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名义上的父亲要见我那事最终还是被耽搁了下來,听我妈说,他要出国一段时间,起码一个月内是回來不了了。

    我松下一口气,依旧开开心心地过我沒心沒肺的日子,每天跟周朗和吕筱然一起上下学,周末要么出去逛街要么守在家里打联机游戏。季晓录偶尔会打电话邀请我出去吃饭,我再不会忙着拒绝,而是像最初相识时那样,给他讲笑话,看他温和无害地微笑。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事情不大对劲,因为某天我取完钱查款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银行卡上莫名其妙地多了50万。

    50万啊,对于我这个工薪阶层出身的孩子來说,突然拥有了这么大笔陌生的资金,我在激动的同时又不得不暗暗揣测,会不会是有人搞错了帐户?

    我等待着,一边心惊胆战地祈祷这就是场误会,一边又暗自期待着,这确实是一张从天而降的美丽馅饼。

    结果,一天,两天,四天,六天……一周过去了,我每时每秒都在祈祷的事情沒有出现,反而我期待中的梦想,真的成了现实。

    沒过多久,我开始收到各种快递包裹。有衣服,有鞋,有首饰,有香水,甚至还有一堆国外的原装食品。那些东西无一不拥有很高的档次,比如prada的毛衣,比如max mara的外套,比如miss sixty的牛仔裤,再比如范思哲的香水。

    我感到惶恐,感到恐惧。或许是因为言情小说看得太多,我竟然荒谬地认为自己是不是被哪个有钱人瞅上了。可是后來仔细想想,他花这么大的手笔來讨好我,却又隐藏掉自己姓名,哪个人会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或许世上真是有人吃饱了撑的,可是我不相信这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虽说姿容尚可,却还不至于让人五迷三道成这个样。都下了血本了还不露面,他可千万别告诉我他玩得就一心跳!

    我向吕筱然求助,她看我的眼光怪怪的,她问我,“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天哪,他不会是打算先送你东西,然后再冷不丁地讹你一把吧!?”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又头晕脑胀地跑去找周朗,他拍拍我的肩安慰我,“放心,这不还有我呢么。出了事爷给你顶着,有爷罩着,你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周朗这一句话说得慷慨激昂,荡气回肠。他的表情中带着看好戏的戏谑,可是眼神却温柔得一塌糊涂。我笑了笑,终究还是点头,“好,要是出了事我就赖着你,死也不放手。”

    我沒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给周朗带來了多么强烈的震撼,只是很久以后他偶然间提起时我才发觉,人的潜意识是一种多么玄妙的东西。有些事情,眼睛可以被蒙蔽,可是,心却能够代替它做出第一时间的反应和选择。

    那是一种本能的依赖,只对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件事闹腾了我一个多星期,待我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妈知道了,然后她很淡定地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这些东西全部是我那15年來未曾谋面的父亲买给我的,包括那50万也是他给的。因为他说过,他要补偿。

    我笑,笑得很无力。原來,亏欠了我十几年的父爱,不过是从提款机里取出的厚厚一沓钞票,以及一些富家女们狂赶时髦的必备名牌衣物。

    想想真是讽刺。我不见他,他便用这种方式來讨好我。或许,他认为我应该跟那些见钱眼开的孩子沒什么区别,从天而降一个有钱老爸,谁不去巴着占着?不管他姓甚名谁,有奶便是娘,给钱才是王道!

    我很无奈,不知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我连他叫什么、在哪儿工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无故得了这么多好处。

    我该高兴吗?或许吧。可我就是高兴不起來。

    周朗曾说我小气,说我拜金,这个我承认。我妈每个月就一份工资,虽然我爸月月都给生活费,可是我们谁也不敢轻易动那笔钱。

    现在的城市生活节奏越來越快,消费越來越高,保不准哪天我妈就面临着失业,而我家的房子也可能被规划进拆迁区内。

    谁也不能保证我那个生活富足的爸爸还记不记得他这个早年抛弃的女儿,也不能保证往后的生活中他还会不会负担我的抚养费。我才上高中,未來的道路还很长。那是我们最后的赌注,如果花掉,我们可能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02

    我把他寄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拿到网上折价卖掉,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可是总比扔进垃圾桶要强。

    拿着那张银行卡,我很认真地对母亲说,“这些钱我不要。你拿去还给他。”

    我妈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骨气和尊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沒了这些钱,咱娘俩的日子还怎么过?!”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辩驳的冲动。无力地收拢手指,将金色的工商银行卡紧紧握在掌心中,突然觉得无力而茫然。

    我妈说得对,都现在了还装什么骨气啊。上大学要用钱,研究生要用钱,找工作要用钱,结婚还得用钱。50万或许对于富人來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我们,却可解任何燃眉之急。

    虽说那个男人十几年沒管过我,不知道这次受了什么刺激非要跟我见面,可他毕竟还是负担了我这么多年的生活费。我理应感激他,纵然这是他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时应尽的义务。

    周日的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跟厚厚一沓试卷激战,突然接到苏莫南的电话,她说,有个男孩被围堵在paradise酒吧,那群人提到了我的名字,看样子,他们围堵他也应该与我有关。

    我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有一双邪魅而迷离的双眼一晃而过,我心口一惊,暗自着急是不是周朗出了什么事。

    再不敢多想,我拎起包直冲出小区,随手拦了辆车,疯了一般往那边赶。

    只是,当我赶到酒吧门口时,脚步突然生生定住。我看见季晓录一脸无辜地坐在台阶上,他的脸上有大块刚刚被殴打过的淤青,眼神无助,像极了走失在迷雾森林里的小鹿。

    我走过去拉起他,推开酒吧大门,指着里面的一干人问季晓录,“刚才是谁动的手?”

    他用力回握住我的手,紧了紧,用眼神示意我,然后说,“沒有,我们走吧。”

    我突然有点暴躁。我知道季晓录不想让我惹事,他想保护我。可我一想起刚才苏莫南的那通电话,就觉得心烦意乱。

    如果出事的是周朗呢?如果他有任何差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向他父母交代?

    最后这事终究不了了之。季晓录什么也不说,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站在空旷繁芜的大街,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地喧嚣起來。

    季晓录走在我身边,温暖的手掌依然将我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内,我试图挣脱,可是沒用。他的五指看似轻轻相扣,却是用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将我手指整个环绕。

    我不得不放弃挣扎。反正只是拉拉手,就当牵个任性的孩子,我跟他计较什么。

    可是当我这种想法在脑海中盘亘的下一秒,他突然开口说道,“林默,做我女朋友吧。”

    我几乎是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是我非得这么矫情,只是季晓录的家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高攀得起的。

    齐大非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单亲家庭的孩子,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虽然收到了他很丰厚的一笔钱,可是我的人生依然残缺不全。

    我也会有无助的自卑,也会有不得而为之的尊严。就算他执意要跟我在一起,那他的父母呢,会接受吗?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将一生的幸福就此葬送吗?

    如果连这些都保证不了,我怎么可能放纵自己接受他的好和他的体贴?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拒绝他,毕竟他曾为我受过伤,我不想看他难过的样子。沉默半晌,我只得找了一个很拙劣的理由对他说,“晓录,你也明白,咱俩的世界差得太远,不论是生活习惯,朋友圈子还是家庭背景,你我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你看,我之前的男朋友就一无赖,今天的事你虽然不说,可我猜十有**都是他干出來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过不好,全世界都别想好过。说不准哪天他看不惯我过得这么幸福,冲上來给你凑一顿,再给你心肝肺全挖出來卖黑市上,多恐怖啊!”

    见他不吭声,我干笑了两声,继续道,“你父慈母爱,亲朋好友也都宠着你保护你,不让你接触那些太复杂的事物,从小就不知悲为何物。不像我,单亲家庭长大,从小性格就分裂。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的老爸长啥样,多悲剧。呵呵,沒准我是个野种也说不定呢,要不然为什么我妈我姥姥每次一提起我爸就一脸的愤怒和苍凉呢!”

    我尽自己所能地用力诬蔑自己的生活,把有的沒有的都混为一谈,不过是想降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谁知我话还沒说完,季晓录突然上前一把抱住我,将我的头狠狠按在他怀里。

    “别说了!”他轻声说,“林默,我们在一起吧,不要拒绝!我们在一起……我会珍惜你。”

    季晓录的话有些混乱,有些僵硬,却格外地坚定。他在说“不要拒绝”这四个字时语气突然加重,拥住我的手臂愈发收紧,勒得我的肩骨生疼。

    我听见他的最后五个字,他说,我会珍惜你。

    不是保护,不是疼爱,是珍惜。

    仅仅两个字,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却似千言万语,道尽人间最平凡的幸福。

    静谧的光线照射下來,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接受,不拒绝,只是以一个孤独而决绝的姿势与他的身影静静重合。

    我的大脑有些空白。想反抗,想挣扎,可是,当我抬起头望进他那双小鹿般清澈干净的瞳仁,突然怎地竟有些恍惚,恍若不觉,不知今夕何夕。

    03

    我最终还是推开他,逃了。

    独自行走在大街上,望着苍穹中的弦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掌心失了他的温暖,心口有些寂凉。可是我想,不论过多久,我大概都不会有接受他的勇气。

    第一, 我虽然想亲近他接近他,却并不爱他,甚至连自己都迷茫我到底喜不喜欢他。

    第二, 吕筱然那关,我始终过不去。不论是为她,还是为我自己。

    不得不承认,季晓录的确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像是一个圆,沒有尖锐的棱角,从不会做与人为害的事情。

    我想,大概沒有人会拒绝这种温雅,就如同人类总是本能接近一切温暖的來源。更何况,与他们的热闹相比起來,我是一个孤独了这么久的人。

    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当我浑浑噩噩地走到小区楼下看见那个熟悉而落寞的身影时,我愣在原地,腿像灌了铅,抬都抬不起來。

    看见我,周朗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他沒有问我去哪里了,只是走过來轻轻拉过我的手,问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10个未接來电和15条短信,全部來自周朗。

    而我,沉浸在道路旁的轰鸣声中,困惑在季晓录青涩的表白中,什么都沒听见,几乎忘掉了一切。

    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似乎说什么都苍白无力。或许是我无助的表情令周朗不知从何开口,他终究沒再问我什么,只是揉揉我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拉着我走过安装着声控灯的楼道,说,“累了,早点休息吧。”

    夜凉如水,那天晚上的月亮那么明亮,却又那么寂寞。

    我不知道,周朗在打电话发短信都联系不到我之后,飞车直奔到paradise酒吧。有认识我的侍应生告诉他,我跟着一个受伤的男孩走了。

    起初他惊慌失措,以为是苏漠北又來找我了。后來,当听清那些人的描述之后,他的心突然微微刺痛起來。茫然地离开酒吧回到小区,然后,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楼道口,握着手机傻傻地等了我四个小时。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paradise酒吧,苏漠北和苏莫南就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面部表情生动或麻木的人群穿梭在光影之间。他们都看见了周朗,可是他们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他慌乱,看他紧张。

    苏漠北问苏莫南,喜不喜欢那个男孩,对他有沒有兴趣。

    苏莫南沒有说话,可是眼底,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难掩的光芒。那种光芒苏漠北丝毫不陌生,因为,那是他看到猎物时特有的兴趣,以及惊艳。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命运已经在我们的掌心中印刻上纠缠的曲线。

    我的,周朗的,季晓录的,苏漠北的,吕筱然的,苏莫南的。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剪不断,忘不了。

    离情。

    04

    第二天上学,周朗依旧沒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揽着我和吕筱然的肩,跟我们探讨他昨晚看的有关日本某位**女星的电影细节。

    我跟吕筱然也乐得配合他,直到他说出一句话后,我望向他的目光,终于静止。

    他说,“对了,你爸昨晚又给我打了个越洋,问你现在好不好呢。”

    再沒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安静,再沒有什么比现在的周朗更让我觉得陌生。我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只言片语的否定。我不相信从小疼我护我的周朗,会在这个时候,倒戈向那个曾经连他都不待见的老男人。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周朗漆黑的眼底终于呈现出一种心虚的慌乱。他紧紧攥住我的肩膀,不顾我的挣扎,对我低声说,“默默你听我说,我确实见过你爸爸,在他出国之前。原本我也对他有很深的成见,因为他在你的生命中匆匆來过却又匆匆离开。可是当我看见他时,我打翻了自己所有错误的看法。默默,或许他并不是一个负责的好爸爸,可他毕竟还是个爱着自己女儿的父亲。他跟我说起你的时候,偷偷流了好几次眼泪,我都是低着头,假装沒看见。真的,默默,他那个样子,我沒法不动容。”

    我冷哼一声,“周朗,沒想到你这小心灵这么脆弱,几滴鳄鱼的眼泪就把你收服了,这买卖还真是划算!你有沒有想过,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那些缺失父爱、被小朋友们谩骂推搡着叫我‘野种’的童年,是这几十万的施舍能补偿的了的吗?不过也对,你从小父慈母爱,什么都不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周朗也急了,不管不顾地拽住我的胳膊,冲我喊了起來,“这怎么能叫施舍呢?他是你爸爸!”

    “哦,是么,多么仁慈多么大方的爸爸!”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我侧过脸冷冷盯着周朗,扬起唇角,笑得像刀子,“什么商场购物卡,路虎,饭店的贵宾卡……都是那个人给你的吧?这么说,你生日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了,对不对?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啊,你收了他多少钱?周朗,你不觉得这事特假特沒谱么,我活了18年他才意识到还有我这么个精子存在,他良心突然遭到了谴责,所以才想起來要做个好爸爸?呵,真是可笑,枉我那么信任你,什么都跟你说,你他妈就是他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条狗!”

    这是我第一次和周朗翻脸,为了另一个男人。我像个尖酸刻薄的市井泼妇般站在他面前,恨不得用世间最尖锐最恶毒的语言去诋毁他,侮辱他。

    然而,我压根不曾想过,我一时的口不择言几乎否决了周朗曾经为我付出的一切。当他的脸色渐渐沉寂下來,用一种清冷到刻骨的眼神望向我时,我终于开始慌张。

    吕筱然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我,说,“林默你过分了啊,周朗还不是为了让你跟你爸尽快冰释前嫌,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懒得理她,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我任性地甩开他们转身就走,然而周朗却不给我这样的机会,他将我一把捞过去,双手死死攥住我的肩骨,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我瞬间哑口无言。

    他说,“林默,你好好想想,难道他以前给你的生活费都是施舍吗?如果是,那这些施舍你不是照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吗?!”

    我终于安静下來。抬起头直直望进他的眼底,那一刻,我眼中折射出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不是黑,不是白,是那种粗糙而模糊的渐进色,带着微微的讽刺和刺探。

    是谁说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能将两颗心紧紧系在一起的是“believe”,可是“believe”的中间,却夹杂着一个“lie”。

    在他怀中沉默了很久,久到时间几乎静止,我的心开始微微的麻木,我终于缓缓推开他,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周朗,你说得对,是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压根就不该对任何人有任何期望。不过,你也曾说过,我们永远都不要相互欺骗。可是现在,你明知我放不下心结,却不顾我的感受地瞒着我对他公开一切。当我得知真相时,我开始有些惶恐,因为我的**被暴露,我的生活中似乎处处都有一双眼睛在监视我。你不知道,当一个人连原谅都无法做到,却还在别人的欺瞒中开心幸福地感激他,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让我觉得,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偷來的,不被承认的,是别人看我可怜,出于愧疚才施舍给我的!周朗,我那么信任你,全身心的相信你。可你呢?你想过我在得知这些真相后的感受吗?”

    面前男孩的眼眸终于沉寂下來,他轻轻松开我,低下头问,“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沒有站在你的立场……”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沉默半晌,我几乎是用一种乞求的语气缓缓开口,“周朗,我想一个人静静,好不好?你是我生命中最信任的人之一,但是现在我有点迷茫。我需要时间给你和我自己多找一些借口,这样,我才能毫无保留地重新接受你。周朗,算我求你……”

    最后那句话沒有说完,可是他一定明白我的所言所想。于是,他向我绽放出一抹苍白而哀伤的笑容,他说,“默默,我给你时间。不管多久,我等你自己來找我。”

    再不敢看他一眼,我慌乱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苍凉而寂寞的背影。

    我以为自己可以故作潇洒,故作镇定,可是当真正离开的那一刻,心却像是被人狠狠揪起一样,窒息般地疼痛着,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是一种连挣扎都被透支到无力的折磨。本以为折磨的是他,可最痛的那个,却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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