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排山倒海而來的痛楚差点让我晕过去,若不是救她的信念支撑着我,我无法挺过去。头脑顿时变得昏昏沉沉,无边的黑暗涌上我的眼眸。眼中只剩下那具漂浮在水面上龙鲤的尸体,我趟下了湖,湖水漫过我的身体,冰冷地刺骨。尽管如此,还是压不去浓郁的睡意。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爬到龙鲤的口中的,只记得那时我处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前方依稀有一点亮光,我踉踉跄跄,跌倒在地,朝着那边爬过去。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她就在那里。

    我攀着那处出口,眼前一片光明。全世界,只剩下了那一个身影。她注意到了我,眼中的琉璃光莹莹欲落。不要哭,我不能见你哭。说不出口,颤巍巍地伸出手,我想抓住她。

    她同样向我伸出手,指尖碰触,她的温度好暖。

    我快支持不下去了,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再见到她,已回到了镜湖之岸。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话语虚弱:“雨儿,你回來了就好。”我放心了,终于可以睡过去。

    浑身无力,我的意识苏醒了,连睁开眼睛都费力。这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我还记得,我把雨儿和凤栖梧带了回來,在那之前,我与龙鲤相斗,最后,我被那畜生撕咬掉了左臂!

    脑中一瞬变得清明,是了,我分明失去了一只左臂,为何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侧头,明明沒有看到左臂的影子。一切,都是真实的。

    再也不能像送她梳子的那一天,细细替她梳理头发了。再也不能像那晚一样,双臂拥着她了……

    “有人么。”我轻声询问。

    门很快开了,进來的是季夏,其次是知秋。她什么都还沒说,便已先哭成了泪人。我用完好的右手拭去了她的眼泪:“别哭,我好得很。”

    她的眼泪却愈发汹涌:“你哪里好了,你现在这样怎么会好……哥哥,你太傻了……”

    “一条胳膊换回她和凤栖梧的命,值了。她还好么,毒可解了?”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关心她和凤栖梧,你可知凤朝阳这会儿正挥军來此要把姐姐带回去……”季夏说完便泣不成声,知秋眼眉深沉:“扶疏,至情至义若你,结识乃我此生大幸。我代姑姑,跟你说声抱歉。”

    我侧过头不去看他们:“那便是毒性已解了。凤朝阳,呵呵。若是她还回來,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都别叫她留下。就说,我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季夏直起身來:“哥哥……”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人静一静。”他二人顿了一顿,都沒有说话,还是离开了这里。在他们走后,从未流过的眼泪,终于承载不住重量掉出了眼眶。我知道她的性格,起身将门闩住了。

    片刻,门被剧烈地拍打:“我知道你醒着,你为何不愿见我?”她來了。光是听到她的声音,我便心头一痛,无法回应。

    她继续打着门:“你开门好吗,我们好好说清楚,我想留下,你不要赶我走!”

    她选择留下,我心底泛起些许甜蜜,但如今我已沒有了信心可以再护她安危。原本已起身到了门后,手就僵在空中,还是沒有开。我背过身去,死死抵住了门。

    她知道是我过來了:“你为我变成这样,我怎能在这个时候离你而去。扶疏,开门,让我见见你。”

    一瞬,她便将我从天堂打到了地狱,她果然是冲着那个人情才要留在我身边的。心如刀割,痛到喘不过气,我只得无力道:“我已是个残缺之人,你若在我眼前,我便会一直记得这个残酷事实。你走,我不愿见到你。”

    “不,你不是残缺的。让我留下,让我当你的左臂。”她的情绪又变得激烈,她一定以为,我不会拒绝她的。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朝她吼道:“你滚!你的存在,就是不断地伤害我,我受够了。此后,不在与你有丝毫关联!”

    此刻,我只能祈求上天,让她忘了我。

    而我也从未见到她这样软弱的一面,心伤到了极致。“你曾说过,要我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最后都要回到你身边。我也答应了你的,还记得么?不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离弃。你要我走,我便走。等你气消了,你就告诉我,我会回來。”

    想起那一晚,送她到凤栖梧身边的时候,我的确这样请求过她。心头一动。其实,我并不想让她离开。她的离开,比我失去生命还要痛苦。

    凤朝阳的目的,就是要彻底击溃我的心里防线。不得不说,他这招极为狠准。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中他的招,只要我能卷土重來,必能许她一个安定之所。

    她离开后不久,我也随季夏知秋一道回了军营。知秋一直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跟我说些什么,并且一定是关于雨儿的。

    “什么时候起,你对我也有难言之隐了?是关于雨儿的罢,说來便是。”

    他眉头一皱,终于下了决心:“我觉得,此事不论早晚你都会知道。而一味地瞒着你,在那一刻知道真相后痛苦只会來得更加剧烈,倒不如早些告诉你。扶疏,姑姑她,腹中有了凤栖梧的孩子,两个月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喘不过气來,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是么。看來,她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原來在他们进入时空之镜的那两月,便已发展到了那种地步。或许,我根本无法再插足她的心。只是他们心中都有着我的分量,这个人情,他们觉得承得太大了罢。

    我需要酒,來麻痹自己的心,好让自己不再心痛,不再发了疯似的去想她。知秋和季夏的劝阻都沒有用。他们都说,喝酒伤身,对我的伤势不利。

    我说:“你们错了,酒才是最能治愈我的良药。它伤身,但治疗心。谁都不要阻止我,让我忘了她,就让我忘了她……”

    知秋后來还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只知道季夏也沒有再劝我,流着泪出去了。良久,我房内进來了一个女子。醉眼朦胧,看不真切。再看,那不正是雨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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