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离火剑休息了一夜,吸收了地气。黄玉试试运气体内真气和离火剑相接,果然离火剑又变得通红起来。洞穴里顿时明亮和暖和了。

    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你都不觉得饿?”他看着身旁的女人。这个女人虽然用翅膀将他上下包围,自己的身体却是一动都没有动过。脸孔依然冷冷地朝向天空。一张冰冷的美人脸,一双闪亮如星的明眸,却连转都不转一下,凝神地望着看不见的天空。

    “饿。我吃你,还是你吃我?”

    她说得有道理。饿了也没东西可吃。再说真的吃饱了,也是等死。一想到这里,黄玉就干脆静下心来,好好等死。

    “听说你们修罗,都是不怕死的……”

    “修罗不怕死,那早就死光了。”女人冷冷地回答。她的眼神有一丝触动,似乎想起了对死的恐惧。在一场惊天大战中苟且偷生,然后又穿越天门堕落到人界的惨烈经历,在记忆里翻腾起来。偏偏她又记忆不全。

    黄玉想和她多说说话,排遣心中的恐惧。偏偏每次她的回答都简明扼要,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你怕死还做杀手?”

    “做杀手可以赚钱。”

    黄玉苦笑不得。这家伙在玄yin峰路上山高险峻处冒险出手,结果差点两人一起摔个粉身碎骨。就为了几个钱!要说钱的话,他得来容易,从来都没有想过那自己的命去换,更别说搭上别人的xing命了。

    “你要钱有什么用?”

    “如果有钱,他就不会死了!”她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说。

    这个的问题显然触及了她某段伤心的回忆。因为贫困而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人。为了赚钱而成了杀手。但是她又不愿意详细说。黄玉也就不再追问了。

    “那你杀人能赚多少钱啊?”

    “我起价三百两!”

    “才三百两……”其实三百两已经不少了。黄玉为了二两银子,就跑到妖气冲天的荒山野岭去杀树怪,还差点惨死。他都不记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了。按他的游手好闲,手上从来没有过超过十两银子。三百两——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在京城买个小宅子,或者是开家小店了。对一般人家来说,实在是一笔巨资。但为了三百两去杀人……

    “做了你这单,我起价就是一千两!”

    黄玉听得心惊肉跳。这时他忽然灵机一动,说:“你不用杀我,我就算你起价一千两怎么样?我有钱!以后你别回星宿盟了,帮我杀人吧!我比你老板有钱得多,你杀一个我就给你一千两。”

    “你有钱?”听到钱这个字,她一直不动的眼神居然转过来撇了一眼黄玉,明显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你不信?我先给你三千两。”黄玉从胸口掏出三张银票。这些银票在水里泡过,然后又被离火真气烘干了。有点粘在一起。小心地撕开,递给了她。虽然有些变形,但是上面的文字、印鉴都依然清晰可见。

    怪女人将翅膀收回,伸出手来接过三张银票,在离火剑的红光里仔细看过。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三千两银票。她小心地将银票叠成小块,然后缕了缕头上的乱发。她找到一束头发,头发上扎了一个小小的锦囊。打开锦囊,里边是一个油纸的包裹。她把叠好的银票收到油纸的包裹里。然后塞回锦囊。

    原来这个家伙常常要变成乌鸦,不方便穿上人类的衣服,更不方便带包袱。她就把钱全换成银票,束在头发上的小锦囊中。变成乌鸦的时候就捆在头上的羽毛上边,是一只时刻带着钱包的乌鸦!这家伙的贪财和小心也是别人所难企及的。

    她做杀手来积累的银子,连三百两都不到。因为她每杀一个人,虽然起价三百两,但是九成得交给星宿盟。到她手里就只剩下三十两了。忽然三千两入手,顿时充满了成就感。

    “生意我接了。杀谁?”

    这个问题一下把黄玉问住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他特别想杀的人——连妖都没有。山上的树怪,要不是穷疯了,他才不会去招惹。茅山的那些道士们yin险狠毒,尤其是贾坤。但善恶有报,自然有师绪音那种官差去追查,他也懒得去动手。白眉派的道貌岸然的正心,半夜出手杀戮同门,又追杀了他一个晚上,几乎杀得他走投无路。年少英雄的小师父清虚,被正心一掌击碎头颅。这个正心也实在可恶了。但他已经逃了出来,又觉得那是白眉派自己的事,和他毫不相关,他也懒得管。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一个想杀之人……

    黄玉看了看这深黑的洞穴,忽然笑了起来:“就算要杀人,也得等出去了吧。在这里有多少钱又有什么用呢?”

    “活一天就要有活一天的样子,有钱就得赚!”那女人学起他的话来。

    两人聊了一会,都觉得饥肠辘辘,渐渐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看来在这个处境下,还是乖乖地等死比较好。

    ***

    两人静静并排躺着,黄玉在想着这样死去会有多少痛苦。这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种轰隆隆的声音。这声音从头顶很远处传来,正在急速地往他们逼近。

    “难道山顶掉石头下来了?”黄玉心想,“那也不错,被石头砸死,远比要这样慢慢地饿死痛快得多。”

    那东西顺着洞壁滚落了下来,嗵地一声掉入水潭中。黄玉将它捞起一看,竟然是一只这群山上常见的秃鹫的尸体!这秃鹫身上有三分之一都被石化了。一看就是被细雨的石化掌所伤。

    “细雨?她还在上边?”

    没想到细雨依然痴痴地等在山上他落崖的地方。她总想着她的大哥可能没有死。所以才扔下食物来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黄玉心中又是一阵惊喜。如果细雨去找人来帮忙——但他的惊喜马上就消失了。这里离他坠崖的地方已经非常远,下面都是绝壁,寻常人根本无法下山来找他们。就算来找,谁又能冒死钻入如此深的石穴中来救他们呢?更何况这是妖界!在妖界是没有人会关心坠崖者的死活的。这里的法则很简单,要么自己活着,要么自己去死。细雨虽然愿意救他,却也无能为力。以她的菜鸟轻功,下这个绝壁非死不可。

    偏偏细雨就不放弃,还在丢下食物。

    那就不要辜负她了。只要能活一天,有钱就得赚,有饭就得吃!

    那个秃鹫虽然三分之一变成了石头,也还有三分之二的肉。黄玉将它串在离火剑上,一运起离火真气,顿时剑身冒出火苗来。不一会儿,洞穴里就飘满了烤肉的香味。

    黄玉把烤好的肉撕下一大半给女人。

    吃了东西,他立刻觉得jing神一振。连眼睛都感觉清晰了。低头看看身边这个女人。虽然她本来是要杀自己的,现在却和自己生死在一起,不知不觉竟然产生了一种依恋的感觉。虽然她本来就很美,看她也觉得越看越觉得漂亮。给她盖上自己的法袍之后,她不再赤身**,越来越像是个真正的女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毕月乌?”黄玉想起来二十八修罗兽族之中,只有毕月乌一族是乌鸦。既然那个狼人在星宿盟大号奎木狼,那乌鸦人就应该是毕月乌了。

    “我叫毕菱。是天界修罗毕月乌一族!”

    “那你从天界来?天界是什么样子的?”黄玉好奇地问,“我这次来昆仑山,就是带着细雨去天门山看看天界的景sè的。只是没想到这一路遇到这么多周折。”

    “记不清了。”

    “怎么会?”

    “我从天界坠落时,丢失了部分记忆。”

    “失忆?”

    黄玉不禁有点和她同病相怜了。

    他似乎也丢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虽然他并不确定那是什么。

    ***

    自从山洞中有细雨扔下食物开始,黄玉开始呆呆数着头顶漆黑的洞天中,洞口微光的明灭来计算天数。细雨一直都没有放弃。她隔三差五地扔下能吃的东西。有时候是鹰鹫之类的鸟儿,有时是兔子,甚至有一次是狼。她显然没有呆在山路上,而是下山打猎去了。获得猎物之后,又跑到山上来丢到悬崖的下面。

    她可能已经把这事当成一种她自己发明的打发时间的祭奠仪式了。没人能相信在这种地方坠下去那么多天,还能活下去的。但她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是黄玉把她从深黑的地底带出来的。没有了黄玉,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黄玉还真的活着。他数着天数。他和毕菱两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岩石上,毕菱的双腿还不能移动。没多久就一片狼藉,污秽不堪。但他们很快习惯了。只要能活着,人可以适应各种肮脏的环境。

    黄玉数天不是为了数还能活多久,而是想看毕菱的腿好起来。在这种无聊的环境下,任何一点成就感都能让他无比地满足。比在地上的时候容易满足多了。

    终于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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