能跑这边来过年,大将风范嘛!”

    “我答应了我老婆孩子要陪他们过年,当然要做到。”杨柯嘿嘿一笑,抬出赵书记的宝贝女儿赵邀和外孙,顿时让赵书记没了脾气。

    摇着头笑了笑,赵长德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我得到的消息是,褚卫红和宁中则在暗中推动,打算借着这事情将火烧到詹文涛身上,现在估计是停不下来了。你老实告诉我,詹文涛那个秘书的材料是怎么回事?”

    杨柯连忙摇头,表示不知情。

    有关周重的事情,他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行了行了,你们爷俩有完没完?每次见面就说这些,都不能好好吃顿饭!”沈云仙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将两人的交谈打断,免得等会这两爷子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年夜饭讲究的是其乐融融,饭桌上,一家人一改以前吃饭不语的习惯,说起了一些家中的琐事,这次说得比较多的,是沈云仙娘家侄子的事情。

    “你二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谈了两年的对象,说分就分了。那姑娘我见过一次,感觉很不错的……”沈云仙口中的二哥,就是赵邀的二表哥,叫沈万钧,前几年刚从师范毕业,在乐市二中任教。

    “到底怎么回事啊?舅妈也不知道吗?”

    “你二哥一直不说,前阵子申请了停薪留职,说是准备下海经商,估计是在这事情上受了刺激。”

    “好办,给他个电话,让他去跟着杨大少混两年,到时候开着飞机回去,带上那姑娘兜一圈,立马就解决了……”杨柯在旁边起哄,让几人笑了起来,赵邀伸手在杨柯身上打了一下:“不准打岔!”

    “我这不是打岔,说的是实在话,现在的姑娘观念都变了,就认钱,穿名牌、开跑车……宁愿坐在轿车里哭,也不愿搭在单车后面笑。”

    “听你这么一说,到是有可能,要不然万钧也不会想着去做生意……”

    一家人说着些有关家人、朋友的事情,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响,不时有烟火升空,照亮了半边天。

    在这样的气氛中,这个代表着时代之交、辞旧迎新的日子终于过去,时代的步伐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在中国人观念里,不同寻常的97年终于正式到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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