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莲盏被交到月如雪手里,端的是玲珑剔透,精致非常。

    月如雪轻轻地拉起无痕的手,将这手掌大小的莲盏放在无痕的手心里,“送给你,无痕。”

    无痕一怔。

    “是如雪你喜欢的,况且这是自己赢來的,我都沒有帮上什么忙。”无痕澄澈的双眸里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想推却,不想,却被月如雪制止,清秀的脸庞上绽放的是莲花般的笑容,沒有雕饰,却灿然至此。

    “不是啊。是无痕在思考时,脱口而出的一些话给了我启发,否则,我也猜不对啊。”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題,你,又怎会猜对呢……

    无痕暗淡的眸子泛起一丝亮色,但旋即又熄灭,想开口,却被月如雪抢了先。

    “况且我喜欢这莲盏,是因为它和无痕你真的很配。涤然出尘,雅致如莲。无痕你有一颗和莲花一样善良却内敛的心。”

    如雪,你,竟视我如莲吗?善良,内敛。你可知,那不是善良,只是因为爱你,对你,一个人的善良;那也不是内敛,只是因为不可得的压抑,对你,最深刻情感的压抑。

    如果说,在阿玄之前,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可会,对我倾心?

    无痕眼中瞬间流光溢彩却又在转瞬之间云淡风轻,让月如雪深信自己多半是眼花看错。

    无痕极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慢慢地收拢手掌,小小翼翼地将莲盏攥进手心里,仿佛握着的是生命。

    “谢谢你,如雪。”

    万重花灯之下,人潮涌动之中,二人皆是白衣胜雪,四目相对,温柔静好,仿佛时间也在刹那间驻足,停滞。

    翌日清晨。

    月如雪梳洗完毕下楼时,无痕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坐在客栈一角的桌子旁等她,依旧是浅浅的笑,如三月里最美的春风。

    月如雪温柔地回以一笑,两人匆匆吃过早点,便又踏上了去往苗疆腹地之旅。

    太阳从西到东,马车一路晃啊晃,他们也一路从大胤的属地进入了苗疆的边境。

    月如雪撩起马车窗口处的篮帘子,向外望去。

    只见漫山遍野的红色踯躅花,随风摇曳,那炽烈的红,仿若撩人的火焰,又似淋漓欲滴的鲜血,妖艳而绝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似乎察觉到月如雪望得近乎痴了的目光,无痕一边驭着马车一边回过头,娓娓道來,“苗疆和咱们大胤不同,这里的气候潮湿而温暖,四季如春。所以在大胤早已是萧索的秋天的时候,这里却依旧万紫千红,百花争艳。至于,眼前成片的,是南诏的国花,,踯躅。”

    踯躅,熟稔的二字回荡在耳边,月如雪不自觉地抚上手腕上的碧色手链,浅碧色的踯躅花瓣在琥珀的封印下蕴出淡淡的温润光华,好似温暖的守护。踯躅,你在宫里,可还,一切安好?

    苗疆的地势布局奇妙而肆意,就仿佛上天随意散在人间的珍珠,却又偏偏衔接得那般美妙多彩。

    他们一路从清溪到花海,又从花海到密林。

    树木葳蕤,参天蔽日。

    马蹄踏在腐枝枯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在幽静的密林中显得如此的清晰。

    卿无痕倚在马车的车柱上赶着车,月如雪则在马车内不时地掀起帘子往外望去。

    直到,奇异的窸窣声,突然由远及近,卿无痕警惕的刹住马车,停下來辨别起声音的來源。

    月如雪也好奇地向外张望,不望还好,这一望,不免心惊胆寒。

    那,窸窣的声音,诡异的光泽,竟是蝎子、蛇、蜘蛛、蜈蚣、蟾蜍等各种各样的月如雪或见过或从未见过剧毒之物。

    仿佛受着某种驱使,它们成群列队般,向自己和无痕所在的地方包围过來。并且,那速度,快得让人眨不了眼睛。

    月如雪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满满地张开,说不出的慎得慌。

    “沒事的。”无痕安慰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润和淡定,可是在瞥见他那皱起的如远山般美好的眉时,月如雪知道,他,只是在安抚自己。

    卿无痕狠狠地扬起马鞭,抽了马匹数下,马匹吃了痛,撒了欢似的疯狂奔驰起來,卷起落叶数重,尘土飞扬。

    可是,马快,毒物更快。

    不知怎么,那些毒物似乎认准了他们,尾随着他们直到一路包抄。

    卿无痕的眉拧得越发得紧了,因为他知道,这样,根本甩不掉这些东西。索性,停下了马车,手腕一抖,从古琴之下抽出一把鱼肠古剑。

    回头对着月如雪温雅一笑,“放心,无事,呆在马车里,不要出來。”

    月如雪心里一滞,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她,不可以辜负无痕的守护。

    卿无痕最后深深地凝了月如雪一眼,跳到马车之下,手持古剑,白衣胜雪,整个人宛如一把出了鞘的利剑,风华万千。

    月如雪以前从未见过的这样的无痕,都说他是战神之后,可是月如雪的印象里他永远是那般温润如玉,神华内敛。从未想过这个美貌胜过女子的温雅男子会有如此决然刚毅的一面。

    长剑如虹,气势如炼。剑气扫过之处,皆化作齑粉。卿无痕的剑招不华丽不花哨,甚至普通得就像是随意的一挥一划,可是却宛如在马车周遭织成了一张浓密的网,毒物之流,半点接近不了。

    只可惜,再精妙的剑招,再高深的功力,也拼不过时间。毒物一波一波地碎裂在无痕的剑下,可是这一波倒下,又有下一波源源不断的涌來,就像最虔诚的朝拜者,不达彼岸,誓不罢休。

    时间一点一滴的划过,无痕只觉得挥剑的手越來越沉,可是,毒物也好似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终于,精疲力尽一不留神的刹那,一只毒物突破了剑网冲将进來,一寸断,致寸寸断,那一脉的毒物不可抑止的向马车进军而去。

    或沿着车轮,或沿着车棱,马匹在毒物噬咬的刹那,一声哀嚎,猝死在地。不过瞬间,毒物攀满了整个马车。

    卿无痕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因为月如雪还在马车里,他说,让她在里面等他。

    可是,他太低估了状况,应该把她护在身边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马车里。

    可是哪怕他的剑再快,都已來不及,因为那数量惊人的可怕,他顾得了一,顾不得二。剑气纵横,无数毒物应声而落,可是亦有无数奔涌向前。

    无痕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味到恐惧,从父母双亡以及听闻阿玄在北凉出事后第一次如此恐惧,手心冷汗涔涔险些再也握不住剑,该怎么办,如雪,我该如何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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