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的身后事按部就班的进行,而我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不过是循例守灵、跪拜,出席一切需要睿亲王出面的场合。?乐?文?小说.因为先帝旨意宫中侍疾,所属事务全部由五爷和十七爷接管,而新帝亦没有降下旨意让睿亲王离宫,自然也就无人敢去提及此事。

    就这样我依旧住在畅春园曾经养病的小院子,依旧过起了幽居的生活,所不同的是饮食用度又恢复了亲王制,而高无庸跑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爷,高总管那边又送了宵夜过来,您要不要……”宇成将暖匣端了进辞嵘实溃盎噬夏潜咦苁潜茏乓膊皇歉霭旆a!

    看着宇成眼中的担忧,我微微颔首,宇成见状赶忙将高无庸迎了进来。

    “有劳高总管了,这阵子紫禁城、畅春园两头跑。”我免了他的礼,说道,“皇上登基禁宫中诸事繁杂,你且回了他不必如此,再过几日畅春园诸事一了本王便请旨回府。”

    “回九爷的话,为万岁爷分忧乃是奴才本分。”高无庸垂首回道,“万岁爷嘱咐奴才,若得见九爷便问您一句那夜所问您应是不应?至于请旨回府的事情,端看您如何回万岁爷。”

    闻言,我眉头一挑,冷笑着看向高无庸,“这些话你还问不得,若他想知道答案就自己来问。本王奉先帝旨意侍疾畅春园,如今便是大大方方离开,只怕皇上也不能为难吧?!”

    “奴才惶恐。”高无庸俯身跪地,神色却无半点儿惶恐神色,“万岁爷没有拦着王爷离开,不过万岁爷却知道这里还有些事情、有些人牵绊着王爷,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我站起身将暖匣提起重重放到高无庸身侧,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所以就看我自己如何选择?我这四哥好谋算啊!高总管果然深谙君心,换作往日你一定活不过明天,但打狗总要看主人,如今拿着你主子的东西,给我立刻滚出去!”

    “奴才谢九爷恩典,奴才告退!”高无庸眼中闪过冷色,俯首而出。

    “爷……皇上问了您什么?”宇成扶起胤禟,眼见他神色不好,遂开口问道。

    “他问了我什么?”口中喃喃自语,思绪却飘回了那晚,康熙皇帝驾崩的那一晚……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夜,风雪连绵,厚重的积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对于独自立在风雪中的我而言更是难以忍耐,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静默等待,因为寝殿中的康熙皇帝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宇成看着浑身落雪的胤禟,心里十分着急,却只能不断抬手掸去他肩上的残雪,“主子,咱们去廊下候着吧,万岁爷不许您进寝殿,可没说不让您避一避雪啊。”

    “无妨的。”我看着寝殿之中的灯光,看着身边安静而忙碌的宫人们,轻声说道,“这里清净,站一站无妨的,我……也想站一站。”

    “爷……”宇成清楚的感受到胤禟身上散发出的悲凉,忽然心下一惊不觉看向寝殿,难道说……随即再次看向胤禟,如果说当真……新帝登基后自家主子当如何自处?!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却没有回首,原来第一个赶来的果然是他!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鼻翼间传来一缕紫檀香,感觉到身后有人停下脚步,不过是转瞬间我却感觉仿佛天地间忽然一片静谧,我能够清楚感受到四爷的注视、能够清楚听清他微微急促的呼吸,甚至觉得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热气自后心沁了进来……

    而这一切不过是转瞬,四爷已经越过我,急匆匆和迎出来的李德全进了寝殿,耳边重又传来内侍们略带嘈杂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头上出现的油伞,我真的怀疑自己是站的太久而出现了幻觉。

    “爷,四爷把伞……”宇成擎着伞站在胤禟身侧开口说道。

    “宇成,去园子外面看看……四爷可有带兵过来?叫咱们的人警醒着,不可擅动。”我打断了宇成的话继续说道,“顺便再看看还有哪位爷赶过来了,另外……若是见到八爷一定先把他迎过来。”

    “奴才这就去!”宇成知道此时此刻四爷能够独自出现在畅春园意味着什么,所以丝毫不敢怠慢急匆匆向外走去,忽又反身想将伞交给胤禟。

    “你拿着去迎八爷,我穿着裘氅无碍的。”我轻轻挥手示意他赶紧出去,这个时候不能再出意外,毕竟还有个不甘心的德妃,还有个有军功的十四。

    半个时辰后,我没有等来八爷,却等来了大量禁军,以及九门提督隆科多,来人不过略施一礼便捧着锦盒入了寝殿,我眉头微蹙……那里面难不成是……遗诏?!可这个时候,他怎敢如此……

    “爷!”

    宇成唤回我的思绪,“怎么?”

    “回主子话,诸皇子、皇孙以及二品以上的要员都已经到了畅春园外,但禁军暂未放行,只说等着旨意,眼下正在盘查。”宇成附在胤禟耳边轻声说道,“京城九门已闭,禁宫内外都加强了守卫。咱们府上一切安好,贝子如今也已经在园子外头候着呢。”

    “做得好!你守在园门口,若是政儿进来就近身伺候着,他经得事情少,千万不能出了差错,让人拿了把柄去。”

    “奴才省得。”宇成打了个千儿正待回身,“可主子身边没人怎么办?”

    “宇成,今儿晚上咱们不过是看客,没人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微叹一声说道,“除了……”

    眼光看向寝殿,自嘲一笑,我轻声说道:“若是皇阿玛开口想我怎样,这世上没人能拦得住,所以你不在甚至暗卫不在,对于眼下的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宇成闻言略一思索,心下难受,却不敢表露,只俯身行礼匆匆去了。

    我正待活动一下冻得僵硬的身子,只听得殿门开启,抬眼看去李德全步了出来,“九爷,万岁爷传召,您随奴才进来吧。”

    “有劳安达。”我迈步前行,可脚却僵了不免有些踉跄,左右也无人来扶,只得自己稳住身子,艰难的挪到了殿门口。

    待进得殿内只觉得一股子热气袭来,裘氅上的凉气一下子渗进骨子里,我一个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李德全见状示意宫婢奉了热茶,“九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再内进见驾吧。”

    “安达想的周到。”我接过热茶呷了两口,“总不好带着这身凉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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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领大人,这是……”我看向他手边的锦盒,“奉旨见驾?”

    隆科多看向胤禟,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行了礼,便又安静的坐回了原位。

    我这里碰了软钉子,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喝茶,不一会儿内侍便出来传话,请睿亲王内进。

    我理了理外袍,随着内侍进了寝殿,抬眼望去龙榻之上康熙虽正闭目养神,却神色憔悴,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儿臣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闻言微微睁开眼,示意宜妃扶他坐起来,“听说你在外面站了许久?”

    “儿臣奉旨侍驾不敢有半分松懈,自然要替各位兄弟尽好这份孝心。”我恭敬地答道,眼神却掠向宜妃,见她神色凄苦的看过来,心中虽有担忧却不敢显露半分,“不知皇阿玛宣儿臣进来有何吩咐?”

    “尽孝?”康熙口中叨念,眼神却显出冷意,随即略带轻喘的说道,“你去传旨吧,宣众人入畅春园,朕有话要说。”

    “儿臣遵旨!”我叩首而出,身后传来康熙的声音,“宜妃不必回避,就在此处吧。”

    待到园门宣了旨意,五爷、八爷等人紧着到了胤禟近前,眼见他神色疲累不免多了几分担忧,“你这是怎么了?皇阿玛那里……”

    我微微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示意众人不要再做耽误,倒是好好嘱咐了弘政几句,要他在这个时候切不可有半分松懈,千万循规蹈矩,不能出丝毫差错。

    弘政自然明白胤禟的意思,立时间神色便多了几分肃穆,随着弘历、弘旺等人一处去了。

    “九哥,我瞧着你怎么这样憔悴?”十爷见众人不言不语,终是憋不住问出了口,“皇阿玛,深夜传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左右瞧着怎么没见四哥?”

    此话一出,就连走在前方的三爷都禁不住回首看来,我一凛眉头蹙了起来,略带呵斥的说道,“老十,偏你话多不成?!一会儿你自个去问皇阿玛!”

    “我……”十爷被胤禟一噎忽的明白自己貌似真的问的不是时候,此刻也不愿和胤禟对呛,索性闭了嘴呼呼走到了前面去。

    八爷缓缓走在胤禟身侧,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这么凉?你在外面很久?”

    我下意识想要挣开,毕竟身后跟着的都是二品以上要员,两个皇子这样总是不好,“八哥……”

    “他已经入了畅春园吧?”八爷没有松手反而越发握得紧,“一路行来,京城各处俱是戒备森严,今儿晚上应该就要见分晓了。胤禟,你所求就要实现,可你想过今后将会怎样吗?”

    “我……”一愣间看向八爷,这一刻我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担忧,随着他身上清凛的白檀香,猝不及防的砸在了心间。

    “不要成为第二个容若!”八爷在胤禟耳边轻声说道,“我怕……怕自己成为第二个裕亲王!”

    “不会的。”我定定看着八爷,回握住他的手说道,“咱们都会好好的,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凄苦的境地,我也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裕皇叔!”

    八爷微微一笑,“胤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五爷看着近在咫尺的二人,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无端的生出几分担忧……还有几分自嘲,自己从来没能真正融入过胤禟的人生,可即便如此远远守着他也是好的……

    我们几个各怀心思,却不知不远处各府的阿哥们正看着这边。须臾,弘历看了下弘政的神色这才开口说道,“走吧……”随即貌似不经意的走到弘政身边并肩而去。

    待到寝殿却见胤礼并未随众皇子入内,反而独自守着院门,神色颇有些焦急,我心思一动遂开口问道,“十七弟这是做什么,怎么不随哥哥们入内见驾?”

    胤礼躬身行礼,“几位哥哥先行一步,弟弟在此等个人。”

    “等人?”五爷略带疑惑的问道,“今儿还有谁该来没来吗?”

    “一会儿哥哥便知。”胤礼微微颌首,做出礼让之举,“哥哥们请。”

    我见他如此也不多言,只拉着五爷跨过门槛入了院门,边走边说道,“且随他去吧,他自有他的道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八爷一把拉住胤禟问道。

    “不过是猜测罢了,毕竟成年阿哥中今儿可是差了两个人啊。”

    “你是说……”五爷闻言一惊,“十三弟、十四弟奉旨戍守西北,此刻若是无谕旨擅自回京……”

    八爷此刻亦是有了几分紧张,“这里面难不成还有变数?!”

    “我不知道,我被困在畅春园太久了,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更何况皇阿玛并不想我知道太多。”我带着几分无奈环顾四周缓缓说道,“走吧,今儿咱们不过是看客,端看这场戏如何落幕。”

    “皇阿玛当真……”五爷心里虽然明白,却还是禁不住问出口。

    “只在今夜了。”我将手攀在五爷肩膀,“今后咱们好好守着额娘。”

    五爷抬手附上肩膀的手,眼露坚毅颌首答道,“我会守着你和额娘。”

    “几位爷赶紧入殿吧。”李德全站在寝殿门口冷冷打断几人对话。

    五爷见状赶忙与胤禟、八爷入了殿门,却不想李德全抬手拦住胤禟,“万岁爷有旨意,睿亲王不得入内。”

    “怎么?”

    五爷神色不悦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八爷拦下,“先进去再说。”又回首看向胤禟,“稍待,我进去瞧瞧怎么了。”

    我微微颌首,抬手示意他不要担心,“不用管我。”

    “九爷,您还是到外面等着吧,万岁爷只怕要说些体己话。”

    “胤禟遵旨。”我抬眼看去,神色平静的回道,“安达最是洞晓皇阿玛的心意,如今我这也算是失了盛宠吧?

    “九爷,奴才不过是按照万岁爷的吩咐行事,还望您多多包涵。”李德全迎着胤禟的目光,说道,“您请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德全为何突然就变了态度?!按说他日日跟在康熙身边最是清楚我与四爷之间的纠葛,如今四爷大局已定,他不可能对我如此,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迈出殿门看着院中跪着的要员们,忽的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盛宠不断的当朝王爷,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挡在了寝殿外!皇阿玛这是要彻彻底底告诉所有人,睿亲王风光不在了,彻底沦为了局外人!

    缓缓跪在最前面,清楚听着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嘴角不觉带了几分笑意,皇阿玛如果您知道我去意已决,还会不会如此对胤禟呢?位及权臣、风光盛宠,甚至君临天下也许从前是胤禟所想,但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过是平静无波、淡然清闲的生活罢了……

    寝殿内,康熙倚在绣墩上看着跪伏在地的儿子们,气喘许久终是开口说道,“今儿把尔等唤来,只因朕这身子只怕撑不住了,有些话要交待给你们。”

    “皇阿玛!”众人一听忙不迭俯首在地齐齐悲呼。

    康熙并未理会众人,只顺着微微开启的窗格向外看去,暗影中有独立身影,虽看不清楚,但他却能清楚感知到那人周身的悲凉,心中一痛禁不住咳出声,再看锦帕之上的血红,更是凄楚难耐,即便到这一刻,自己也不能卸下帝王责任,不能和心中人做一个诀别……

    “朕一生戎马,征战无数,开疆拓土,总算不负先帝所托……守住了我大清基业,但朕亦有责……未能整肃吏治……充盈国库……更于太子废立之事多有优柔……至使帝基不稳……实愧对列祖列宗。”说到此,康熙更是咳喘不断,脸色愈发的灰败起来。

    见如此,宜妃赶忙将参汤端过,服侍着康熙喝了一口,平缓了几分,“皇上歇歇吧,孩子们都在,缓缓再说不迟。”

    “不必!”康熙止了宜妃的话头,“胤禛,你过来。”

    四爷闻言,赶忙跪行几步到了康熙床榻前,“皇阿玛!”

    康熙伸手握住四爷的手,眼光却看向众人,“你们听着,朕今日……今日……传位于……传位于……朕之四子胤禛……”

    “皇阿玛!”三爷闻言一惊,顾不得体统开口疾呼道,“皇阿玛,您说传位于谁?”

    康熙并未理会三爷的话,看着四爷气若游丝的说道,“朕将这天下交托与你……盼你能够不负朕之期望……以天下苍生为念……兴我大清盛世……”

    “儿臣惶恐!”四爷伏地叩首,朗声回道,“必不负皇阿玛嘱托,守住祖宗基业,兴大清盛世!”

    康熙闻言强撑的一口气终是卸去,人也恍恍惚惚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他……你也要早做决断……切不可……”

    宜妃闻言心中一惊,赶忙大声唤道,“皇上……皇上……”满心想的便是打断康熙的话头,不能让他说出来……不能!绝对不能!谁都不能对胤禟不利!

    四爷亦是明白宜妃用意,索性也不加阻止,只扑在御榻前声声呼唤!

    “皇阿玛!”三爷见状跪行几步抢到御榻前,“您当真要传位给他吗?!您说什么早做决断……”

    五爷见状,赶忙开口喝道,“三哥,你这是做什么!皇阿玛的旨意咱们听得清清楚楚,你难道要御前失仪吗!”

    “你们!”三爷回身指着众人,神色狰狞的说道,“皇阿玛病糊涂了,这不作数!皇阿玛中意的是十四弟,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三哥你失态了!”八爷语气平缓的说道,“咱们是来聆听圣训的,你不要失了皇子风度,徒惹外臣笑话!”

    “你们……你们!”三爷浑身颤抖,他知道自己没有今后了!若是胤禛登基为帝,自己这一生便在没有未来可言了,这种恐惧是从骨子里一点一点泛起,无从遏制,可除了颤抖自己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了!

    “够了!”宜妃一声冷喝,“皇上如今还在呢!你们这是做什么!李德全还不快传御医!”

    “喳!”李德全赶忙将等候在外间的王允谦请了进来。

    众人见他只号过脉便微微摇头,便知道今上的大限已至,任谁也无力回天了。

    “容……若……”康熙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周身冷寒不止,可心底却还是放心不下,努力睁开眼睛看向那缝隙,却一片灰白,眼前再看不见那抹身影。

    眼角有泪缓缓坠落,却原来自己这一生权倾天下,子孙满堂,到头来还是要如此孤寂的死去!容若……我赢了天下,却终是输了你……为何这样的我,你还要来寻我?!来世……换我去寻你可好?

    “好!”恍惚间耳边传来柔声,“玄烨,来世我等你!”

    再无遗憾了!容若,得你一诺,此生无憾!

    “皇上!”宜妃一声悲呼!殿外人俱是一惊!

    “皇上驾崩了!”李德全踉跄着步出,大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还不待众人反应,就听得院门口传来一声撕喊,“不!皇上!臣妾来晚了,臣妾带皇儿来晚了!”

    我回首望去,竟然是德妃和十四带着大内侍卫奔了进来,禁军也不敢真正阻拦,只是一路跟着进来,将众人拦在寝殿门口。

    李德全见状上前说道,“德妃娘娘,无旨擅闯畅春园可是死罪!您带着内廷禁卫意欲何为?”

    “大胆奴才!”德妃朗声说道,“本宫执掌后宫,有直谏面禀之权,怎可算擅闯!”

    “娘娘虽有直谏面禀之权,但却无权带如此之多的内廷禁卫来此!”胤礼缓步入内,徐徐说道,“更何况……十四哥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娘娘难道忘了,十四缈墒欠钪际匚鞅保

    德妃冷哼一声,“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本宫既然敢带皇儿来此,便自有主张!可恨尔等竖子竟然蒙蔽圣听,如今我便要入内见驾,本宫倒要瞧瞧哪个敢拦!”

    说话间,内廷侍卫已经抽刀护在德妃和十四身旁,缓缓向寝殿移动。

    “德妃娘娘难道没听到,皇阿玛已经驾崩了吗?”胤礼不急不慢的说道,“十四哥,德妃娘娘急昏了头,哥哥难不成也昏了头?如今冲进去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额娘!”十四看向德妃,开口唤道,“请额娘全了儿子孝义,不要再做无谓之争了!”

    “混账!”德妃反手给了十四一记耳光,“你皇阿玛亲口说过属意于你,这些年让你军中历练,又封赏不断,你难道不知皇上心思?如今你这样可对得起额娘,对得起你皇阿玛,对得起列祖列宗?!”

    我闻言心里一阵冷笑,这德妃果然是急昏了头,如此困兽之争当真没得意思!若然康熙属意十四,又怎么在自己病重的时候没有下明旨传召回京?这个时候带侍卫闯宫,当真是把小辫子送给胤禛了!

    不对!德妃怎么能够轻易出宫?九门已封想要来到畅春园,若无人放行,简直难若登天!难道是……抬眼看向灯火通明的寝殿,一直没有人出来的寝殿,我忽的明白了……胤禛,你当真好谋算,你要当着百官的面前,让你的额娘再无兴风作浪的能力,你要将这对母子的妄想彻底埋葬!

    “本宫说了,让本宫进去!”德妃眼见禁军将自己围住,一时间竟慌了神,抢了一把佩刀几步到了胤禟跟前,抬手抵在他颈子上,“本宫要亲眼看看皇上!”

    “娘娘,儿臣好歹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您觉得一把佩刀就可以降得住我吗?”我身子一侧,反手便打落了德妃的刀,依旧跪在地上说道,“十四弟,看好你的额娘,刀剑无眼,伤了就不好了!”

    德妃神色狼狈,恨恨看着胤禟,“你这个妖孽!”

    “额娘!”殿门大开,四爷率众人缓缓而出,“您这是在做什么?”

    “孽障!让本宫进去看看皇上!”

    “李德全,带德妃娘娘进去!”四爷低声吩咐道。

    “喳!”李德全恭敬的俯身应道,随即来到德妃面前想要引路。

    众人见李德全如此恭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这天下只怕是落到这位雍亲王身上了!

    “李总管倒是个识时务的,如今皇上刚刚驾崩,便冲着新主子摇尾巴了!”

    “娘娘请!”李德全不温不火的回道。

    德妃眼见周遭形势,也不想再做口舌之争只带着十四快步进了寝殿,片刻后便听得殿内传来悲凉哭声。

    “皇上,臣妾来晚了!”

    “皇阿玛!”

    “臣妾,把胤祯带来了!您睁眼看看,您心心念念的十四回来了!”

    四爷默默听着德妃的哭嚎,并未阻拦,见他如此众人更是不敢出声,我跪在雪地中看着他紧绷的神色,心中亦是多了几分心疼,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对待,个中滋味当如何?

    德妃啊德妃,四爷登基为帝难道不好吗?十四当真担不起这天下重担,康熙怎会看不明白?你当真是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

    待到德妃哭哭啼啼拉着宜妃出来,我这才得以好好看看自己的额娘,眼见她神色凄楚,心下一急便要起身,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胤礼拉住,“哥哥稍安勿躁,四哥自有主张,不会让宜妃娘娘为难的。”

    “你这贱人,竟敢假传圣旨,说什么皇上已将皇位传于皇四子胤禛?!”德妃抓住宜妃的手喝道,“哪个给你的胆子!”

    “德妃姐姐,本宫清清楚楚听见皇上如此说的!”宜妃直起身子,大声说道,“诸皇子俱是听见,不信你但问便是!”

    “胤祯……胤禛……”三爷听得德妃的话,忽的灵光一闪,“皇阿玛说的是传位于朕十四子胤祯,不是四子胤禛!对,说的是十四子!”

    “这便是了!”德妃冷冷看向四爷,“孽障,你休想篡位谋权!”

    “来人!将这个谋逆的不孝子拿下!”德妃回首吩咐道。

    内廷侍卫闻言立刻抽刀上前,却被禁军阻了去路,寝殿之前一时间剑拔弩张,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四哥!”正待僵持不下,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我清楚感受到身边胤礼松了一口气,他等的人终是来了。

    “儿臣奉皇阿玛密旨回京,现调丰台大营驻军前来护驾!”十三几步上前跪在胤禟身侧,冲着寝殿伏地叩首。

    “十三弟辛苦!”四爷走到胤祥身边将他扶起,眼中满是关切,“十三弟来晚一步,皇阿玛……已经驾崩了!”

    十三听得此话,神色转瞬变得凄苦,“皇阿玛可有话留给咱们?”

    “十三弟,皇阿玛将皇位传给了四哥!”十二阿哥胤裪突然开口说道。

    “你胡说!”三爷开口喝到,“你刚刚离得远没有听清楚!”

    “老十二没有听错!皇阿玛就是如此说的!”十爷看着八爷眼神,遂走到三爷跟前,“三哥,没听清楚的是你吧!”

    “老十!”三爷正待呵斥。

    却不想斜刺里有人起身缓缓说道,“大行皇帝留有遗诏,诸位娘娘、皇子何不请出遗诏,此事自有分晓!”

    “谁?”德妃看着来人沉声问道。

    那人走到众人之前,跪在殿前台阶处,自袖笼里取出一枚金牌,高举过头,朗声说道,“臣张廷玉,受大行皇帝金牌,与九门提督隆科多,自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请遗诏至此!”

    “隆科多大人,还不将遗诏请出!”张廷玉朗声唤道。

    “臣在!”隆科多高举锦盒自寝殿步出,“大行皇帝遗诏在此,众皇子、臣工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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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科多自锦盒中取出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今朕年届七旬,在位六十一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朕之子孙百有余人,朕年已七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与蒙古人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儿臣遵旨!”四爷俯身叩首。

    隆科多合起遗诏,“遗诏在此,请诸皇子、臣工受谕吧!”

    德妃见状知道一切再无转圜余地,只能颓然的坐到地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您怎么从没跟臣妾提起这遗诏呢?!皇上,您害苦了胤祯啊!”

    张廷玉见状赶忙起身和隆科多一起将四爷扶起,“皇上,请节哀,莫伤了龙体。”

    十三起身走到十四身旁,轻声说道,“十四弟,皇上是你嫡亲的兄长,还是赶紧受谕吧。”

    十四抬头看向胤祥,那眉眼间的温润让他心口一顿,须臾间眼中现出嘲讽之意,缓缓起身走到四爷身前,俯身叩首,“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五爷、八爷回首看着立在胤禟身后的胤礼,知道他出现在胤禟身边必是有人安排好的,遂不再犹豫起身叩拜。如此一来,院中诸人亦不再磨蹭,齐刷刷俯身山呼万岁,认了新帝!

    “九哥。”胤礼看着身边人,突然轻声说道,“四哥,让我带句话给哥哥,这园中还有哥哥牵挂的人,请哥哥好生待在园中就好,他自有安排!”

    “我牵挂之人?”我并未转头看他,只冷笑一声说道,“十七弟知道的不少嘛!”

    “弟弟哪里知道些什么,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胤礼抬手指着寝殿外的暗处说道,“但不知高无庸这是去做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无庸捧着一件大氅走到暗影处,替倚在墙边的人披上,随即陪着站在暗处再不动半分。

    “还有,李卫如今正在苏州盐运使府上做客,九哥想来也是知道的吧?”

    “告诉四哥,我知道了!”

    “九哥向来聪明,弟弟这便告退了。”胤礼将胤禟搀扶起身,便匆匆奔向四爷。

    八爷缓缓走到胤禟身边,安抚的拍了拍他,“你没有看错人,这一仗他赢得漂亮!这天下合该就是他的!只是……”

    “只是他不该将我也算计了进去。”

    “你都看见了?”

    “他怕你们不服,竟然拿我做筏子,要你们投鼠忌器!”

    “德妃那些话早晚要传出来,与其暗地里说说道道,倒不如放在明面上,让众人彻底看个清清楚楚!”八爷略带揶揄的说道,“这一点他在学你!胤禟,你喜欢阳谋,他便做了一场阳谋,让德妃彻底失算,再不能拿这些话做文章。”

    “八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四爷,忽然间感觉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胤禟,他所作所为与当日的我有何不同?”八爷对于四爷对胤禟的利用有着说不出的烦躁与愤恨,言语间难免便失了分寸,“为何你能容他,却不能容我?”

    我回转视线,看着眼前的八爷,心知他这是为我不值,可这样的话如今问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八哥,天快亮了,皇阿玛驾崩内务府要忙了,你还是先请旨回去,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了分毫差错。”

    “胤禟……”八爷眼见胤禟神色的疏离,心下懊悔一把拉住他,“我……你莫怪……”

    “八哥,回去吧。”我感受到四爷自人群中掠过的眼光,却没有回应他,只微微挣开八爷的手,向外走去,“我站了一整天,又在雪里跪了许久,我很累!这里不需要我了,我想回去躺一躺,也想一想你问的问题。”

    八爷默默看着胤禟蹒跚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里顿如刀绞!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如此难堪的问题!当真是心有不甘吗?!

    “为何不让我过去!”弘政看着自己阿玛落寞的离开,愤愤然看向身边人。

    “这个时候,你帮着九叔照顾好你皇祖母才是正事!”弘旺安抚的说道,“阿玛们之间的事情,咱们不要管也不要添乱,你没看见五叔都只是陪着宜妃娘娘吗?”

    弘政闻言也觉得自己插不上手,遂转身跑向宜妃身边,陪着她回去安置。倒是弘旺一直看着自己的阿玛出神……

    回到小院,我脱去浸湿的鞋袜,裹着被子躺倒在床上,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即便自己疲累至极却依旧没有丝毫睡意。脑中始终闪回着四爷掠过的眼神,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眼神,那里面有笃定、有不满,却独独没有关切,那是冰冷的眼神,是独占的眼神,那眼神让我……感到……心惊……

    忽然间,房门被人开启,我以为是宇成回来了,遂开口说道,“宇成,倒杯茶吧,我冷的紧!”

    “知道你冷,所以吩咐人备了黑米粥。”四爷提着暖匣走了进来,“你饿了一天,只能吃些粥。”

    虽有意外,我却没有起身,只愣愣看着四爷,“为何过来?”

    “我怕!”四爷取了黑米粥坐到床边,“先吃一点桑俊

    “这次又怕什么?”

    “怕你生气!”四爷亲手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胤禟嘴边,“喝了它,再生气。”

    我吃下这一勺粥,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暖意,“我没有生气。”

    四爷又递过一勺,“胤禟,你应该生气,其实我虽怕你生气,却也希望你生气,至少可以说明你是在乎我的。”

    “我是心寒。”又吃下一勺,我继续说道,“你可以利用我,但应该提前告诉我。”

    “我没有机会。皇阿玛不会让我和你说这些的。”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今后我再不会这样。”

    “不要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好!”四爷继续手中动作,看着胤禟喝下自己喂的粥,心里多了几分满足。

    “不要为难仓央嘉措,我会送他离开,你不要过问,也不要派人监视,这个人从今往后再不会出现了!”

    “好!”

    “我饱了,你回去吧。”

    “胤禟,你也应我一件事行吗?”

    “什么?”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我!”

    “……”

    “应我不应?”

    “你容我想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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