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张曦便不再磨蹭,迅速发动了机器。车刚开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我疑惑地望着她,她则笑着指了指后视镜。我回头望见,雪琪在远方朝这儿慢跑着,午饭都吃过好久了,这丫头现在才来。令我唏嘘不已的是,那只呆猫居然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一人一猫朝着这儿晃晃悠悠地跑来。

    移步下车,因为跑动的缘故,雪琪的小脸红扑扑的,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张,喘着粗气。我笑着看着她,“还以为你不来了。”

    可这没能逗笑她,雪琪清秀的脸蛋上写满了忧伤,如碧波般水润的眼睛中含着许多哀思,怯生生地说道:”哥哥,保重身体。”

    雪琪是个比较内向的孩子,即便和我熟络之后,话也不太多。

    我点了点头,靠了过去,将她拥入怀中,侧着脸柔声说道:“妈妈给你说什么了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一年想和哥哥去龙虎山吗?”

    “想。”

    我继续说道:“要离开妈妈,你也要去吗?”这时,雪琪迟疑了,我知道这个是个两难的问题,但我不得不问。

    最后,她给出了回答。不知道为何,见她点头时,我竟有一股喜极而泣的冲动。我紧紧地望着雪琪的眼睛,凝重地说道:“哥哥绝对不会抛下你的,等着我。”

    雪琪双手的力气明显变大,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为了回应她,我也紧紧地拥着她。此刻,泪水早已滑满在她的脸上,眼睛上的睫毛沾湿后黏成几对,十分惹人。

    “别哭了,哥哥希望临走前看到你的笑容,脸都哭花了,不好看了。”

    “呵呵”,雪琪笑了,一边哭一边笑的她,就如同盛开在暴风雨中的荷花,勾动着我的心神。

    安抚好雪琪后,我俯身提起呆猫,“这呆猫最近是不是在你那儿混吃混喝?”

    “喵”,呆猫仿佛听懂了我的话,提起爪子就向我袭来,惊得我赶紧松手。掉在地上后,它仍然不依不饶地撕扯着我的裤脚,雪琪见我吃瘪,连忙把呆猫抱了起来。

    雪琪笑了笑,一脸溺爱地说道:”小夭,没我的命令可不能欺负哥哥。”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敢情她还教呆猫欺负我。见我一脸嬉笑,雪琪对着我幸福地说道:”妈妈已经同意喂养小夭了。”

    怪不得最近呆猫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找到新的东家了。

    呆猫蜷起爪子,一脸呆萌地在雪琪怀中扭来扭去,既然它如今在奶奶家,我也就放心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短暂的停留后,我和张曦再次踏上了路途,这一次没人再留住我的脚步。反光镜中的雪琪愈来愈小,直至微不可见。

    车子盘行在丘陵中,几个拐弯后,罗家村就消失在了群山峻岭里。

    很小的时候,老头曾经带我去过县城,当时的路特别难走,后来我就再也不想去了。坐在车里,对一路上的景色还隐约有些印象,村里的变化并不大。

    张曦走的国道,傍晚的时候进入了湖南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并未到达常德。我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便主动提出在此停留一晚。

    我俩在当地随便找了一个招待所,张曦房间在我对面,分开前,张曦特意吩咐我晚上不许接奇怪的电话,有人敲门也不许开。大晚上我肯定不会给陌生人开门,但电话就不一定了。

    后来睡到大半夜,真有人给我打电话,睡得正香却被铃声吵醒,我没好气地接了电话,电话中传来一阵嗲声嗲气的女声,娇滴滴地问道:“先生,需要服务吗?”

    睡意正浓,我怒气冲冲地回了她,”不需要,不许再打啦!”没等她继续开口,我便挂掉了电话,倒在被子里,呼呼睡去。

    第二天出发前,我特意问道:“张曦,昨晚真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服务。你说这大半夜的,招待所给什么服务?”

    结果张曦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见她神色不善,我不敢再问。只得在心中暗暗想到,下次一定要试试这服务。

    因为休息了一晚的缘故,张曦精神好了很多,中途又休息了几次,一直开到次日凌晨,终于到了鹰潭市。我算了算时间,一共开了大概二十多个小时。

    这时我方才明白张曦那天来的时候为何精神萎靡,心中对她的感激之心又加强了很多。

    山下有许多旅店,供上山的游客使用,奔波了一整天,张曦决定先在山下大睡一觉,醒来后再去上清镇。

    凌晨正是爬山的好时机,许多人想去山顶看云海日出。我们进旅店的时候,几群人背着大包小包从店里出来。旅店的老板明显认得张曦,一见我俩,就笑呵呵地迎了出来,“我的姑奶奶,贵人难逢啊。”然后又故作姿态,打量起我来,点头摆手地赞道:”这位小哥生的一副好灵台,模样也俊秀得很啊,不知何处来啊?”

    见他没什么恶意,我也没有隐瞒,不愠不火地回答道:”丰都来的。”

    我和他搭话的兴致不高,老板似乎也看出来了,转头继续和张曦侃道:“上次承你师兄帮忙,一直没来得及谢他,这半年来也没遇到他。近日我托人倒出来一件小玩意,劳你送给他……”

    可惜老板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最近张曦和大叔之间的关系正值冰点,未等他侃完,张曦便出声拒绝道:“李一水过不久会回来的,因为他来了,到时候你亲自给他,赶紧把房间钥匙给我,困死了。”张曦指了指我,可我也不懂为何我来了,大叔就得来。

    老板闻言,尴尬地笑了笑,从柜台里掏出一串钥匙取了两把给她。“姑奶奶,你睡好。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

    可能是张曦刚才那句话的缘故,离开时我觉得老板一直在仔细地看我。不过,我更加确认了一件事,张曦和大叔最近不和。当初我笑了大叔,张曦可是直接对我动手,可这次,一提到大叔,她就冷脸。

    早上,令我没想到的是,老板居然亲自给我送来了早饭。

    ”不知道小哥,你和李一水是什么关系?”

    我谨慎地望着他,他连忙摆手道:”小哥,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啊,哈。”

    我知道他没恶意,但就这样说太便宜他了。我说道:”这世间,凡事都没有不劳而获的,不如这样,我回答一个问题,你便拿出一样等价物交换,不过物品的价值由我决定?”

    他想了想,狡猾地说道:“我看到倒不如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我没什么想要问你的……”

    他没有气馁,继续解释道,“你知道对于一个旅店老板而言,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哦,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各行各业的人必然有他的特点,不过这旅店老板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我高看呢?

    “自然是这天南地北来往的人客,这些人走南闯北,从他们手里最容易得到的就是黑白两道的各种消息。”老板自信地说道。

    不错,老板的话很有道理,然而我并没有想要知道的事,依旧说道:“可我真的没什么想问你的?”

    他拉近了些与我之间的距离,面带微笑和气地说道:“小兄弟,俗话说山不转水转,万一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呢?”

    老板很懂分寸,温和的语气和恭敬的动作让人对他的陌生感大减,“也是,以后的事情谁能料到了。你问吧,三个问题换你三个消息,能说的我说,不能说的就算了。”

    老板闻言,开怀笑道:“那是自然,我自然不会为难小哥的。”两颗眼珠子囫囵一转,“不知道小哥和李一水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同门。”因为老头的关系,我暂时说不好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辈分。我是老头的孙子,可我又是他的弟子。按正一教的规矩,我和张曦大叔应该是一辈的,可年龄差距又蛮大,所以我就用同门二字来模糊地代指。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哥如此与众不同。”

    我无奈地露出笑容,老板这时候居然还不忘刻意抬举我。“对了,小哥你叫什么?”

    “呵,这可得也算一个问题。”

    老板哈哈一笑,“我叫张邪凝”,说完,我用筷子沾了些水,将字写在桌面上。

    “嗯,好名字,好名字……”老板凝望着桌面上的字迹,渐渐收敛起那一副市侩嘴脸。

    我等了一会儿,可老板仍在沉思着,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出声道:“老板,还差一个问题,快点,不然待会儿张曦破门来了。”

    令我意外的是,老板神情有些严肃,与之前嘻嘻哈哈的形象大相径庭。他摆了摆手,“算了,不问了。”

    老板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门,我隐约听到他自言自语说着“一生努力终成空,哎……”

    老板离开不久,张曦果真风风火火地推开了房门,一点女人的温柔也没有,“咦,你什么时候订的早餐?”

    我望着她说道,“老板送来的,不是你点的吗?”

    张曦有些意外,彳亍了半晌,幽幽说道:“这老板可是出名的铁公鸡,无事献殷勤,他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儿?”

    “的确问了两件事。”

    张曦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脸紧紧地凑了过来,压着嗓音问道:“问什么了?”

    见她一副防贼的模样,我微笑道:“也没问什么,就问了两个问题,问我和大叔是什么关系,还问了我的名字。”

    张曦一脸茫然,喃喃说道:“这两个问题也值得一顿早饭?”说完,拿起了我没吃完的早餐,细细品尝起来。

    “你认识那老板?”

    张曦咽了咽喉咙,努着小嘴,回道:“认识多年了,十几年前就在这儿开店,好像姓杨。更具体情况,不太清楚。需要帮你查么?”

    “怎么查?”我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张曦凑到我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公安局和我们挺熟的,这点小事儿挺好办的。”

    殷红的小嘴吐着若有若无的气息,一股股暖意喷薄在我的耳畔,痒酥酥的,心中涌出一丝奇异的感觉。话说完后,她就挪开了脸,我赶紧挠了挠耳朵,心中却似乎很想再沉浸到那喷薄的暖意中,“算了吧,也没什么事,太麻烦了。”

    用完早餐后,我和张曦出了门,她从服务员那儿把房间退了。我没见到老板,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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