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对这座宫殿的了解,一定知道地狱红莲在哪里吧?”踏足在白玉石板上的瞬间,君夜玄将深邃的眸光转向了徐不缓。

    “知道。”徐不缓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但是,只怕我们都很难到达那里。”

    “什么意思?”君夜玄的声音在一瞬间冷凝,凌厉的气息四散而出。“朕说了,哪怕刀山火海,朕也定要拿到它!”

    徐不缓却只是淡漠地摇了摇头,“不是说那里有多难找,也不是说那里的守卫有多森严,那里甚至可以说沒有一个人沒有任何防守。”

    “那,为什么说难?”林无涯也忍不住插口。

    “因为那地狱红莲之所以叫地狱红莲,是因为它长在这碧灵湖底的万丈礁崖之上,而通往那彼岸礁崖却沒有路,只有一条百米长的极细绳索,绳索之下,便是梵魔教的红莲地狱,满是噬人血骨的妖莲与恶灵,一旦坠入,便是万劫不复。”

    徐不缓的每说一个字,君夜玄的心便沉一分,好看的眉蹙的越发的深。“不是说那地狱红莲乃是梵魔教历任大祭司用鲜血供养的鸢尾花吗?那风澈呢?他是如何过去的,他怎么能保证不从绳索上跌下去?”

    徐不缓微一沉吟,“你别忘了,他是梵魔教的大祭司,也是南诏的钦天监,他有着不老不死之身,除非有人代替他和梵魔神结下新的契约,否则虽然他也会掉下去,但是皮开肉绽粉身碎骨之后他的身体会再度聚合完好如初。”

    月如雪凄然一笑,果然,老天已不肯再给她在留存于世的机会了吗?不过,如此,也好。反正对这异世,她也无太多的眷恋。纤巧的手轻轻地拽了拽君夜玄的衣角,“算了吧。”

    却不想被那人厚实的大掌狠狠地攥住,沉如深潭的眸子里是海天清明般的坚定,“朕说过,不会让你再离开朕,任何人都不能再将你从朕身边抽离,哪怕是神!若有人执意如此,那朕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徐不缓,带路吧。”

    温润却强硬的气势让月如雪的心在一瞬间战栗,也让徐不缓重新对这个大胤的君主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好!”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早闻大胤历代王室残暴嗜血,血亲想杀。但是也许只有这睥睨天下的气势才能在这乱世中一统天下。眼前的男人内敛气质掩藏下的是王者之风,也许只有敢与天下为敌之人才有资格配得到这天下。

    众人一路迂迂回回,在大殿内穿行,意外的竟是一路再无阻隔,直到一路走到那大殿的尽头。

    一眼便望得见那彼岸礁崖之上迎风摇曳的殷红鸢尾,当然还有花海之中席地而坐的一袭玄裳,淡蓝的发随风扬起,一如盛放的蓝莲花,让一侧的鸢尾都暗淡了几分,是风澈。

    “我们又见面了。”空灵的声音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从对面传來,却清晰地如在耳畔。

    “看來,又难了一分了呢,除了要过这绳索不说,到了对面,还要对付那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君夜玄的唇边是一丝讥诮的笑意,可是眸里却是凝滞的墨色,隐隐地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说着坚定的步履便迈向那空中荡漾的绳索。

    “皇上,三思!”林无涯猝然撩起衣摆挡在君夜玄面前,单膝跪下。“您是一国之君,不可以身犯险,还是让无涯去吧!”

    众人皆是长久的静默,徐不缓的手搭上林无涯的肩想开口却终是咽回了肚子里,那是他选择的忠君之路他的信仰,他无权去阻拦。

    君夜玄墨色翻涌的眸子也长久地凝视着脚畔的身影,他不是不知道,他身上肩负的是大胤的天下,不知结果的路他不可以随便走,可是,要把月如雪的命寄托在无涯身上吗?

    林无涯方才一边保护徐不缓一边对付幻术水草和白面傩者,体力几乎耗尽不说,半边的身子也早已挂了彩,一个正常的高手过这绳索就已是难中之难,更何况他一个伤者。跌下绳索只怕是注定之事。

    而自己,武功虽不如鬼谷一派,可是轻功却是师承大胤以轻功冠绝天下的云苍一派,如果是自己,或许可以也说不定。

    他君夜玄不怕舍弃任何人,但是他怕的是救不了月如雪。不可以再做任何无所谓的尝试,她的时间,不多了。

    “不,还是朕去!”沉寂中猝然响起的声音如此的震撼人心。飞扬的衣摆饶过了林无涯,重新步向那礁崖的尽头。

    “皇上!”林无涯惊恐地大喊出声。一向沉稳的徐不缓也是久久的怔忪,本以为他是一个狠辣无情,谋算人心,不择手段的王者,可是如今这份缱绻不断的柔情又算什么?这算明知是错却依旧坚定的步履算什么?这个男人,究竟算是怎样?

    “不要!已经够了!”月如雪颤抖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君夜玄的衣袖,颤抖的声音在哀伤之外,是一分说不出的固执与坚定。为什么,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就算她不懂武功她也知道要过去有多难,他是身系天下的一国之君,怎可为她一个女人以身犯险?明明想断了那情那念,为何还要让她……君夜玄,你真的是我的劫,从遇见你的那天起,也许便注定了我这一生便入了你的轮回,生生世世,万劫不复。

    温暖的手掌一点点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掰开,薄薄的唇第一次抿成一丝如此真挚温柔的弧度。“放心,乖乖地,等我回來。”第一次如此轻柔的话语,不带任何的嘲讽与讥诮,甚至带着一丝宠溺和讨好,甚至沒有用朕这个字,而是用了我。

    月如雪一直伪装的面具终于被生生的击碎,泪水止不住的汹涌而出,连声音都随着哽咽,固执地再次拉住君夜玄的衣袍,“不要……不要……君夜玄,拜托你……不要……”

    再一次听到她唤自己的名讳,那个因为大不敬只有她敢唤出口的名讳,如此的熟稔,却一下子就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的部分。她口中的这三个字,曾经冷淡过,在她与他针锋相对时;曾经死寂过,在她与他相决绝之时,可是如今,却是如此的深切而哀伤,伤到让他心痛,让他舍不得离开。

    可是他还是狠狠地将身体从她的环绕中抽离,飞身如鹤,衣袂如云,踏上了那万丈深渊,红莲地狱之上的岌岌可危的细长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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