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招呼你。”

    “你你你……”脾气火爆的枪手,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偏偏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却还是捂着头,默默地往角落走去,撅起的下唇,有些委屈:

    “你打疼我了,哼。”

    她就像一只被栓住了尾巴的大孔雀,在房间里生气地走来走去,然而,兜了好久的圈子,最后,又假装不经意地蹭回了辛西娅的身边,插入她们的话题。

    “你也不看看是谁出手?我们辛西娅,可是德鲁伊的血脉,天生的兽语者!”

    “那也是辛西娅的,你骄傲什么呢?”

    “她的就是我的啊!”

    “你说反了吧……谁不知道你的钱都被她管着?”

    “那她的也是我的!”艾略特抱着双手,笑得洋洋得意,见牙不见眼。

    这,贱贱的样子……

    诗人挑眉,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我跟辛西娅在今年夏天在波茨岛的彩虹台阶上举行了婚礼因为你完全没有任何音讯所以没有邀请你你再也不能跟我抢辛西娅了!咩哈哈哈哈——”

    艾略特憋着一口气说完,一边仰天长笑。

    诗人愣了两秒,才消化完这个消息。

    她……居然娶了辛西娅姐姐!

    小人得志,小人得志!

    砰!

    简一拳挥向她的下巴!

    高喊着!

    “辛西娅是我的!你这个混蛋!你居然趁我不在!啊啊啊啊!我要揍死你!”

    “打就打!谁怕谁!但是我跟她已经结婚了!哈哈哈!”

    “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药!”

    “她是我老婆!我老婆!”

    “混蛋!你抢了我的辛西娅……喂!你居然打我脸!”

    “打的就是你!丑八怪!你用这张脸勾搭辛西娅的事情!我还记着呢!”

    “那都是十年前了!”

    “那也得报仇!看我不□□你的脸!”

    “那你欠我的十二个半的金币呢!还给我!”

    “做梦!”

    砰!砰砰砰!

    两人像是还在学校里的小无赖一样,丢开了所有武器与招式,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掌,打得好不热闹。

    到最后,竟连谁在十几年前、穿了谁的袜子没还,都翻了出来……

    辛西娅拉着伊莲,坐到了另一边的餐厅,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她的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弯弯的眉眼,显得格外善良温柔。

    牧师却还记得,刚刚,她就是这样笑着,然后,自然而然、极其顺手的,从扭打着的诗人身上——

    顺走了钱袋一枚。

    “这是她们联络感情的方式,不必担心。”

    辛西娅掂了掂钱包,听到里面金币交击的脆响,不由双眼微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以前分午饭的时候,就经常分着分着打起来,一个说自己饭少了两口,一个说自己肉少了半块……”说到这里,她唇角的笑容,淡了些许,却不知为何,显出了几分更亲昵的真切,“偏偏那时候,都饿得眼前发晕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挥个拳,可能半天还打不着人。”

    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戏谑。

    “很饿吗?”

    伊莲瞪大了双眼。

    “当然,东纽的人们尚且不能吃饱,孤儿院的伙食,就更差了。”辛西娅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回头,望着还在互相扭打咒骂的两人,眼底闪烁的回忆,也变得从容安宁,“吃不饱,就要去抢别人的,打架了,流血了,也必须要赢。偶尔有善心的贵族小姐过来,她们以为自己送来的衣服、食物,可以帮助我们,却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的孩子们,背地里,要为此付出多少。”

    “不过,至少,年纪小的时候,还有人养,但是一旦过了十四岁……”

    孤儿院,已经教会了你,所有该懂的事情。

    比如,活着,只能不要命。

    那些学不好的人,能不能活下来,谁还会管你。

    “幸好,简是会一点,嗯,‘小技艺’的。我们在大街上偷钱,尝试着诈骗,学会了赌博、出千,我们开始占地盘、开始跟别的团队联合、谈判,又或者打架、火并……我们像疯子一样,见人咬人,见狗咬狗……”

    “所以简会格外地宝贝她的脸,跟人交谈,必定鬼话连篇。”

    “所以艾略特的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所以,我……”

    “我的耳朵,是在一次爆炸里……当时,简,留在最后诱敌,艾略特才能抱着我,狂奔了一整夜,找到了医生……”

    辛西娅拢起了长发,给伊莲看自己后颈上大片大片的伤痕,言语,却温和淡然:

    “但是,至少,还活着。”

    牧师却有些别扭,不自然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因为简带你来见我们啊。”

    “没有,我跟她……我们没有……”

    “但是,你也来了,不是么?”

    伊莲不由一怔。

    辛西娅却笑。

    “傻孩子。”

    =====

    萨米尔沙漠的天空,似乎很遥远。

    一路东行,本就湛蓝的天色,变得愈发通透、晴朗、干净,白云也像是躲避着酷热,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曾出现。

    当苍穹,化作了全无瑕疵的蓝宝石,仿佛就真的离去了尘世,握在了诸神的指尖。

    那是虚幻在眼前的真切。

    “在艾斯兰,每个乡村里的少年,在长成之前,都会有家里的长辈,告诉他们一个传说。”

    “嗯?”

    “爬上了家门口的那座大山,就可以采下一叶天空,如果他们带着那矢车菊一样的颜色出发,就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那么,有人采下过吗?”

    “没有……但是,他们看到了山外的天空,还有天空之下的、不一样的世界。”

    安德里亚的语气,含着淡淡的悲伤:

    “所以,他们会前进,再也不回头。”

    这,就是战士之国的少年。

    一夜之间,就会长大的少年。

    感觉到了女骑士的莫名伤感,原本一前一后走着的索菲亚,忽地上前半步,左手提着长裙,右手,挽进了她的臂弯。

    她是最重礼仪的帝国公主,分明是有些小女生的动作,她却做得落落大方,眉眼间,安然宁静的味道,仿佛微微伸手,就可以握住的一抹暖阳。

    她就在你的掌心,你的咫尺之遥。

    安德里亚侧首,定定地望了一眼,眸底有些凉意,却没有说话。

    “艾斯兰多山水,才会有这样的传说,东纽少年听过的,可是大不一样。”

    “嗯?”

    两人本就只是饭后、沿着绿洲边缘散步,不想索菲亚作为一国公主,对历史、地理、宗教,都研究得颇为深刻,就连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一地一隅的民俗习惯,也都极为了解。

    两人所受的教育本就相似,不过短短半日相交,竟觉相谈甚欢。

    女骑士的话里,也就多了些随意。

    “在东纽的传说中,所有的平民,都拥有原罪,是被神所厌弃的人,只能听国王的话,做对的事,才能生活在绿洲,不被黄沙侵蚀,如果不听国王的话,做错的事,他会被赶到沙漠中去,他的族人都要受死,他所居住的绿洲,也会被从不停歇的狂沙吞没……是不是,有些耳熟?”

    “……当然。”

    安德里亚,竟有些语结。

    这所谓“传说”,分明是从宗教经典中“摘抄”出来的。

    要知道,当年,第二次王朝战争的源起,正是因为纽芬帝国坚持无信……

    而现在,东纽,已经沦落至此么。

    索菲亚淡淡地笑了笑。

    “无穷无尽的沙漠,难以寻找的水源,极为稀少的粮食,婴儿无法存活,成人也极易夭折……这都是人们被神所厌弃的证明,不是吗?”

    “那,如果,有人做坏事,却没有被驱逐呢?”

    “那是诸神在等待,最终,肯定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人们不会怀疑吗?”

    “东纽,跟艾斯兰,是完全不一样的,安德里亚。”

    公主停住脚步,抬眸,静静地望着她。

    墨色的双眸,倒映着炫目的阳光,竟仿佛沉夜骤雨,深海烈火。

    那是一种奋不顾身的执念,明烈、决然、成痴。

    “沙砾,代表着穷困、危险、死亡。”

    “东纽的人们,从来没有梦想。”

    直到,我曾遇见你。

    远处的胡杨林,枯萎了一树温暖繁花。

    枯叶落成了风声,潇潇雨下。

    轮回之月的萨米尔,蓝天,大漠,狂沙。

    那携手的人,穿行在阳光与阴影之间。

    微笑,安然,四目相对。

    盛放美景如画。

    =====

    墨菲低下头,从窗边走开。

    那天掐破的掌心,还有伤口,弯弯的红印。

    她撩起愈发宽大的法师袍,露出苍白的一截手腕,上面一串钻石手链,在日光下,闪出极为纯粹璀璨的光芒。

    她静静地望着,怔愣了一会。

    最后,却仍是一垂手,纯黑的广袖落下,她依旧是沉默而自持的模样,拒人千里之外。

    那样的心意,永远,也只能藏着而已。

    不见天日。

    “拉斐尔小姐。”

    “怎么了?”

    “刚刚,西纽的军队也抵达了这里,马修大主教与狮鹫军团的几位将军起了冲突。”

    “打赢了?”

    “把他带来的几个保镖打废了。”

    “很好。”

    法师转头,远远望了一眼,胡杨林里的一对人影,顿了顿,没说话。

    过了片刻,她才用力地别过头,逃离般走远几步。

    她的声音稳稳的,有些凉。

    “我待会再告诉殿下。”

    “现在……别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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