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毅康准备得当,便跟着父亲一起早早地进了内廷。例行公事地见了雍正,被耳提面命地训诫了几句之后,允鎏便离开了内廷,留下毅康一人在大内之中,处理带刀统领应该处理的事情。

    等到毅康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并见了那些个必须见的官员副手之后,天都已经黑了。不过还好,他急急忙忙地赶回家里时,一家人的晚饭才刚开始吃沒多久,远沒有到散场的地步。

    毅恩眼尖,咧着嘴逗额娘开心的当儿,一抬头就见到了毅康风风火火的身影:“哟,阿玛,您快看,谁回來了!”

    允鎏本來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听着毅恩说的那些小孩子之间的事情,突然听到毅恩叫了这么一嗓子,便也抬头看向了毅康。正好瞧见对方风尘仆仆地跑了进來。

    “……怎么今日第一天当差,这么早就能回來了?”

    允鎏问的话,也不是怀疑或者斥责,纯属是好奇。问话的当儿,还招呼着王府里的下人张罗毅康的碗筷。

    “哦,今日就给他们排班去了。其余的事儿,也沒多少。”

    毅康一边说着,一边搓热了手,好让手指回复灵活,让他大快朵颐。看着儿子这样,允鎏忍不住便轻声问道:“外头下雨了吧,是不是被雨淋着了?”

    “沒事。”毅康闻言,抬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谁沒个风吹日晒雨淋的。只是这软甲一点也不暖人,遇着这天气,就随着老天爷一道欺负他主人了。”

    他话音刚落,在座的几人便都笑了出声,其中就属毅恩笑得十分肆无忌惮:“大哥您真逗。”

    “大哥这不是逗趣,等你长大了,也穿着这身软甲了,你便知道它的苦楚了!”毅康点了点冲着他做鬼脸的毅恩的鼻子,说出來的话,倒是有几分老成。

    允鎏欣慰地瞧着自己的大儿子,忽然一招手,对着正在斗嘴的两兄弟道:“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吃饭吧。免得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额娘吃饭,阿玛吃饭。”毅康露齿一笑,端起碗时,还正正经经地说了这么一句客套话,惹得毅恩扑哧一笑。

    果郡王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

    是夜,脱了一身软甲,恢复公子打扮的毅康趁着夜色到了郊外的小树林内。刚进去走了沒有几步,便被一颗小石子砸了脑门一下,虽然无大碍,却也生疼生疼。

    毅康一手捂着被袭击的额头,一边很是无奈地对着眼前那一团黑暗说道:“夭夭,下手太重,打傻了可怎么办?”

    “你若不想真的傻,少给我叫的这么亲热。”话音刚落,黑暗之中便现出了一团白色,就好像是变戏法一样。随着这白色身影一道出來的,便是白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呵呵。叫习惯了……叫习惯了……”毅康干笑了几声,见好就收地沉默了下來。

    白术斜睨了他一眼,倒也沒继续计较刚才的称呼问題,而是话锋一转,说了些其他的事儿:“怎么样?带刀统领的位置又到你手上了,感觉如何。”

    “能有什么感觉。若不是完成你与我之间的约定,我也不会愿意做这个差事。”毅康摇了摇头,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喜。

    可是,白术对此,却不以为然:“你这就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套说辞,若是放到爱新觉罗弘翊面前去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一对好兄弟会不会打起來。”

    被白术这么一哂,毅康的神色不免有些黯然。现在谁在他面前提到弘翊,他都是这幅脸色,让人瞧着可怜,也瞧着火大。至于白术,明显是属于火大的那一种。

    “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面色不善的她,倒也沒有急着给毅康发脾气,而是赌气坐在一边,和毅康隔着个十丈远。

    毅康远远地瞧着这抹白色身影,倒也沒急着走近,而是就站在原地,答着白术的话:“是了。按部就班地做着呢……今日來见你一面之后,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联系了。为了能够在内廷里头查到些蛛丝马迹,我打算这两天都安排自己夜巡,如此一來,也好借机开溜,在皇宫各个地方好好探查一下,是否有那个女子的任何消息。”

    “呵。你这着棋,未免也太险了。”白术听后,半晌才回了他的话。说话间的语气,晦暗不明。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担心着毅康安危的,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

    “不然,我还能如何?”毅康耸了耸肩膀,看起來一派轻松,“你就给了我一个画像,听说还是已故之人。既然就连皇上都对这个女子密不发丧,我也就只好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怎么都能够撞出点线索來吧。”

    “……他不是密不发丧,他是就算想要给这女子选个好阴宅,都沒那个能力。”白术突然说出來的话语太过诡异,让毅康好半天都回不过神來。

    “你什么意思啊?”他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不明白白术的话了。正在思索间,眼前那一团白色突然就到了自己面前。

    “接着。”白术人未到,声先到。毅康一抬头,只觉得似乎有一道光向自己射來,毅康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只觉得手中一片冰凉。他摊开掌心一瞧,发现竟然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那上头,似乎还刻着一个字。

    “这是……”

    “玉佩。那个女人死前留下的。”白术慢慢踱步到月光之下,当她瞧着这块玉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这女人死前就留下了两样东西,一件,是这块玉佩;另一件,就是飞天蛊。”说完,她便掀起眼皮來瞧着毅康。

    “……那女人被皇上用來养蛊?”毅康愣了半晌,半天才明白过來,白术话里的意思。对于他的猜测,白术沒有承认,也沒有否认。而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題,将前因后果,娓娓道來。

    “说是养蛊,也不尽然。我当初从吴放那儿花重金买飞天蛊的消息的时候,得到的便是我让你查得那个女人的消息。她好像在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便已经服用了飞天蛊,既然你习医术,便应该知道,那东西是用來续命的。不过,当时这些东西我都不感兴趣,所以并沒有深究。若不是后來我取蛊的时候,那女人醒來,托我为她做些事情,我才不会管这些恩怨纠葛。”

    白术一甩袖,一双美眸里尽是冷淡。看着这样的白术,毅康不觉笑了出來。

    “想要完成人家临终托付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生怕人家知道你是好人似的。”

    “……我是好人么?我本來就不是好人。”白术一愣,冷笑了一声,如此回应。

    毅康不打算与她争辩这个问題,只是低头摸索着那块玉佩,“早不给我这玩意。当初空留我那幅画,恨得我差点要去偷偷翻皇上后宫里的美人图了。”

    听到毅康这么说,白术不免失笑,些许笑容在那小脸上绽放,有着独特的魅力,“那正合我意,贝子爷,您可要小心了。说不定……我给你的托付都是个陷阱呢。”

    说罢,她便手一挥,人影都寻不见,空留声音在这林子之中回荡:“七日以后,我再來找你。这期间,还请你能够查出点有意义的消息出來。”

    “……知道了。”毅康无奈地对着黑夜喊了这么一嗓子,再低下头來时,早已经人去楼空。直到这个时候,毅康才发现,那玉佩上头,刻着一个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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