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明媚的高阳照射而来,倏然有些晃眼。

    秦二刚醒来,才伸手撩开帘帐,就被那金色的光芒炙热了眼目,不由得又阖上了眼皮。

    片刻后,他才放下帘帐,转头望了身旁还未醒的男人。

    曾几何时,他二人只是泛泛之交,算不上熟识,更谈不上是知己挚友。

    只现下却是有些不同了,他二人相熟不已,且同食同寝。

    秦二知身旁的男人许有心待他,可他秦二却是个污秽东西,总有些抗拒二人的亲近。

    秦二正发着愣,倏然间那熟睡的男人睁开了眼皮,那眼底露着些朦胧的雾气。

    看得秦二心神一颤,不禁抬手去轻触那漂亮的双眸。

    但也正在此时,外头传来敲门的轻响。

    秦二放下手来,下床披衣,才对门外轻道:“可是洛公子?”

    门外无人响应,秦二快步走到门边,再问道:“林姑娘?”

    这期间只见床榻上的男人也起身了,正拿过夜里褪下的衣衫,穿戴起来。

    见秦二并未开门,轻声对秦二道:“来人既是寻你,你何不开门?”

    秦二听身后这道轻声传来,上前一步,打开了房门。

    那门外,伫立着一人。

    既不是洛子穆,也不是林惜霜。

    那人的面如丹青勾勒,极致的艳,极致的美。

    那人的发漆黑如锻,又如墨玉清润。

    此时随着他踏进屋内,那素衣轻薄飘逸,扫过秦二光着的脚背,令秦二不禁有些身凉。

    秦二不敢转了身去,僵硬着双腿,站在门前。

    而身后,那俊美清雅的男人已穿戴好了,只还未束发。

    他见了来人,也只微微一笑,出声道:“师兄何时来了的?也不曾告知师弟,不知可见过洛师兄与林姑娘了?”

    这道话音一起,唤回了秦二的神智,秦二转身而去,望着薛离那俊美柔和的面。心头一阵不安,故而走近了那身骨修长的素衣之人,忽抬手触碰那人的手腕,轻声道:“你………你何时来的?怎我不晓得………”

    那人转过身来,倏然挥手扯下秦二披身的衣裳,一时间那具高挑黝黑的身骨上痕迹显露,暧昧不已。

    秦二猛地心震,退身几步,只感到这刻喘息有些艰难。

    那人却上前一步,抬起他僵硬的脸面,沉声道:“你与他………可有那污秽之事?”

    秦二本就心震如雷,还伴随着绞痛一并相缠,且难以出声,也不知该如何出声。

    只听到污秽二字,那垂着的眼目猛然涌现了阴沉之色。

    “你已亲眼所见,还需我怎的回话?”

    话落,秦二本以为身前之人发怒,像往常那样将他禁锢,折磨着他的皮肉。

    谁知那人再无话语,踏步而去。

    秦二回神之时,屋内只剩了他与薛离。

    而薛离现下正拿了衣裳来,披在他肩头。

    秦二抬眼,望着薛离,说道:“你所言不假,他并未发怒于你我。”

    清晨之时,梳洗过后的秦二与薛离用过早点,才下了楼去。

    客栈里头,进出之人并不多,客人也只寥寥几个。

    才走到楼梯口,秦二就见了楼下的三人。

    秦二的双腿在那一瞬间似有千斤重,怎的也再提不动,挪不开。

    而这时,忽有一抹温暖的气息逼近,在他耳旁道:“不敢与师兄相见?”

    秦二摇了摇头,镇静了心神,稍微挪了脚,下了楼梯。往那三人走去。

    只是他走得极慢,薛离已上前而去,与那三人相见。秦二才刚下完楼,正待上前去,与洛子穆和林惜霜………以及那人招呼一声。

    却不知那几人起身而去,朝外头去了。

    秦二知无人待见他,只有薛离,薛离还等着他。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朝着薛离去。

    薛离清俊的面笑意微微,见他来了,言道:“莫怕………今日上路甚早,夜里怕是能在前头的村落借宿一宿。”

    日头高照的时候,一行人停下歇息。

    秦二没敢靠近那面冷的男人,倒是与薛离在一处。

    吃喝过后,秦二靠坐在树下,本想阖眼歇息一会儿。

    怎奈总觉着一道冰冷的视线朝他剜来,割刺着他的脸面,顿时就惊了他,随即睁眼瞧去。

    四周清风徐徐,凉爽舒适。

    洛子穆与林惜霜正说着话,薛离靠在他身旁歇息………那面冷的男人似阖着眼,也并未瞧他。

    烈日滚烫,灼人皮肉。

    秦二感到有些头晕,瞧着那冷面男人的双目也有些晕沉。

    他晓得那人见他与薛离污秽一处,也没发怒。

    可他还晓得,那人曾说过,他胆敢下作,必不会饶他。

    秦二心下一紧,倏然想到了从前。

    从前的秦二怎的纠缠那人,那人又是怎的待他,那些种种秦二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正回忆着以往的秦二,忽听这道温和之声传来,蓦然转过了头,对上了那温润如玉的眼眸。

    “可是中了暑气?”

    听男人温和问话,秦二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来,定了定神,然后才对男人道:“走吧!”

    此距灵山也有千里远,快马加鞭也得好几日,但一行人仿佛不急着赶路,行程并不快。

    天色渐渐暗下时,一行人才停歇过夜。

    荒郊野外,夜里甚至冷凉。

    歇息之时,秦二与薛离在一处,吃着薛离递来的肉干和饼,慢慢地吞咽着。

    篝火燃烧得彤红,劈啪作响。

    光亮映照而来时,秦二正接过薛离递来的水囊,又对上了那双清亮如月的眸子,不禁一怔,想起了白日里薛离也是这样瞧他。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薛离静静望他,也未出声。

    气氛有些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胸膛里的跳动声响。

    秦二故作口渴,喝了口水,似润了润喉咙,出声道:“照此行程,数日也到不了灵山。”

    薛离听他一言,笑道:“今日行程确实慢些,不然定能借宿村落人家。”

    秦二一愣,忽想到了什么,便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再未出声。

    若借住农家,一行人总得挤在一处。薛离定与他一块儿歇息,夜里难免亲近一处。

    与薛离这般他总觉不安,薛离亲近于他,他说不上心喜,可也未生厌。

    只是他不愿在那人的眼光下,与他人亲近。

    露宿荒郊野外,其实甚是合他心意。

    他不必躲着那人,也不必躲着薛离,自个儿寻一处干净之地便能歇息。

    这时候,秦二稍稍转了眼目,探了探四周。

    像是寻到了一处离此不远,又避人眼目的干净之地。

    薛离顺着他的眼目看去,似知他现下的心思,却也没作声。

    夜色漆黑,凉风微微。

    秦二虽还是与薛离歇息一处,但随着薛离的入睡,秦二慢慢挪着身子,离了薛离几步远。

    他也没远离着薛离,只拉开了些距离,薛离与他现下也亲近不得。

    秦二挪好了身子,歇息了一旁。

    但他却不知此时的薛离倏然睁开了眼,盯着他黝黑消瘦的面,凝看良久。

    秦二自然不晓知这些,夜色深沉时他已沉沉入睡。

    许是今日赶路困乏,秦二这一熟睡,就难以醒来。就连有人靠近了身旁,亲近于他,他也擦觉不到半分。

    沉睡中的秦二似入幽梦之中,起初那些画面残缺破碎,瞧也瞧不尽。

    后来,那些画面不知怎的拼凑完整,那一幕幕的情景在他眼前如风晃过,如同走马观灯。顷刻间,他就瞧尽了所有。

    最后那一幕便是他与人纠缠在床榻里,而那窗外当真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随着那身影逼近,一双清寒锋锐的目光正剜在他身,惊骇得他慌忙拽下帘帐,遮挡了那如刃凌厉的眼目。

    就在他平复气息之时,与他纠缠着的男人倏然也锐利的双眼,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猛地紧扣了他的颈子,叫他涨红了面,胸口里窒息如针刺。

    那男人一边收紧了手掌,一边在他耳旁说着什么,秦二一句也没听清。这时倒是听得一道柔声清笑如灵,直逼近他脑袋里,惊得他猛然睁眼,寻声望去。

    冰凉的汗珠顺着秦二额头落下,滑进了他的眼目里,湿润一片。

    这时却有一根纤细的白指轻轻替他拭去那湿润,叫他将眼前的情景瞧了个清楚。

    他并未与人纠缠床榻,还被人撞见。

    但此刻他确确实实地被人紧扣了喉咙,逼得他喘息艰难。

    而前方已是血腥弥漫,似才有过杀戮。

    然而这杀戮无声无息,却残虐之极。

    秦二不敢在望前方,抬起了眼皮,望了扣紧他喉咙之人。

    这人白衣,雪肤。

    半面如玉,半面狰狞。

    那青丝如瀑倾泻下,遮挡了些容颜,可离她之近,还是令人瞧清了那又美却又骇人的面。

    “你醒了?”

    轻柔的话音落在秦二耳旁,竟叫秦二有一时失神。

    见此,女子再柔声笑道:“你莫怕我会伤你,只要惜霜回来,我便放了你。”

    秦二不知这女子是何人,更不知为何女子提及林惜霜。他又出不了声儿,还被女子禁锢着,稍微动弹,女子许就要了他的性命,这时只闭眼不看她。

    “你为何不敢瞧我?莫不是见我丑陋,心下厌恶?”女子稍稍松了手劲,轻声对秦二言道。

    秦二听她一言,心下一颤动,蓦然又睁了眼来。

    “毁了面,我才能活。”女子笑颜如花,又如这清亮的明月,清澈温和,迷人不已。

    秦二见她这般笑,忽想伸手触碰那灼烧的半面,这才知自个儿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知此,秦二一愣,便没了动静。

    实则秦二正运着内劲,想要冲破穴道。

    “你莫费劲儿了,方才我已探了你的内力,不过尔尔………你并非我的对手。”女子红唇轻扬,划出一抹清丽笑颜。

    秦二这回没愣神,只转了眼光。

    这时正瞧见那二人斩杀了最后一名黑衣人,浓重的血味四散弥漫,夜色里杀戮像是停歇了。

    只是他秦二还困在这女子手里,实在………这情形实在令他无颜面对那二人。

    他秦二就是这般无用,自身都难保!

    “姑娘莫拿错了人,他并非林惜霜。”

    这话音传来,引得秦二侧头去,只见是薛离。

    薛离一如既往的笑面在今夜瞧来,尽有些煞气伴随。

    秦二从未见着这样的薛离,再看薛离手中的剑鲜红染尽,正顺着利刃滴落。

    “他并非惜霜,我也并非拿错了人。当日丹华公子前往碧云山庄,不就是寻他么?因此,还与凌霄动了刀剑,重伤了凌霄。他这般重要………我怎会拿错了人?”女子眼眸柔润,如月弯着,柔情几许。

    薛离的眼中的笑依旧如常,只是那笑意并非到达了眼底。

    女子望他一眼,便转了眸光,对着那冷面男人道:“你将惜霜带出了我教,自然得送她回来,不论教主是否罚她,自也与你无关。至于那洛子穆………教主必是要杀他泄愤的。”

    “姑娘的意思是………要我等送林惜霜回天一教,你便放了你手中之人?”

    听言,女子温婉着面,轻声道:“自然如此。”

    薛离听她回声,低声笑出声来,慢声道:“恐怕………不能如姑娘所愿!”

    话音才落,转瞬间就见那身形疾驰,如风掠去。

    那剑光如闪电飞虹,猛然击去,嗜尽鲜红。

    霎时,只见白衣浸透了湿润,滴落了地上。

    女子紧扣着秦二的手臂上,一道细细的血水顺着那白腻的肤色滑下,也沾染了秦二那瘦长的颈子。

    秦二回神间,才知被女子擒住闪躲了一旁。

    只是那疾驰飞来的剑光太过霸道,太过凌厉,令人难躲难防,令这白衣女子还是受了伤。

    可秦二未曾听女子轻哼一声,就连气息也平稳得很。

    片刻间,才见女子的容颜又展露了笑来,那红润的唇瓣似花儿一般,鲜艳欲滴。

    “总要拿一人回去,不然我怎向教主交代。”

    女子轻声言语着,也并未松开秦二的颈子,似有不在意手臂的伤势。

    方才已停下的杀戮在女子这话音落后,遽然闪出黑影无数,血腥四溅,猛然又是一片鲜红。

    这回杀戮甚大,刀光剑影交错挥动着,那银光暗器数不胜数。

    秦二的眼前一片混乱,已分不清楚谁人杀谁。

    就在此时,女子擒住他往暗处去。

    秦二虽不忍伤他,却因喉咙得了一丝喘息,不由得张了口狠咬了那白嫩的手指。

    女子一惊,倏然收紧了手劲,却又在下一刻将秦二一掌击飞。

    就在秦二滚落在地,胸口剧痛不已时,身后忽袭近一人,扣住他的肩头,将他带离那女子几丈之远。

    那女子笑意温情,话音淡淡,“我说了,总要拿一人回去。即便不是他,却还有一人可用。”

    语落,只见她脚下轻盈,如燕飞掠。

    那雪色的脚踝丝带血红,艳丽极致,在夜色里更显妖治。

    秦二凝望那掠身远去的身影,久未回神。

    直到一抹冰冷的眸光探究在他身,他恍然回神,侧头就望见了那张极为清寒的面孔。

    就在此时,那白衣女子不知手中何时多了一柄轻盈细剑。

    那剑细长软柔,却极为锋利,直逼那清俊男子。

    男子笑意不变,迎击上去。

    却在剑身作响时被逼退了几步,似不知女子内劲极强,有些轻看了她。

    待秦二能动手脚,能出声之时,才见薛离被天一教众围攻紧逼,步步后退。不禁抬腿就要冲上前去,怎知身后袭来一道劲力,将他牢牢困住,一道话音这时从身后传来,“薛离必能将其击退,无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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