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秘道其实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只容一人通行的狭小岩缝。不知道有多长。黄玉只觉得除了师绪音灯笼传来的微光之外,上下左右都是黑漆漆的岩壁,巨石沉沉地填充了上下左右全部的空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只能听到三人呼吸的气息,和各自体内血脉的搏动。这深黑的暗道让人让人越走越焦躁,甚至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尽头。直到师绪音的灯笼熄灭,他看到尽头如天边的一线微光,内心才稍稍安定。

    终于近了。

    走进才发现这光是从一两块木板之间的缝隙。

    师绪音将木板顶开。这是一扇活动的门。门上面铺着草席,草席上放着一个陈旧的蒲团。旁边的草席上还一床被子。墙上点着一盏油灯。整个房间除了这些和一个简单的柜子之外,一无所有了。家徒四壁。这是正源子面壁清修的地方。

    正源子一生清苦,没有物yu。几床草席都是用了几十年的,边缘已经碎成一片乱麻。他也不用床,多年来都睡在地上。

    黄玉掀开他被子,草席,然后又打开柜子翻了一阵。柜子里除了几件叠好的法袍之外,一无所有。

    “师父不会把封绝剑放在这里的。”

    师绪音径上二楼。黄玉和细雨紧紧跟上。二楼的陈设和一楼也差不多,但正重要却拜了好几排铜架。架子上挂着格式格式各样的宝剑和剑匣。真是琳琅满目,看得黄玉手痒无比。

    这可都是白眉派的好剑!随便拿一把出去,也得卖个上千两银子。

    黄玉虽然手痒,却怕打不过师绪音。再说细雨这个小妹妹痴痴地跟在她身后。当小孩子的面偷东西,带坏了小孩可怎么好。只能暂时忍住了。

    “原来乾坤八剑都已经在这里了。”师绪音看着架子上的宝剑数了一遍,“除了离火剑之外。”看起来后来赶去的白眉派弟子找回了这些剑,唯一遗失的是离火剑。”

    灵封山大战中,乾坤双剑的剑匣明明已经被黄玉击碎。白眉派的工匠们却又按照原来的样子打造了一个新的。师绪音把乾坤双剑的剑匣抱在手中,难以释手。干脆取下来,背在自己背后。双剑一阵微微颤抖,似乎在为他们的主人找回他们而兴奋无比。

    “原来这家伙也偷!早知道我就……”黄玉心中不满。这时师绪音继续往上,三人已经来到了三楼。三楼却是空空如也,只有zhongyāng一个神龛,前面有一个香炉,留着烧尽的香灰。

    “封绝剑如果在,就会供奉在这里。绝不会藏到其他的地方。”师绪音说。“如果师父外出,就一定会带在身上。”

    “带在身上!”黄玉心想,“这下可难办了!”

    屋外轻轻地瓦响传来。黄玉望了师绪音一眼。师绪音心灵神会,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房梁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黄玉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细雨不要出声。细雨听话地屏住了呼吸。黄玉又用手指指房梁。细雨纵身一跃,但轻功不太给力。黄玉在下面轻轻地在她的足底一托,她也上去了。黄玉紧紧跟上,三个人偷偷藏在屋梁上。刚刚藏好,窗户已经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全身黑衣蒙面的人轻轻跃入房中,在地上滚了个筋斗,站起身来。这人轻功极高,要不是黄玉做贼是老手,两伙贼人非撞在一起不可。

    黄玉一看,这个人轻功虽高,做贼却不专业。一闯进来,并不仔细左顾右盼,而是急匆匆地直奔中间的神龛。一看空空如也,立刻大失所望。但是又不死心,将神龛内外都仔细摸了一边。敲敲打打,看看有无暗格之类。这时黑衣人正在细雨所藏地方的正下方。黄玉计上心来,指指下面的黑衣人,对细雨做了一个出掌的手势。细雨冰雪聪明,立刻一记劈空掌,往下方一推。

    一股掌风从天而降,黑衣人吃了一惊。他连忙运功抵挡。才发现这掌风微弱无比,却不知道细雨石化掌的厉害。正要抬头一看,却感觉背上一阵刀剜一般的剧痛。不由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师绪音当头落下,一连点了他身上好几处大穴将他制住。扯开蒙面一看,竟然是之前黄玉看见在八卦宫zhongyāng的法坛上,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指控正源子的那个身材高瘦的执法大弟子相无!这人看了一眼师绪音,又看到他背后站着的细雨,立刻正sè大骂:

    “好个师绪音!你竟敢擅自从锻铸房逃出,勾结关在地下的妖物,谋害我执法弟子!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黄玉懒得听他废话,将离火剑从背后拔出。心念稍稍一动,离火剑立刻变得炽热,通红发亮。黄玉将剑身靠近相无的脸,对他说:“谁让你来偷窃封绝剑?不说的话,让你尝尝烫猪脸的味道……”那火红的铜剑离着他的脸已经不到半寸,这人满脸汗出,惊叫:“大侠饶命!是我一时动了贪念,见正源子身上没有搜出封绝剑,就以为放在了这里,自己来偷……”

    师绪音一听提到了正源子,心急如焚,一把抓住他的喉咙:

    “我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正源子有相真带着剑部的弟子们保护,谁敢把他怎么样!他自愿在查清真相之前,把自己关入铸造房底的明月璧中。我们只是要他暂时交出封绝剑。他却说封绝剑不在他身上,所以我才……”

    黄玉一头雾水。封绝剑既然不在正源子身上,也不在品剑楼中,那还能在哪里?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黄玉想来想去,总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这个相无真的是自己贪心才来偷剑?

    黄玉忽然微微一笑,将剑身一抖。这滚烫的离火剑一动,离相无的脸又近了半寸,直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昨夜你把你师父引到天上剑池边的小亭中,害得他被刺身死,你做了这样欺师灭祖的亏心事,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可是都看见了!”

    黄玉想起在湖边看到正初被杀之前,曾喊了一声“相无”。那时是半夜,又大雪纷飞。那亭中的人虽然穿着褐sè的道袍,却是背对着他。他应该看不清亭中人的相貌才对。但他却喊了一声“相无”。

    这样看来,正初根本不用看清对方的相貌,就已经觉得对方就是相无了。只因为他是被相无约到此地来见面的。

    黄玉这样推测,但拿不准事实。可他话一出口,相无的脸sè却已经变得极为惊恐。师绪音看出了端倪,心中大怒,抓住他的头发向上提起,怒问:“你到底受何人指使,竟然敢欺师灭祖,又陷害我师父?”相无惊恐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口中结结巴巴重复着:“饶命……饶命!……师弟……饶我xing命!”这时一阵喧嚣传来。黄玉将窗推开一看,一队执法弟子已经赶到,有些已经进了一楼。

    眼看时间来不及,师绪音本想一剑将相无杀了。转念一想,这人是个重要人证。一剑杀了他当然痛快,但师父的不白之冤就可能永远也不得昭雪了!只能暂时留下他的xing命。起身到另一侧将窗户推开。一看外边,天sè已经大亮了。茫茫的一片湖上冰原,晶莹得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他回头示意,和黄玉两人各自隔着袖子抓住细雨的一只手腕,三人一齐从窗口跃出。轻轻地落在冰面上。用力蹬冰,一齐往前急速滑去。

    那些执法弟子忙着在楼中寻找封绝剑,并没有追来。

    ***

    细雨看着雪后白茫茫的群山和大地。起初阳光耀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地下的熔岩湖也很亮,但是却没有这白茫茫的景sè那么美妙夺目。她用手将自己眼睛蒙住,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看出来。指缝里看出去,世界的光线柔和了很多。她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渐渐将指缝打开,终于可以把手完全拿开了。完整的天地,以一种惊人的美和纯洁,第一次展现在少女的眼前。她都惊呆了。

    黄玉觉得这个女孩与其叫细雨,不如叫雪儿。她的皮肤真的和雪一样洁白。那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地下,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但她的头发又漆黑得像深埋地下几万年的乌木一样黑,没有一点点杂sè。离开了地下,细雨进入了一个极为宽广的新世界里。在她看来这就是天堂了。

    眼前是陡峭的绝壁,连绵的群山。大地就像被覆盖了一层nǎi油,变成了白茫茫、软绵绵的样子。天空却依然灰蒙蒙地散发着冰冷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雾。天没有放晴,雪只是歇一歇。不一会儿,又开始大片大片地飘落了。细雨好奇地看着那些鹅毛般的雪片落在自己身上,然后渐渐地化成一小滴水。

    师绪音极目远望,寻找下山的路径。这一带是白眉派的后山,本来就是陡峭无比。常人根本不可能攀登而上,平时都没有什么人在这里jing戒。但他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却知道该怎么下山。他对黄玉说:“封绝剑暂时没到手,我们先逃离这里。然后再想办法回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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