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第二天是肖安家乔迁之喜,所以村民们一大早吃过早饭便陆续来到了肖家新院子,巍峨的院门儿上挂着的一对大红灯笼,增添了很多的喜庆,看着那高大的房屋,宽敞的院子,村民们都羡慕不已。

    肖遥忙着吩咐伙计给众人泡上了茶,又把姚九炎从城里带来的一些零嘴儿端出来放在了桌上。

    “村长,肖全肖强你们来了啊,来来快请进,您看您来就来还带什么礼啊!”

    “来,他叔,快,领孩子们进去坐坐,先吃点儿零嘴儿……”

    “……”

    肖安肖柳氏在门口招呼客人,将一拔村民们带进屋里,肖安却是有些晃神。

    “安哥,今天我们搬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去把爹娘和大哥大嫂她们都请过来吧!”肖柳氏柔声说道,看肖安看的方向,肖柳氏又如何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怕我去请,爹娘也不会来的。”肖安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她娘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么,肖梅的事儿闹得全村皆知,她只怕是恨死他了。

    “算了吧!免得到时候孩子们看着心里也不舒坦。”而且,要真的把他们请过来,万一到时她娘再发疯,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儿!

    肖安说着笑了笑,转身进了屋里,只是那背影却还是透着些许失落。

    肖柳氏看着肖安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

    由于村民比较多,四十五桌,得坐两轮,自然开席的时间也得提前半个小时,所以早早的,肖遥便开始指挥新收的徒弟和伙计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丫儿,你看到你娘没有?”

    肖遥正忙的满头大汗,肖安跑了过去焦急的问道。

    “没啊,爹,娘不是和你在一起嘛!哎,火小点,火小点。”肖遥头也没回的说道,“爹,你找他们问问,可能娘在别处忙,或者和刘大嫂她们聊天儿去了。”

    哎呀她的爹啊爹,这才多大会儿,居然就跑来和她要娘,没看到她正忙着吗?而且,娘不是和他一起招呼客人么?怎么会到厨房来。

    “可是,我到处都找过了,没找到啊。”肖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就去和村长族长他们打了个招呼添了点茶,哪知道回过头就一直没看见婉儿,他把整个屋里屋外,院内院外都找了一遍,可都没找着人。

    “不是吧!”肖遥闻言,一脸狐疑,“爹,您别急,你再叫上离洛他们分头去找找。朱炳,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记得一定要看好火候。我马上就回来。”

    肖遥转身擦了擦手,回到了屋里,一双眼睛四处瞟,可都没看到肖柳氏,立马在心里呼白泽,眨眼间,一道白影射入了她的怀里。

    ‘主人,您找我干嘛’白泽咂巴着嘴道,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糕点碎屑。

    ‘白泽,我娘不见了,你赶紧帮我找找。’

    ‘就这点事儿啊,行,看我的。’

    白泽虎嘴在肖遥衣袖上蹭了蹭,放开所有的神识,很快便有了反应,‘主人找到了,您自个儿看吧!’

    很快肖遥的脑海里闪出一副副清晰的影像画面,顿时,眼睛微眯,这是,是肖家上房?她娘跑那里去干嘛?

    萧条的房屋,肖柳氏站在院门儿外,一脸局促,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推开了栅门。

    院儿里冷冷清清,李氏刚好提着猪食桶从猪圈里出来,看到肖柳氏,愣了愣,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呀,原来是三弟妹啊,来来,快快,来屋里坐。”

    往常,两个妯娌见了她都是不是指桑骂槐就是冷嘲热讽,这突然间的热情让肖柳氏有不习惯,然而还是礼貌的笑了笑道:“大嫂,爹娘呢?”

    “在屋里呢,来快进来。”李氏扔下猪食桶,上前一把握住肖柳氏,将她拽进了屋里。

    肖老头坐在堂屋里一如既往的抽着旱烟,肖冯氏坐在一旁,一脸愁苦,再没有昔日的满面红光,好像一夜间老了十几岁。

    听到动静的王氏也放快碗筷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看了看屋中的情形,对肖柳氏笑了笑,聪明的站在了李氏旁边,没有说话。

    自从开祠堂后,肖柳氏还是第一次来肖家上房,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们,看着两个老人满脸褶皱,死气沉沉的苍老模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酸。

    “爹,娘。”肖柳犹豫半晌,惴惴不安的低声开口。

    肖冯氏回过神却是一脸恨恨的看着肖柳氏,阴狠的仿佛恨不得吃了她,“你还来做什么,怎么,来看我的笑话么?”

    “不,不是的,娘您误会了,我,我是想请你们去吃饭,今天……”肖柳氏被那阴冷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死婆娘,你那凶做甚!”肖二作凌厉的瞪了一眼肖冯氏,抬起头看了看肖柳氏,神情复杂之极,狠狠的吸了口旱烟,才道,“老三家的,我们已经分家了,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就不去了,你回去吧!”

    苍老的声音透着几许无奈,当初他们那么对人家,现在落得这般田地,还有什么面目去人家里吃酒,去了也只是被人戳脊梁骨罢了。

    “爹,即便分了家,可是安哥还是您的儿子,血浓于水,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安哥是怕您看到他生气,所以才没过来,可是媳妇儿能看得出,安哥一直都记挂着你们。父母子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爹,您就和娘一起去吧!”

    迷蒙的烟雾下,肖老头老眼盈满了悔恨的泪水,想着以往自己所做过的事,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居然会做的那么绝,他也想不到,这个他一直厌恶的儿媳,竟能不计前嫌来请他,还愿意叫他一声爹,可她越是这样,他便越后悔,越觉得没脸见人。

    “好孩子,爹知道错了,可爹实在没脸见你们,你们走吧!”肖二作背过脸,哽咽的说道。枉他活了那么多年,居然能好赖都不分,纵然此时后悔也是晚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他这张老脸,早就没地儿搁了。

    开祠堂时,他都没承自己错了,而此刻,他是真心后悔了,听着这迟来的道歉,肖柳氏也是泪光盈满了眼眶。

    够了,真的够了,不管他们做的有多错,多离谱,可是,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教训,肖邦前程尽毁,肖梅不止被毁了容,还疯了。追根结底,若不是她,肖家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若不是怀疑丫儿不是肖家的孩子,他们也不可能那样对她们,若不是积怨太久,他们也不可以做出那么样离谱的事儿。

    丫儿终究不是肖家的孩子,这不止是肖家二老这么多年来的心头刺,也是她对肖家一辈子的亏欠。

    “爹,您别这样,若没有您和娘,哪来的安哥,儿媳又怎么可能遇到他,成为肖家的媳妇儿。”若没有肖安,她早就死了,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你个贱人狐狸精,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过来看看,看看……”肖冯氏说着上前一把拽住了肖柳氏的胳膊。

    “娘,您别这样,娘……啊……”

    肖柳氏被动的被拽到肖梅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面若鬼魅,四肢皆被紧紧捆绑,一身凌乱脏污吃过药沉沉昏睡过去的人,捂着嘴低声惊叫。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向爱美,刻薄嘴毒的肖梅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您别这样了,小姑变成这样,谁也不想,那都是意外,人家三弟妹好心好意来请我们,您就别再难为人家了。”李氏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死老婆子,到现在还在怪别人,要不是她自己,肖梅能变成这样么!

    王氏看了看肖冯氏的铁青脸色,没有说话,却是往肖柳氏旁边移了一点,这可是和老三家拉近距离的大好机会,一会儿那死婆子动手,她正好能及时帮肖柳氏一把,肖安还不对她感激涕零!

    两人的如意算盘都打的很好,奈何老天爷没给她们这个机会。

    “嘭,”肖二作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烟袋拍在桌面,狠狠的瞪着肖冯氏,“死婆娘你给老子放手 ̄,你要不放手,我现在就休了你 ̄”

    休妻!

    肖老头话一落地,别说李氏王氏和刚走到院子里的肖平肖贵吃了一惊,肖柳氏也是吓了一跳,肖冯氏更是恍如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死老头儿,你,你居然,你居然要休了我,我冯玉兰哪点对不起你们老肖家,七出之条,我犯了哪条了,你要修了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肖冯氏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那神情和肖梅颠狂时一个模样。

    被休,那是一个女人一生都无法洗去的耻辱,被休的女人,夫家不要,娘家不收,还会被世人耻笑辱骂,在这世间便再无立足之地。

    肖冯氏只觉天都塌了,“我嫁进你肖家四十年,儿子女儿生了六个,孙子孙女都大了,临老了你居然说要休了我,你这是逼着我去死,逼着我去死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居然要这样对我……”哀哀凄凄说着,看肖老头毫无所动的脸色,肖冯氏仿佛瘪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无声呜咽。

    李氏王氏一脸焦急,眼里却全是笑意,肖平肖贵站在屋子里,皱着眉头,沉着脸,没说话。

    肖柳氏见状,急得不知所措,只能蹲下身子,一个劲儿的替她抹眼泪,“娘,您别伤心了,爹那只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谁没个磕磕拌拌的时候,再难都过来了不是,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来替小姑治病,一定会治好她的。”

    肖冯氏看着一脸温柔的肖柳氏,悲从中来,哇一声,趴在她肩上失声痛哭,争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为儿女操心了一辈子,到结果,她都得到什么了,老头子要休了她,最疼的女儿要杀了她,小儿子萎靡不振天天就知道喝酒,喝得昏天暗地,白天睡,晚上睡,就没清醒的时候,另外两个儿子也疏远她,对她不闻不问不管她死活。两个儿媳,更是两面三刀,平日里对她恭恭敬敬,到现在却只是幸灾乐祸。

    到最后,唯一关心她的居然是她一直看不顺眼的人。

    哀莫大于心死,真是肖冯氏此刻心里最真实的写照。

    “娘,您别哭了。娘……”肖柳氏见劝不住肖冯氏,只能祈求的看着肖老头,“爹,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娘心疼小姑,所以才对儿媳心里有气,您就别再责怪娘了,赶快告诉娘,那都是气话,大哥,大嫂,四哥,四嫂,你们快劝劝爹啊……”

    “老三家的,你别管她,她要死就让她去死,没人难着她!”肖二作脸色铁青,都是他的错,若是他早点醒悟,早点管教这死婆娘,这好好的一个家,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样七零八落的。

    “爹,算了吧,您看老三家今天那么大的喜事,三弟妹又是专诚来请您的,咱闹成这样不好看,也不吉利。娘,来,您快起来。”李氏说着,伸手拉了一下自家男人的衣角,又去扶肖冯氏,却被肖冯氏一把给甩开了。

    李氏脸色微红,一脸尴尬,眼里却满是愤慨,死老婆子不知好歹,活该被休,休了正好,她们正好借此分家,那肖梅现在又疯又丑,是个男人都不会要,再这么拖下去,她们是这辈子都别想单独立户了。

    “是啊,爹娘,老三家这么大的事儿,您这作长辈的不去,怎么也说不过去啊!况且,三弟妹这么有心来请您,您要还不去,那不是太矫情了。”

    “爹,您就去吧,我刚从那边路边,老三家可热闹了呢?爹您好歹是长辈,这不去看看,不好吧!”

    “是啊,爹,去吧!”

    “……”

    五六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劲儿的劝说,让肖二作阴沉的脸色有些许的舒展,也有些心动了,可是,想到自己曾放过的狠话,一张老脸又皱在了一起,“你们别说了,我是不会去的,我当着所有的面说过,除非狼人山塌,清水河干,否则两不相干,我不会去的。你回去吧!”

    肖二作说完,干脆钻进了自己屋里,留下外面的人急得干瞪眼。

    “你说爹怎么这么死心眼,那话说过不也就算了,他还记得那么真。”李一脸不满,看着一旁正在扶肖冯氏往凳子上坐的肖柳氏,却是满面笑容的道,“三弟妹,你可真万别往心里去啊,爹那是抹不开脸子。”

    “是啊,三弟妹,爹不去,还有你大哥和四弟呢,咱肖家祖上可是积了德了,这往上数八辈儿,也没谁能修出这么好的房子啊!”

    “是啊,是啊!”

    李氏王氏一唱一和,那心思明显的傻子都看出来了,肖柳氏虽然生性善良,性格懦弱可不傻,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肖二作的房门,皱了皱眉,今天乔迁是喜事,可是,公公婆婆若不去,安哥一定会觉得失望和遗憾的。

    “爹,我求您了,您就和娘一起去吧,您若不去,儿媳就跪在这里不起来。”肖柳氏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肖二作房门口。

    那扑通声就像一把锤子重重的敲在肖遥的心坎儿上。

    明明只是一副副通过神识传送过来的虚拟画面,可是是肖遥竟似感同身受,她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话,看到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娘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一直知道娘的心结,因为她不是肖家的种,所以娘觉得愧对肖家。

    可是,娘啊娘,你可知,你的亲生女儿已经被他们给活活摔死了,活生生的8摔死了啊!你为什么要那么善良,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些豺狼啊!

    “怎么样,丫儿,你找到你娘没有。丫儿,你怎么了?”

    肖安离洛和几个孩子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又看到肖遥站在楼梯口发呆,连忙跑过来问道。

    “我没事,爹,我楼上楼上都找过了,也没找到,爹你回老屋附近看看吧,兴许娘是回去拿东西去了。”肖遥回神,笑了笑。

    “对啊,我怎么就忘记了,我这就回去看看。”肖安一拍脑袋,他咋就没想起来呢,“丫儿,我现在就去,对了丫儿, 又让那几个厨子做吧!你看你累得。去休息休息。”

    交待了一声,肖安风风火火的走了。

    几个孩子也去看热闹了,离洛看了看肖遥,柔声道,“遥遥,你没事儿吧!”

    肖遥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

    “还说没事,你看你那脸色,又青又白,笑比哭还难看,遥遥,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离洛拿出手帕,轻轻的替肖遥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那全神贯注的认真,一脸温柔的神情,还有轻柔到极点的动作,就好似他正在擦拭的是一件艺术品,一件艺术家珍爱如生命的艺术品。

    那样的离洛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肖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心中微软,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被人捧在掌心,那种轻柔的呵护,竟让她有种自己就是那被保护的公主般的错觉。

    淡淡的温馨流转,数双眼睛笑的暧昧,角落里,一双黯淡的眸子静静的凝望着这一幕,从未有的失落,真希望,真希望那个拿着手绢的人,是自己,是自己……

    白泽窝在肖遥怀中,轱辘辘的虎眼,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一脸的虎线,毛茸茸的虎爪轻轻划过,肖遥顿时惊醒回神。

    “那个,我真的没事,我还要做菜,先走了。”肖遥后退两步,匆忙离去,脚步太急,下台阶却差点扭到,然而,一道柔和的力量却托住了她。

    ‘小白狗’回头,虎目中满是得意和挑衅。

    离洛瞪了一眼大白,缓缓的收回伸在半空的手,纤长的五指收拢,再摊开,心微微颤动,他想握住她的手,然而,他能抓住的却只有虚无的空气。看着远去的身影,离洛眸中闪过一丝苦笑。

    看着瘦削宛如神仙般的小少年怔愣的发呆,村里不少小姑娘,都看直了眼,看得双颊通红。

    “你没事吧!”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十来岁的清秀女孩,小心翼翼的上前,瑟瑟的问道,伸出小手想要拉他的衣角,然而,原本怔愣的少年猛的抬头。

    冰冷凌厉的眼神,仿佛数九寒冰,吓得女孩呆在当场,面色惨白,却愣是没敢哭出来。

    离洛却是一脸清冷,拂袖而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

    肖安回到小茅屋,也没有找到肖柳氏,焦急的在院中打转,却是听到了从上房传来的说话声。

    “娘,您劝劝爹吧!”

    “爹,您要不出来,我们就都跪在这儿。”

    “就是爹,你不心疼我们没事儿,可是三弟妹身子弱,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爹,您看,这三弟妹都跪出汗了,您要再不出来,别一会儿给晕过去了。”李氏向肖柳氏打个眼色 ,伸手擦了擦肖柳氏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王氏又一把扶住了肖柳氏,“三弟妹,三弟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三弟妹?

    肖安听得心中一惊,拔腿跑进了肖家上房,一进门儿便看到他娘坐在一旁,像失了神的木偶,屋里其它人则都跪在地上,其中正有他苦苦寻找的媳妇儿,看到肖柳氏并没有昏厥,肖安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心中却很疑惑,婉儿上这儿来做啥?

    “婉儿,”肖安上前轻轻的叫道。

    肖安的声音让肖平肖贵猛的一惊,抬起头看着英武憨厚的肖安,微微脸红,“老三(三哥)你来了啊。”

    “三叔,”李氏王氏喊了一声,看肖安看着地上的肖柳氏这才回神,忙把肖柳氏扶了起来。

    “安哥,你怎么来了?”肖柳氏跪了许久,腿也有麻,差点没站稳,肖安忙扶住了她,“我在家里到处找你没找到,想说回老屋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在院儿里听到大嫂二嫂说你晕了,我这才过来的,婉儿,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责怪,心中更是后怕,婉儿手无缚鸡之力,那么柔弱,还好没事儿,否则……

    经历那么多事儿,他还真怕她娘把气撒在婉儿身上,一个气急,做出什么伤害婉儿的事来。

    “安哥,你去求求爹和娘,让他们去家里吃顿饭,虽然你不说,可是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爹和娘,安哥,你还记得丫儿说的话么?既然,惦记就要说出来。”深受封建礼教的她说不出爱那个字,所以只能惦记来代替。公公婆婆年事已高,千万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肖柳氏幽幽的说着,眼中一丝痛楚一闪即逝,泪水也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那种痛,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都说人生最痛,莫过于生离死别,可有谁知,那种明知亲人在世,却无法侍奉左右,甚至连面都不能见的苦!

    “谢谢你,婉儿。”

    肖安紧紧握着柳婉儿的手,得妻如此,他今生再无所求!

    “爹,我知道你能听到,你出来吧爹。爹,爹您要不出来,儿也跪在这里……”肖安拍着门,大声唤到。

    良久,肖安手都拍红了,那门总算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肖二作颤颤微微的走出来,眼角还微微有些湿润,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儿子,浑浊老眼里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

    “三伢,快起来,快起来,都是爹的错啊……”肖二作老泪纵横,伸出枯瘦的手,将肖安拉了起来。

    多少年没听过爹这样唤他了,他差点都忘记了,原来,爹曾经也是那么疼他。那一声三伢,让肖安眼圈儿一红,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都在瞬间释放了出来,抱着肖二作的腿,失声痛哭,“爹 ̄,是儿错,爹,儿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爹整天忙着劳作,可是,即便再累,您也会跑很远,去上游抓些河里的小鱼儿,给我们补身体。每次,做好的鱼都会被我们几个兄妹一抢而空,有一次,我手脚慢了一点,筷子伸进碗里却只剩下几个鱼尾巴,我看着其它兄妹吃只能馋的流口水,您就把您碗里唯一的一条小鱼挟进了我的碗里,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您那慈祥的眼神。爹,您知不知道,儿一直好想听爹再叫我一声三伢,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一眼……”

    肖安哽咽的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父子竟开始渐渐的疏远,最后,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

    就像他对丫儿和小二小三小四一样,他可以为了他们豁出命去,他爹也会把唯一的鱼留给儿子吃,那时候的他若是遇了险,他相信他爹也一定会豁出命来救他。

    肖柳氏在一旁默默的流着眼泪,就连肖平和肖贵,也是五味陈杂,肖安的话,勾起了他们心里早已被遗忘的记忆,他们三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曾经他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澡,一起偷偷下河摸鱼,一起偷摘别人的瓜, 一起打架,也也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挨骂,一起挨打,一起受罚。

    两人脸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一抹羞愧。

    ··

    “再炒那肉就好了,你们还不起锅,快点。”肖遥沉着脸,大声吼道,声音里多了一丝怒气。

    ‘主人,您别生气了。’白泽蹲在肖遥肩膀上像狗儿一样摇着尾巴安慰。

    ‘不生气,我能不气么?’随手拿着的白菜早就被她捏成了碎渣,‘那个凶人凶手,我没再对付他就是便宜他了,现在居然要和我和他握手言和,爹娘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他们。’

    ‘主人,他杀了谁啊,让你这么气愤。’到底是谁居然对主人这么重要?

    “师傅,您尝尝这鱼看味道怎么样?”王奇端着一盘儿蒸好的鱼一脸殷勤的递到了肖遥面前。别说鱼了,现在给她吃龙肉,她也没胃口啊肖遥一把拂开,一脸不耐。

    “去去去,自个儿尝去,你们都是大厨,要是连个味道都尝不出来,还炒什么炒。还不快过去,去啊。”

    肖遥瞪着眼睛撵走了王奇,又白了一眼白泽,‘死白泽你就装吧,你可是神兽,你不是一早就在空间里观察我们么?还能不知道那死老头把我,啊不,应该是说把这具身体的主人给活活摔死了。而我,我本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因为遇上车祸,也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居然就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哎,这离奇诡异的事件,她也只能和神兽说道说道,反正说给人听,估计是个人都不会信!

    ‘怎么,你还真不知道啊!’肖遥说完看着白泽奇怪神情有些讶异,拜托,她一直都以为白泽知道,感情这货根本就不知道。

    ‘主人,知道我还问个屁啊!’白泽一脸黑线,难怪,难怪,难怪他怎么都算不出主人的命格!原来主人她,这是魂魄附身?夺舍?不对,都不对,主人的一缕魂魄怎么可能承受时空压力来至到异世,不论仙人还是神人去往异界,也都必须经由时空通道,由时空之神的传送,否则,都会因无法承受空间撕裂的痛楚,而元神俱灭,神魂尽毁!

    可是她家主人居然……

    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太令人难以置信!

    她家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变态啊?

    ‘杀人偿命,我真恨不得把那死老头送进大牢,可偏偏这件事又不能和爹娘说,爹娘居然还把豺狼当好人,真气死我了。’

    ‘你说为什么我爹娘就那么善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怎么一点。我宁愿他们自私一点,这样,我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死白泽,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肖遥踱着步子,一张小脸铁青,仿佛浑身都在冒火,看得众人不知所以,也不敢轻易靠近。

    ‘主人,前世因,今生果,生死有命,世人轮回,皆早有定数。你要想啊,如果没有那死老头摔死了那个小女孩,你就来不了这里,说不定,早就进入冥界,转世重生,又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一番奇遇,拥有迷月空间,遇到我们呢?’

    ‘她既命殒,便是天意如此,你来这里,也是天意如此,那死老头,终究是你爹的亲生父亲,生养之恩大于天,百行孝为先,天理伦常,本就如此。主人也不必钻牛角尖,再为那小女孩抱不平,她就算死了,也自会有她的去处。’白泽虎爪轻拍肖遥的肩,摇头晃脑的说道。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看那死老头,死老婆子不顺眼!’肖遥气消了不少,可是心中却还是难以接受,她做那么多,就是想和那些人断的一干二净,可哪知道她爹她娘却不这么想。

    哎,或许还是她强求了,这里终究不是现代,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挪,看不顺眼的人来了,主人,你要实在不想看他们,那我把他们全都变成猪给你出气好不好。’白泽虎爪一挥,指了指大门口一群人。

    肖遥看着肖老头和肖冯氏便眼中全是嫌恶,真是觉得格外碍眼,‘死白泽,没看到我正烦,你居然还拿我寻开心。’要真的把他们变成猪,还不把这些村民给吓死。

    肖老头和肖冯氏被肖安肖柳氏搀扶着进了院儿里,肖平肖贵李氏王氏带着孩子跟在后面,院儿里嘈杂的气氛因他们的到来,瞬间寂静。

    无数眼神汇集在他们身上,肖老头儿的头几乎埋到了地里,肖冯氏神情依然有些呆滞,眼神看着院儿里不停走动的人影,显得有些迷惘。李氏王氏却是春风满面的和村民们打招呼,那得意的样子,好像搬新家的是他们一样。

    离洛微微皱眉,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肖遥,肖遥早就回到了灶边,指挥众人开席,压根儿看都不想看那么些人。

    “小二,小三,小四,还不快过来叫爷爷和奶奶。”肖柳氏见气氛有些尴尬,忙招呼几个小孩子过来见礼。

    二三四看了看却僵立在原地,脸上兴奋的笑容也没了。

    “小二,快点,把弟妹带过来啊……”肖安也有些尴尬,可是看肖二作停步不前,又唤了一声。然而,不止没喊来二三四,反而,三个孩子却瑟瑟的躲进了离洛身后,不叫人,连面儿也不肯露。

    “三伢,算了,别为难孩子们。”看肖安脸上浮起一丝怒气,肖二作忙抬手阻止,“不怪他们,都是我这做爷的不对,是我不对。”

    肖二作越说声音越低,感受着村民鄙夷不屑的眼神,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爹,都过去了还说那作啥,来,您和娘去那边儿喝点茶,我去看看,可能要开席了。安哥,你照顾好爹娘。”肖柳氏扶两人坐好说道。

    来到厨房看着埋头忙碌的女儿,肖柳氏无奈的叹了口气,“丫儿,你过来,娘有几句话给你说。”

    “娘您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我还要忙呢!”肖遥被肖柳氏拉到院墙边儿,敛着眼睑说道。

    肖柳氏幽幽叹了口气,蠕了蠕唇,犹豫半晌,才道,“丫儿,你爷和你奶……丫儿,娘知道你的委屈,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娘知道,娘都知道,可是,丫儿,咱们也得为你爹想想,这么些年,你爹为我们付出那么多,娘就算这辈子也还不完。丫儿,你可以怪娘自作主张,可千万别怪你爹,我去上房的事儿,你爹是不知道的。你爹最担心的便是你,你的性子那么刚烈,你爹怕你伤心,所以,即便心里记挂着父母,也一直没同意。是娘自己要去的,你要怪就怪娘,娘……”

    “好了娘,不要再说了。”肖遥深吸一口气,按住肖柳氏的手,止住了她的话。

    “娘,你说的,我都知道,都明白,可是,娘,我无法向你们一样原谅他们,也无法对他们和颜悦色。更不可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有我的理由,有我的原因,有我的无法释怀。”她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还能那么大度,她不是圣人。可是,看着肖安时不时瞟过来的担忧眼神,肖遥心中微软,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娘,我不会怪你更不会怪爹,也不会阻止你们和他们来往,但也仅止于此,这是我最大的底限。若他们此后不再生事,我可以当他们是陌生人一样对待。但若他们再起歹念,”肖遥眸光半眯,声音微沉,“我是绝不会再放过他们的。”

    “不会的,丫儿,爹爷和奶都知道错了,绝不会的,”肖遥一脸冰冷的绝决的神色让肖柳氏心里猛的一惊。虽然丫儿说没有生气,可她知道,丫还是生气了,她还从没见过丫儿这么冰冷的近乎狠戾的眼神。

    “娘,没事的话,我回去忙了。就要开席走菜了。”肖遥说着转身回去了厨房,她知道娘的纠结,可是,一条人命,足以抵消所有对肖家的亏欠,至于她爹,这就当是替死去的大丫偿还七年的养育之恩。

    此后,她便只是肖遥,肖家上房与大丫之间的亏欠也好,恩惠也好,就此两清,到些为止!

    他们若敢再生歹念,她绝不会手下留情,虽然她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法制社会,但若他们真的想再体会一下何为痛苦,何为生不如死,她也不介意在他们身上演示一下。

    肖二作和肖冯氏的突然出现,引来村民们的一阵骚动,各自议论纷纷,只有族长和村长,和肖二作打了个招呼,作为他们,自然希望族人,村民都能相处融洽,少些事,他们也少些麻烦,尤其族长,还简单的劝慰了几句。

    “来啦,来啦,各位村民,开始入席了哈……”

    日上中天,一眨眼就到了天席的时间,直到知客大叔敲锣高喊入席,村民们这才顿口陆续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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