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迹部景吾是想看三条樱子有什么反应,当他用平静得象是宣布晚餐要吃点什么的语气重申决定,“我要去德国上高中。”

    这一刻,只有迹部景吾自己知道他的心脏跳动频率是有那么点不对劲的,至于他究竟想看三条樱子作何反应,却是没有头绪。

    大概是从认识到现在她的表现始终波澜不惊,迹部景吾想,倘若能看到三条樱子失态,他或许会有点成就感,

    迹部景吾之于三条樱子,多少是特别的————迹部景吾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

    ……然后呢,

    然后,三条樱子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抖了抖象是想说什么,最后偏又抿紧嘴角一言不发,随即她垂下眼睫,放在桌上的手慢吞吞蹭到茶杯,停顿片刻方才握紧杯身,收紧的手指指骨关节略略泛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迹部景吾也不急着解释,仍旧静静看着三条樱子;又过了很久,他看到握在她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颤,而后她抬起眼睛,目光对上他的。

    “啊——之前没听你提过。”她面上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却有点呆愣,连嘴角的笑意都显得勉强。

    “选好学校了?嗯——那个…”说到此处她再次沉默下来,眼神游移着错开他的视线,半晌,再次开口时语调有些颤抖,“恭喜。”

    “恭喜?”迹部景吾讶异的挑高一边眉梢,“恭喜我什么?”

    “啊?那个,没什么。”许是终于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象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没什么。”她重复了一句,语调清晰,片刻之后面上的恍惚渐渐消散,“祝你一路顺风。”说话间她挺起背脊,仿佛瞬间武装好自己表情语气都无懈可击。

    迹部景吾盯着三条樱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没了戏谑的兴致,把身体倾斜过去挨近她,他一字一句,用有史以来最认真的语气开口说道,“跟我去德国。”

    跟我一起走,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

    三条樱子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迹部景吾的心情豁然开朗,灰紫凤眸眼角微挑,也有了用恶劣语气表达放松的别扭情绪,“瞪什么瞪,本大爷的决定你敢反驳试试?”

    抬手,双指并拢,[咚——]一声敲在某颗光洁的额头上,迹部景吾哧哼一声,眼神凶恶的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扔到一边去,回去以后就收拾行李。”

    “哈?啊——等等等等!”三条樱子的眼睛巴眨几下,空白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等等!”她猛地抬手在胸前作出打叉动作表示暂停,然后嗓子拔高几度,“不是还有一个学期吗?!整理行李做什么?”

    “总是需要提前准备。”迹部景吾好整以暇的拍下她的手,挑了挑眉,“出境问题我来解决,至于你就给我乖乖的整理行装,敢再闹出什么事…”

    意味深长的顿了顿,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是要走正常渠道出境,还是被当成行李托运,选择权在你。”

    “喂喂喂——”三条樱子嘴里有气无力的嘟囔却没有具体辩驳什么,只是后脑勺隐隐约约挂上厚重的黑线,也不知是为了他所说的非正常后果,还是因为某些无法言说的,与她密不可分的突发情况。

    看着三条樱子眼底浮现的无法错辨的喜悦,半晌,迹部景吾勾了勾唇角,早先与祖父那一番谈话带来的压抑感在此刻终于淡开少许。

    无论这个决定将来会陷他于何等不利境地,至少现在,他没有任何懊悔。

    ………

    迹部景吾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会对今日之事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只因为今日那场谈话之前他从未见过祖父露出那样疲惫的神态。

    ‘景吾,这世上有些人是与危机结伴而生的。’这是迹部景吾与他的祖父枯坐在房内许久之后,他听到的话。

    说话时他的祖父静静注视着面前的棋盘,良久又是一记低叹,迹部景吾看到他的祖父终于抬起眼睛,漫长岁月淬炼过的眼瞳带着洞悉所有的睿智,以及…冷酷。

    ‘三条樱子,那个女孩比我听闻的更麻烦。’

    彼时迹部景吾心头猛的一坠,本能的想要开口,但他极力克制焦躁,面无表情的安坐,听他的祖父用一种低沉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年后你尽快去德国。’

    这句话传到耳中,迹部景吾的心底油然而生的是难以抑制的惊惶,以及连他自身也无法解释的怒意,可是他的祖父象是没有看到他的异样,沉默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说道:

    ‘老人家见不得死亡,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已经老了。’

    这之后迹部景吾就再没听到他的祖父说什么,老人的视线重新落到那副棋盘上,象是连身边还有人都忘记;迹部景吾又等了很久,最后他悄悄的离开。

    然后,他折回三条樱子所在的房间,并且在一路走来的短短时间内迅速作出决定。

    ‘我要去德国。’————他会这样对她说。

    ‘跟我去德国。’————他会这样请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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