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一听杨瀚的话,顿时嗒然若失,肩头的小包袱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白素只觉双腿发软,缓缓坐倒,瘫坐在案几前,呆望着那上面的五元神器,道:“你……不知道怎么回去?”
    杨瀚道:“是!我当时……正在尝试它的用法,结果一下子就出现在这儿。”
    白素急切地看向杨瀚:“可不可以尝试一下?
    你当时完全没有记住后边的操作?”
    杨瀚苦笑道:“那东西繁复的很,记住这一个操作,已经很吃力了。
    我对在尝试,还不知道它的作用,哪会去记其他的操作手法?”
    白素道:“那……如果试试呢?”
    杨瀚道:“我不确定,也许……不管用。
    也许,会跑去方壶的教皇宫,或是瀛洲的青萍宫,回去,当然也有一定的可能。”
    白素绝望地道:“完了!我走不掉了,不用这个法子,我根本走不掉的。
    我的臣民们,绝对不可能放我走。”
    杨瀚也是一脸的绝望:“我怎么办?
    难道……我只能乘船回去?
    最快也得一个多月以后了吧?
    这一个多月……三山洲得乱成什么样子?
    只怕人脑子都要打成狗脑子了吧?
    我回去后,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何等混乱的局面?”
    ……高大巍峨的太卜寺门前,九十九阶石阶之上,张丞相和尝太尉负手而立。
    大门前一串串垂下的长灯,将阶上照着亮如白昼。
    对面,几名太卜寺的执事神态恭敬,但身子明显挡在门前,阻止他们进去。
    “张丞相、尝太尉、各位大人,神皇正在密室阅览先圣遗绘的壁画,目前不宜打扰。”
    张丞相微笑道:“我等此来,是迎接皇帝陛下正位的。
    陛下身在密室,我等自然不敢打扰,不过,门前静候,总使得吧?
    难道,老夫连你太卡寺的大门都进不得。”
    众执事男巫中,领头的正是白藏。
    其他男巫都知道神君金口一开,很快白藏就要升任巫博士,从自己的师兄弟变成自己的师叔,所以对他自然惟命是从。
    白藏上前一步,含笑揖礼道:“丞相言重了,只因神皇进入密室,大宗伯传下法谕,任何人不得惊扰,暂且停止有人进入太卜寺。
    却不曾想过,丞相大人会来,在下已命人飞报大宗伯了,还请各位大人莫要让在下为难啊。”
    尝太尉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再给你一盏茶的功夫,黎大隐到时候要是还没动作,老子就闯进去,看谁敢拦!”
    尝太尉把右手一举,九十九级台阶一直延续到下边的广场,足足上万名戟兵,铁戟如林,同时顿地大喝一声,声成啸雷,轰然而过,威势极为骇人。
    这上万名戟兵,每隔两人,便有一人手执火把,自阶上望下去,光是那火把,就仿佛铺展开来的一片火的海洋,声势着实惊人。
    太卡寺同六曲楼一样,他们不曾掌握政权,虽然他们各自拥有特别庞大的力量,如果按照他们的方式来斗上一场,天下间几无敌手。
    可是,一旦有人去繁就简,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带上铁甲大军要跟你硬碰硬,看起来牛逼烘烘不可一击的强大力量,就不堪一击了。
    就像方壶世界的杀手组织鹰巢,他们能胁迫各大公国向他们进贡保平安,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有比这些公国更强大的军队。
    如果他们有这军事力量,还收的什么贡,直接挥军掩杀过去,夺了人家的江山,自己来统治岂不更好?
    只是因为,他们住在深山雄堡之中,各公国的军队奈何不了他们。
    而他们的刺客都是狂信徒,他们不怕死,甚至巴不得为了信仰而死。
    各公国实在头疼于他们层出不穷的暗杀,这才花钱买平安的。
    若是平时,尝太尉的举动,太卜寺的人一点都不畏惧,虚声恫吓而已。
    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你真敢动手?
    怕你才怪。
    但此时不同,事涉神君,那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了。
    所以,白藏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是!太尉稍待,相信大宗伯马上就有法谕传示过来。”
    很快,一个筮生急步跑来,高声道:“大宗伯法谕,有请三公、九卿入太卜寺,一起迎候神君。”
    张丞相听了冷哼一声,举步就往前走,众执事巫师急忙侧身让开道路。
    张荣会、尝谕、石章鱼、陈彬等三公九卿齐刷刷地走了进去。
    车郎中将戴小楼和典客魏岳则率领森立如林的大军,静候于太卜寺的大门外。
    太卜寺占地面积极大,为了迎接神君,各地的太卜寺首领齐聚于京师,这股力量可不小。
    再加上,这太卜寺中常年有三千名筮生,仅这三千名筮生,就是三千名青年剑手,各个武艺不凡。
    所以白藏等人倒也不是十分的畏惧,方才的失态,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位高权重的三公给他们的心理威压。
    这些人一走,白藏就轻松下来,他挥了挥手,九道宫门,就在他身后一一关了起来,形成一道朱红色的铁壁。
    张荣会、尝谕等人被人引到一处幽仄深远的甬道尽头,见大宗伯黎大隐等太卜司高阶执事全都静候在这里,知道他们所言不需,气儿这才消了些。
    黎大隐见张荣会到了,微笑迎上前来,张荣会道:“大宗伯,老夫今代表朝廷前来,迎接皇帝陛下入宫就位。”
    黎大隐道:“丞相少安,神君进了遗壁之宫,还没有出来。”
    张丞相眉头一皱,道:“陛下进去多久了?”
    黎宗伯道:“有大半个时辰了吧”黎大隐道:“那壁画什么时候不能看?
    陛下自灞桥入宫,再行仪式,入主太卜寺,再到如今已经多久了?
    自晌午到现在,天都黑了,还没吃过东西,你们也不为陛下身体着想。”
    黎大隐白眉一皱,道:“这是我们疏忽了。
    只是神君急于一观遗壁之画,我等岂敢阻拦?”
    黎大隐沉吟了一下,道:“且再等片刻,若是神君还不出来,老夫便犯颜叩请。”
    ……“蓬莱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么?
    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蓬莱和三山共在一片天地间,时间应该不会还有差别吧?
    我不太知道啊,不过,我确实睡的挺早的,反正没事做。”
    这句话说完,白素心里一虚,飞快地瞟了杨瀚一眼。
    杨瀚正向白素看来,两人目光一碰,迅速各自荡开,做若无其事状。
    但白素的脸蛋儿又悄悄地红了。
    反正一时没有回去的办法,急也没用,两人便唠起了家常。
    只是,还没聊几句,杨瀚的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白素诧异地看向杨瀚,杨瀚苦笑道:“我饿了,你这有没有吃的?”
    白素道:“我怎么会把吃的放在这里,会招老鼠的。”
    说着,白素爬起来,跑到大床边,将床边一根绳儿扯出来,用力拉扯了几下,又回来坐下。
    杨瀚道:“你干什么?”
    白素眉开眼笑地道:“难得见到故人来,我开心嘛。
    我唤人来,马上召开盛大的晚宴,欢迎你。”
    杨瀚吃了一惊,道:“召开盛大的筵会?
    我……突然出现在你寝宫的男人,这……合适吗?”
    白素笑道:“你不用担心,此地风气……与祖地大不相同,不要说是帝王,就算一个小小男爵,拥有很多公开的情人,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就冒充我的男人好了。”
    白素拢了拢裙子,恨恨地说:“坦白说,我到现在一个情人都没有,已经在民间引起非议了,昆图斯那个混蛋甚至派人中伤我,说我是一个可怕的女巫,一旦与人交合,性起之时就会变成恐怖的塞壬,吃掉与我行房的男人。”
    白素原本就是极大方的女子,之前的羞窘,实在是因为那一幕实在羞人,她再大方也觉得尴尬。
    此时说起这些不经之谈,倒是落落大方,并不羞涩了。
    杨瀚纳罕地道:“什么是塞壬?”
    白素耸耸肩道:“他们传说中的一种妖精,鸟兽人身,惯于迷惑人类男子,并把他们吃掉。
    昆图斯的人说,我的宫殿里,已经堆满了受害者的白骨。
    现在我的城堡,在昆图斯统治的地盘里被称为白骨之城。
    他们都不叫我白素了,叫我白骨夫人。”
    杨瀚听了也不禁哑然,但是对于什么庞大的晚会,还是有些不太自在,便道:“既便如此,也不用开什么盛大晚筵的,我现在只想垫饱肚子。”
    白素很开心,虽然一时回不去,但至少有个故人在身边,寂寥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便快乐地道:“那好吧,那就只吃饭。
    不过,盛大的宴会,终究还是要办的,那就改天吧。”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蓬松的长裙,头发上系了白色花边的女仆走进了白素的寝殿,突然看到这里出现一个陌生的东方男人,两个年轻女仆明显有些意外,不过,她们果然没有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神情来,看起来白素所言,果然不假。
    白素吩咐道:“准备晚饭,我要陪他……杨青先生,共进晚餐。”
    两个女仆屈膝行礼,翩然退下。
    她们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长长的宫廊,拐过杨瀚出现时那座豪奢华丽的正殿,进入一座巨大的宴会厅,向侍候在那里的男仆吩咐道:“奥古斯都要陪她的情人共进晚餐,请马上准备浴汤,准备丰盛的晚宴,召集最好的宫廷乐师、最好的游吟诗人来,还要找七位知礼的陪同就餐的客人,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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