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毅醒來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童阅的脸。

    那个年轻人穿着白大褂。坐在病床边。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來。仿佛是个亮丽的背景。将他的俊颜衬托得更加引人注目。

    凌毅看着他。眼神却十分平静。就像是看见任何一个不相识的医生般。情绪上沒有丝毫波动。

    童阅看着他醒來。立刻朝他微微一笑。

    细想起來。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秋天。那时候凌毅也在住院。已经过去两年了。却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当中的时光仿佛沒有存在过。童阅像是一觉醒來。就來到病房。然后守在他的身边。自然得天经地义。

    凌毅看着他的笑容。客气地说:“童医生。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稳。丝毫也听不出重伤之后的虚弱。仍然会给人如山一般的安定感。

    童阅温和地笑道:“不用客气。凌部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加个副字。”凌毅一丝不苟地说。神情却变得有些柔和了。

    “是。凌副部长。”童阅笑得很愉快。

    凌毅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平静地问道:“童医生。我要多久才能出院。”

    “至少两个月。”童阅很认真地说。“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建议你静养三个月。”

    凌毅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在自我检查身体的受损状况。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淡淡地道:“好吧。我住院治疗一个月。童医生。拜托你了。”

    童阅瞠目结舌。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沒有。沉默半晌。只得点了点头。

    两年來。童阅只听他说过几次话。每次都是轻描淡写。听在别人耳里却仿佛重逾泰山。谁都只能乖乖地听从。沒人会想到去反驳。就连自己也是。明明他是病人。自己是他的医生。却会让他牵着鼻子走。根本无所置喙。

    在治疗方面。凌毅很合作。他的身体底子又厚。伤好得很快。只是。一周之后。便不停的有他的几个助手來來去去。将文件拿到医院來让他审阅签署。他的床边也安上了可折叠的电脑。一直与国安部联着网。供他远程指挥行动或者召开网络会议。除了检查和换药外。就连输液的时间他都在工作。

    童阅看着。觉得很心疼。而凌毅在工作时。总有警卫守在房间门口。一副闲人勿入的架势。他一时也拿不准该不该进去干预。那些老资格的护士本是神鬼不惧的。这时也不敢随便进凌毅的病房。这些都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在凌毅周围。总是仿佛有一道铜墙铁壁。把他跟周围的世界隔绝开來。他完全沒有把握突破进去。真正地接触到他。

    初冬的冷雨连绵地下个不停。暮色早早地就扑了过來。笼罩着整个北京城。

    医院有独立的供暖系统。屋里温暖如春。童阅已经下班。却留在办公室沒有走。他脱了白大褂。穿着黑毛衣和灯心绒裤。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着绵绵细雨淋湿了整个世界。

    出了一会儿神。他觉得饿了。这才放下杯子。看了看表。想了片刻。他下定决心。走出办公室。直趋凌毅的病房。

    床头灯开着。柔和而明亮。凌毅半躺着。一直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偶尔在键盘上敲两下。显然还在工作。

    守在门口的警卫已经撤到了特别医疗区的大门口。病房里只有凌毅一个人。童阅大步走进去。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抓他的电脑。

    凌毅一伸手便挡住了他的胳膊。对他笑道:“好好好。童医生。再给我十分钟。”

    童阅板着脸。作势看了下手表。便在他的床边坐了下來。那架势很明显。今天他一分钟也不会通融。

    凌毅哑然失笑。匆匆在几个文件上做个记号。以便明天接着干。便关上了电脑。

    童阅见他很听话。满意得笑了笑。起身将电脑拿起來。收到墙边的衣柜里。温和地说:“准备吃饭吧。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

    凌毅第一次看到他不穿白大褂或者正式的西装。那样子还真像个尚在读书的大学生。气质却仍然是温文儒雅。像个早熟的学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以“您”來称呼自己了。也不再叫自己的职务。听上去却有一种别样的亲切。两人的距离就这样被他一步一步地拉近。凌毅居然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

    等到他从洗手间里出來。护士已经将晚餐送來了。

    凌毅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医院的高级营养师配的。由特级厨师做出來。他自己却仿佛沒有什么好恶。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吃下去。从來也不挑剔。更不会专门提出想吃点什么。这也让人有点挠头。

    童阅想照顾他。却不知该从何入手。他是部长。身边有的是助理、秘书、警卫、保姆。而他自己偏偏又物欲极淡。根本看不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现在他的伤势仍然严重。又失血过多。还不能多走动。连到院里散步都不行。除了工作之外。他平时在病房里也就晚上看看电视。还大多是新闻频道。偶尔看看体育节目。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简直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童阅每一想起。都会暗皱眉头。

    他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沒有人敢伸手去抓凌毅的电脑。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凌毅已经放宽了尺度。对他近似于侵入的行为容忍得多了。

    童阅让护士离开。自己将病床旁的小桌板升起來。然后把菜和汤一一放到桌上。再盛好饭送到他手上。怕他端不动。只盛了小半碗。

    除了开头几天实在动弹不了外。凌毅不肯让任何人喂他。一直坚持自己动手。

    童阅将他的床头调高。在他的身后又塞了一个柔软的枕头。这才微笑着说:“好了。吃吧。”

    凌毅看了看旁边的饭钵。对他说:“你也一起吃吧。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哪儿吃得完。”

    童阅很开心。过去拿起准备给他喝汤的空碗。也给自己盛了饭。然后就站在床边。与他一起吃了起來。

    凌毅打开电视。看着国际新闻。

    童阅的英语也很好。默默地陪着他边吃边看电视。偶尔瞄一眼他的饭碗。看是不是需要给他添饭。或者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一张纸巾递给他。

    凌毅沒有拒绝他的照顾。这个年轻人对他怀着的异样心思他早已洞悉。为了不使他难堪。凌毅对他与对别人一样。都是礼貌地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并很好地配合着他的治疗。

    长期以來。也有不少人试图想要追求他。或者向他表达自己的倾慕。却都会在他这种不动声色却颇有力度的拒绝中退避三舍。不过。这位看上去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却恍若未觉。常常会主动代替护士來照顾他。他曾经委婉地要求由护士來做这些。但这个孩子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应该谨遵医嘱。并全面配合我的工作。”

    这个理由听上去光明正大。连他都无言以对。只好由着他去。反正等他出院了。这位年轻而才华横溢的医生也就再也沒有渠道接触他了。然后。时间会冲淡他心里的执念。他就会抛开这些不适宜的想法。找到适合他的伴侣。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吃完了饭。童阅将桌上的碗全都收走。然后把装着饭菜的小车推出病房。放在过道上。一会儿自然会有护工來收走。

    屋里有通风装置。很快便把菜香抽走。灌进來新鲜的空气。

    童阅去拧了把热毛巾來。让凌毅擦干净脸和手。他站在床边。准备等他擦完后接过毛巾。放进洗手间去。

    这时。虚掩着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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