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均山一愣,忙是追问,季悠悠知道得也不明不白,只得是把方才贵安说的话儿一一与叶均山说了。叶均山紧紧皱着眉头,顿了顿,才是缓缓道:“这事儿,只得是放在一边了,今儿个咱们谁都走不开去。”

    季悠悠虽然心中记挂着,也只得是宽慰自己,道了一句:“没事儿,小事。”

    正说话的时候,又有小厮来报,说是兆家的姑奶奶来了,叶均山和季悠悠忙出去迎接。

    这兆家的姑奶奶,乃是兆氏娘家的大姨,人称“萍姑奶奶”,是兆氏娘家最年长的长辈,据说兆氏打小儿就是跟在萍姑奶奶身边的,这才养成了如今的气度。

    萍姑如今已经年近九十了,行动也不方便,若不是今儿个是兆氏的六十九寿诞,一般的事儿还真是请不动她。可以说,今儿个的寿宴之上,萍姑无疑是最为重要的角色。

    季悠悠和叶均山生怕礼数不周全,便是匆匆忙忙敢过去迎接。

    萍姑由两个丫头扶着,慢慢慢慢地挪进了屋子,强大的气场,让全屋子的人都屏气凝神。只是关键时候,君曜这个不听话的哇啦啦哭了几声:“娘亲,呜呜呜呜,饿了,呜呜呜。”

    季悠悠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此时兆氏正拉着君曜的手,忙是尴尬去抱起了君曜,递给了一旁的奶娘,奶娘赶紧带着君曜下去了。

    这是季悠悠第一次见萍姑,被大家闹得自己也是无比紧张。

    萍姑进门,这才挥手道:“都在呢,清儿,一切可好啊?”

    虽然是九十的高龄,看得出,她现在神智什么的,都清醒着,虽然很久没见了,一眼就认出来兆氏。

    兆氏忙上前扶住了她。笑道:“姑奶奶能来。惠清心里实在高兴,姑奶奶快上座。”

    季悠悠何时见兆氏如此恭敬对人过,不由心里也对这个姑奶奶好奇起来。

    萍姑落了座,早有身旁的人递上茶水,她倒是不介意,只望着底下众人,再是问了一句:“哪一个是怀璧?”

    见是问起了自己,季悠悠忙是出列,再是福了一福,道:“姑奶奶。这儿呢。”

    萍姑看着老眼昏花,盯着季悠悠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果然是有福气的。叶家门楣,也都靠你这福星了。”

    额,季悠悠听着怎么觉得这话儿是在恭维自己呢?不觉有些得意,这姑奶奶不像她们说的那么恐怖嘛,反而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一个可亲可敬的老太太而已。

    季悠悠忙是笑盈盈道:“怀璧不敢,只得尽了做媳妇的本分。”

    萍姑望着季悠悠。再是缓缓看了一眼兆氏,继而才道:“咱们老了,当家做主的事儿要多交给年轻人。阿清,有时候啊,人要糊涂一些才好。”

    这一番话似乎话中有话,又带着些许模棱两可的感觉,季悠悠一时间也有些分辨不清。

    兆氏忙是一一应下,不敢反驳。

    萍姑遣散了众人,要叶均山等去招呼客人去了。自己说了好一会儿话,也是感觉有些累,这才出言道:“都下去吧,都散了吧,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可聊的。怀璧,你留下陪我说话。”

    季悠悠一愣,只感觉萍姑似乎对自己还挺满意的,不觉一笑,只道:“恩。”

    兆氏看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只得由着季悠悠陪着萍姑。

    季悠悠心中一时间,有些没底,却也是佯装淡定地应了萍姑,亲昵走上了前去。

    四下无人,萍姑这才是抬了抬眼皮,只问季悠悠道:“怀璧,我知道你是有皇家身份的人,是个郡主,是不是?”

    季悠悠讪讪道了句:“是。”

    萍姑再是道:“只是虽然这样,但是你是叶家的媳妇,为人媳妇最要紧的便是守着孝道。”

    季悠悠不知道这个姑奶奶要和自己说什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几句,只觉得心里头十分没底,只得是讪讪应了。

    萍姑再是望着季悠悠,只道:“阿清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里头不痛快,我一看就知道了。一大家子,能让她不痛快的,自然是婆媳之间的事儿,我问问你,你和她到底哪里存了嫌隙?”

    这哪里是一个九十岁眼花耳聋的老太太说出来的话儿呀,季悠悠也要被这姑奶奶吓尿了,这不是人精儿吗?不过是方才寥寥的对话,她竟然能看明白这些。

    季悠悠心里有些发虚,又转念一想,既然这个姑奶奶是个人精儿,说不定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她也不想客套什么,便是直言了。

    “姑奶奶耳聪目明,一看便知。怀璧知道婆婆心里与怀璧膈应,原是因为均辰的事儿。”季悠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和这个姑奶奶把此事给解释了清楚,一字不落。

    萍姑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直到季悠悠说完,再是唤了两句,才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季悠悠,坐的端正了一些:“这事儿,你该听她的。”

    季悠悠怀疑自己的耳朵没有听明白,有些讶然看着这个姑奶奶。

    哎呦喂,这到底是一个闲的蛋疼的老婆婆还是一个人精似得老祖宗啊?

    见季悠悠有些不可置信,萍姑再是缓缓道了句:“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缘由的。怀璧,你还小,宅门之内的事儿也只是一知半解。既然阿清坚持,你该听她的。”

    本以为这个姑奶奶是个明白事理的聪慧人儿,谁知是个强权主义者,季悠悠有些泄气,虽然她不想当面拒绝,想着她也干涉不了这事儿,便是应着她的话:“怀璧会好好思量,多谢姑奶奶。”

    言下之意,她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萍姑微微阖目,再是道:“今儿个说话多了,我想歇一歇了,你记住,你退了一步,她才会退一步。你是为人媳妇的,理应先退步。”

    季悠悠闻言,心中一动,不觉愣了一愣,这是话中有话的意思?

    再看这姑奶奶已经阖目了。

    她忙是退了下去,只是这一番对话下来,自己也全然没有弄清楚她真正的意图,只觉得这事儿,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她说不上来,这姑奶奶是在暗示自己什么?或者只是随口呓语?她看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自己着实捉摸不透。

    可是明明,她说的话又像是有大智慧似的……

    季悠悠一时也慌乱了。

    而刚从萍姑那里出来,兆氏便是着急唤了人去找季悠悠了。

    季悠悠又是忙不迭往兆氏那里敢了过去,着人通报一声,恭恭敬敬入了内。

    今儿个兆氏对她,倒是缓了神色,她见季悠悠来了,也是淡淡开口,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坐吧。”

    季悠悠还没从萍姑那里缓过神来,故而十分拘谨,听兆氏开口了,这才踉踉跄跄落了座,再是启唇言谢。

    兆氏倒是一点儿也不顾忌,见了季悠悠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姑奶奶和你说了什么?”

    季悠悠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回话,只听兆氏又道了句:“无缘无故,姑奶奶是不会留人下来说话的。”

    季悠悠心里想着萍姑的话,看了一眼兆氏,她知道,兆氏是很敬重萍姑的。她突然心中灵关一闪,顿时明白了萍姑的意图,只言道:“婆婆,玉儿知错了。”

    说着便是下跪。

    兆氏不解,这才问道:“姑奶奶和你说了什么?要你这样。”

    季悠悠抬眸望着兆氏,再是道:“姑奶奶是大智慧。她看出婆婆与玉儿之间有隔阂藏着,责备了玉儿。玉儿这才明白。”

    兆氏不语,季悠悠继续道:“当时均辰之事,玉儿一心只怕他小小年纪出家,便不顾婆婆的心情,执意接了回来,这是一错。玉儿据理力争,只以为自己所做无愧,却不问婆婆是否有难言之隐这是二错。而最错的是因为玉儿的质疑与任性,将这事变得沸沸扬扬,使得家里不安。婆婆,若不是萍姑奶奶提醒,玉儿还浑然不知,惹婆婆伤心,郁结难舒,实在是玉儿该死。”

    季悠悠的话说完,兆氏不禁湿润了眼眶,喃喃道了句:“姑奶奶实在是费心了。玉儿,你起来吧。”

    季悠悠依言起身,再是望着兆氏:“此事由始至终,玉儿大错特错,婆婆,玉儿日后定然好好侍奉婆婆,不敢如此忤逆了。”

    兆氏看着季悠悠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起来,见她这样说,这才摇头道:“罢了,你是年少不经事,我自是不应该与你计较的。”

    季悠悠心中石头放下,再是对上了兆氏的眸子,见她神色动情,也终于明白萍姑此言何意。

    家和万事兴,婆媳之间久久的矛盾,要化解了,竟然也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萍姑半真半假的话,微微眯着眼睛,季悠悠这才懂得,要在一个家族里做到人人尊敬,不仅要恪守本分,更要懂得如何做人,如何周全。不是每天都有害人之事,但是磕磕绊绊的家务事,才是最难的,一旦累积,便是心中魔障。

    管理一个家,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差一点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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