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郅轩所言所行,白雾深觉自己只知悲伤哭泣,责备她人,对于身陷险境的小姐,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只有如同皇长孙殿下一般,想法子前去营救,方才是上策。

    当下,她就猛地松开了一直紧紧抓住如梅肩膀的手,大喊一声:“我也去!”便爬起来追在李郅轩后面,朝云雾山的方向跑去。

    可是,以她的速度,又哪里能够追的上自幼就跟着名师习武练功的李郅轩呢?只是她心中存着深深的执念,她要将小姐平安无事的带回去,便也不顾是否有人带领,只一顾的想要往外闯去。

    然而,看守后角门的人不敢拦皇长孙,也拦不下皇长孙,却是将她给死死的拦住,甚至于一掌敲晕,也不允她出去。

    他们就这么离开了,枯守在大堂中的人,却是焦急万分。

    “真的就让他们如此去寻么?”驸马宫建平有些忐忑不安的望着安平大长公主,焦愁的问道,“那云雾山,便是我也只敢在雾散之时,沿途还需要留下许多标记才敢出入几日,如今浓雾还未开始散去,就任由他们入山,不说能否寻到余家的那位小姐,万一他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该怎么办?不如还是叫人,去拦上一拦吧!待过几日雾散了,我亲自领了人进去寻!”

    他长长的叹着气,焦急不已的来回走动着,却不敢私自做决定,只一边乞求着,一边将哀恳的眼神,时不时的朝妻子投去,让她知晓他的心情。

    他如今可真是郁卒不已。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往常他们夫妻二人离开儿子媳妇和孙儿孙女,独自居住在这里,日子虽冷清了些,却也和和乐乐、开开心心的。孙女儿回来了,还带了她的闺蜜,看着妻子比往常更灿烂些的笑容,他倒也真欢喜过的。可皇长孙一到,就出了事情,现在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接着一个的闯进云雾山,根本不将传说当成一回事,竟是跟都不怕死一般了。

    皇家李氏的人,果然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劫难么?

    “你拦得住他么?”安平大长公主十分平静的望着自己焦灼不安的夫君,嘴角微微扯出一个艳色无比的笑容来,仿似回忆一般怅然的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与我那皇帝弟弟,可是一般无二的性子呢!但凡他们决定了的事情,任谁都拦阻不了。当初他狠下心来要了结我的性命,便是皇祖父,也无可奈何,只叫我远远的逃开,别再回长安城。如今他想要我回去送母后一程,却是派来了跟他脾性如此相像的孙儿,怕是打定了主意,非要我回去了。”

    长安城,她离开了三十多快四十年的长安城,如今,怕是真的免不了要走上一遭了。当年她仓惶逃离,这么些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未曾踏入过一步,如今,竟是被逼得连退路都没有了。

    难道,真的是造化弄人么?

    宫建平却顾不得她心中的良多感慨,几十年的养尊处优,早将他当年的壮志雄心给消磨的差不多了。何况,他当年也并没有什么壮志雄心,父母双亡,无人扶持的他,当年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兵,哪知道他运道却好似从当兵开始,就转向好的一面了,跌跌撞撞几年下来,竟是入了太子嫡长女的亲卫队,成了她的心腹侍卫。自那时开始,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他心中剩余的唯一心愿,就是守候她、保护她。

    论起来,不管是权势智谋,还是生活筹谋,他都完全比不上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累了的时候,给她依靠,在她哭了的时候,给她擦去泪水。付出他所有的一切,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觉得好,就行。

    可现在,她的决定,却是要付出全家人的性命,他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害怕和凄惶。当下便急急的道:“你既知道如此,又怎能任由他闯入云雾山。亦儿,夫人,他可是你那位皇帝弟弟,钦定的继承人啊!皇家当之无愧的皇太孙,不过就缺一个封号而已。若是他在川蜀、在咱们宫家出了事,我赔上一条性命倒也罢了,可如梅、博怀他们怎么办?他们还这么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博怀还是宫家唯一的后嗣,我……”

    “端看,上天如何安排了!”安平大长公主无力的挥挥手,打断了他悲戚的话语。在涉及到自身和儿孙后代安危的时候,她竟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活跃的头脑和沉淀千年的智慧,听天由命了。

    “爷爷,奶奶……”听得祖父母的争执,如梅有些茫然无措,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看祖父和祖母的神情及表现,好似要大祸临头一般。

    宫建平无言,只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便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妻子。感受到安平大长公主打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忧伤气息,心中也不由大恸不已。

    “亦儿!”他喊道。

    “平哥。”安平大长公主抬眸看他,微微一笑,“这么些年了,该来的,终究还是一样会来的。”

    是啊!那些逃不开的是是非非,他们这等凡俗之人,到底还是无能为力。

    “公主!”宫建平垂下头,原本挺直的脊背,一刹那间就彻底的弯垂了下去。好似突然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显得佝偻苍老了许多。然而,他悬在胸口几十年都未曾有半分安定的心,却在听到这一言之后,嗖的一下,就落回到了原地。

    原来,这么些年来,他竟是一直都在暗暗的提着心,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么?原来,她也跟他一样,都从来没有过真正彻底放松过么?

    其实如今仔细想想,只要他们还能够在一起,便是赴死,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的。

    想通之后,宫建平淡淡的一笑,坐到妻子安平大长公主的身边,如同她一样,只默默的望向云雾山的方向,望向李郅轩奔赴的方向,静静的,等待着上天安排好的,属于他们的结局。

    另一边,李郅轩在悲愤和忧心之下,根本顾不得自己依然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只想着要去寻找进了云雾山失去踪影的锦绣,焦急之下,竟是运起内劲,全力赶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出了后角门,窜入到雾霾之中。看守后门的人,根本是脸阻止都来不及,只将速度稍慢些的白雾紧紧拉住。

    人人都道云雾山有去无回,非常可怕,却从来没有谁能够说得出它到底哪里可怕,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叫那些入山之人再也无法得返。

    李郅轩根本不相信这所谓的传说和诅咒,在他看来,云雾山的可怕,大抵是因为雾气太过浓厚,进入的人迷失了方向,才会身死其中。而他的身上,从三岁学会辨识方位之后,就常年不离的带着一个皇祖父御赐的小巧的指南针。他相信,有这个指南针,便是迷途,也能够找到出来的路。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相隔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找得到锦绣的踪影。

    可惜,一入山,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林中浓浓的雾已经不再是气体,它们悬凝成一团一团白色的膏状物,布满了整个山间的缝缝隙隙。与人体一接触到,那雾霭就慢慢的萦绕上来,渐渐的封闭了全身。越往前走,李郅轩就越感到呼吸困难,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好似都被堵住了一般,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心中有些许的境况。而原本已经停止了疼痛的胸中,又一次开始鼓胀着,嘭咚嘭咚的,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

    渐渐地,他腿脚开始缓慢下来,前方的浓雾好似散去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回转身来,朝他轻轻一笑,又转过头,想要往前走去。那言笑晏晏的女子,竟是他寻寻觅觅想要找回去的锦绣。

    “绣儿……”心底一喜一惊,他立即张口喊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堪堪往前伸去想要拉住她。

    布满了山间每一处的浓厚雾膏,几乎是无孔不入的,他嘴唇只那么轻微的一张,雾霭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闯了进去,与口中残存唾液接触的一瞬,便即化作了冰凉的液体,淬不及防之下,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那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口中沿着喉管往下,一直到隐隐作痛的胸间,再传向胃部、腹部、直至四肢百骸。

    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冰冻了起来,却又依旧精神清明,只眼睁睁的看着、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渐渐的,变得冰凉。

    前方突现的人影,此刻却全然无踪,他肉眼所见,只有浓厚的雾气,轻轻飘动。

    原来云雾山所谓的诅咒,那雾中无人能够得返的因由,竟是源自于此么?

    他不过方才入山没多久,就吞了一口这山中的雾霭,就已经变得如此狼狈,落入到这等默默等死的境地。那早在一个多时辰之前就已经进了山的锦绣,是不是,也如同他此刻一般陷入险境,或者,她是不是,根本就已经不在了,已经被这冰冷的雾气,冻死了呢?

    李郅轩略显妖娆之色的凤眸中突然滑下几滴泪珠,那泪珠却在落下的一刹那间,就被冻结成了冰珠,垂挂在他俊逸的面颊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死亡不能叫他害怕,也不会让他太过难过,大不了就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可只要想到锦绣有可能已经不在了,想到她也承受过他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经历,他就已经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了。

    他努力的抬腿,想要向前,再往前一点,也许就能够去到锦绣身边,哪怕是死,与她死在一起,他不甘的心,也会稍稍平续那么一点点。

    可惜,不管他如何努力,却根本无法移动哪怕一丝一毫。

    他竟像是一个被冻结成冰的雕塑,只能够坚守此地,再也无法动弹分毫了。

    而在他的断定中已然不在的锦绣,此刻却正端正的盘坐在离他不远的一株巨大的树下,紧闭双眼,一脸肃穆,纤细的手指交叉在身前,迅速的活动着,那手中掐着的繁复法诀,手指快速的运动,带得周围的浓雾,如同漩涡一般,快速的盘旋在她周围。

    若此刻有人能够在这里,就能够看得见,那些盘旋运动在她身边膏状物般的浓雾,正在慢慢的变淡、变的清薄,然后竟是消失在她的身体里,完全不见了。

    而云雾山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些浓厚的雾气,她周身消失不见的雾气,几乎一瞬间就又被周围蜂拥过去的给填补了起来,若非山长的雾气运动速度根本不快,能够十分清晰的看见她周身的雾气比之别的地方更显稀薄得多,怕是也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奇特的风景。

    此刻,便是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到,周围这奇异的一幕,就更不用提别人了。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得到,竟会出现如此境况。

    原来,这所谓杀人于无形的云雾山之浓雾,这些叫郅轩无法动弹,快要了结了他性命的恐怖雾霭,对于修习了养身功法的锦绣而言,根本丝毫威胁都没有。恰恰相反的是,进入云雾山,将自己完全浸染在这厚厚的浓雾中,于她而言,却真真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大机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不想写的这么玄乎的,写了删,删了写,修改了好几遍,还是发现这样更合我心意一些!

    算了,玄幻就玄幻吧!

    反正我这文已经大杂烩了,再加上一点玄幻的色彩,也没什么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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