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一番对话在第二天就被忘得七七八八,郝贤在喝酒之后的记忆一直是乱七八糟。

    今井对此也十分了解。

    市丸银的离开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除了几次喝高了郝贤发酒疯死活要去真央当死神吼得震天响,然后第二天醒来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混吃等死,好像那个说‘不去真央就去死’的人不是她一样。

    斩术和白打依旧是一窍不通,所幸她的瞬步和鬼道提升了很多,尤其是一手白雷用的极为熟稔,熟练到甚至可以不用吟唱不用说出名字就能使用。

    白雷是好物!劈材生火逮鱼斗殴堪称居家旅游老少皆宜的必备杀器!

    时间一晃又到了年末。前几个月夏日祭的时候她和今井俩各怀心事谁也不想出去看烟花,就在杂货店里一醉方休了,大着舌头互相扯嗓子吆喝。

    “别、别让老娘知道当初是哪个兔崽子给我下黑手,不然砍死他!”

    “我要当死神!!”

    “日……输的太憋屈了!”

    “我要当死神!!!”

    “郝贤!喝、喝酒!”

    “我要当死神——”

    “去吧!”

    “当死神!!”

    “你去吧!”

    “当!死!神!老娘要成为死神!!!”

    “去、去真央吧!!喝下这碗酒,姑娘别回头!”

    快掀翻屋顶的闹腾让邻居不胜其扰,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有人来拍门叫她俩小点声,别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可惜喝醉酒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今井彪悍的把门一拉开,一酒瓶子砸在来警告她们的男人脑袋上,凶狠着脸叉着腰吼:“老娘和我朋友喝酒,谁敢罗嗦?!”斜倚在矮桌上烂醉如泥的郝贤傻笑着鼓掌喝彩。

    醉鬼丢下哀嚎着的男人霸气的甩上门,继续吵得鸡犬不宁,前车之鉴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里,纵使心里再不满也没人敢去叫她们安静了。

    他们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致使次日醒酒的两人除了头痛欲裂,又多了个嗓子哑到说不出话。

    新年的那一天郝贤没留在杂货铺,打扫好店里的卫生就跟今井打了声招呼,顺手拐了两瓶她的珍藏就轻松的往家的方向走。

    如今她也不是那个半吊子了,鬼道能用到七十三双莲苍火坠,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控制不好灵力没用几个鬼道就累成狗。

    托天朝教育的福,她对于鬼道这种需要死记硬背吟唱的东西学起来非常快。

    路上有不少露骨或是隐晦的眼神盯着她,她回看过去冲他们笑笑,引起他们的一些骚动。

    没关系了。

    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因为他们是整,而她已经会使用灵力。如果有冲突的话,不动手就算用灵压也能逼退他们。

    她想起当年今井问她的那句:郝贤,你觉得你够坚强吗?

    然后她笑起来。

    当初会纠结这个问题的自己,真是像个傻瓜一样。

    她仰头看着落雪的天空,灰蒙蒙的如撒了石灰粉的幕布。

    市丸银走了之后她就没了能依赖的人,所以她理所当然的独立,理所当然的坚强。

    有的时候坚强需要一个理由,或是一个契机——大抵如此吧。

    伸了手,摊平的掌心接住了几片雪花,片刻融化余下微凉的触感。

    这只手曾和那个笑起来像个反派一样的家伙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在安静的夜里用压的很低的声音念。

    执子之手,生死相扶。

    然后那个混蛋落跑了。一声不吭的自个儿去真央当死神了。

    郝贤手腕一翻食指指向那个扑向自己的人,声音干脆利落。“白雷。”

    银白色的光刹那贯穿那人的眉心,仆倒在地的身体很快成纷飞的灵子与不断从天而降的雪融成一体。

    经过那么多次袭击她也习以为常了,没伤感的感叹一下那个找死的家伙,她淡定的迈步,草绳吊起的两个酒瓶随着她的脚步不时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铛铛声。

    其实她也很想一声不吭的跑去真央啊混蛋!

    可她不认路qaq。

    “我——回——来——了——”

    她刚到门口就喊起来,嗖的一声眼前一花,立起来有半个人高的小狮郎就扑到了她身上,热情的用舌头舔她的脸颊。

    完全没看清它的动作。

    郝贤默默。该说不愧是市丸银那家伙的儿子吗?越来越厉害了。

    揉了揉它的脑袋,郝贤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酒瓶。

    “今井桑的珍藏,咱俩把它喝光吧!”

    捋袖子做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郝贤摆上了两个碗,用盘子盛了满满一盘子的肉食放到小狮郎面前,笑眯眯的看它狼吞虎咽。

    “我开动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对桌的空位上几秒,夹了几筷子那人喜欢的菜放到对桌的空碗里,然后低头吃起自己的饭狠扒拉几口,咽的急了有些哽到。

    绝不是哽咽。

    和今井一起磨炼的女中豪杰气场才不会莫名其妙的破功。

    郝贤仰头喝下满满一杯酒,辛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烫到五脏六腑里,她赶紧吃口菜。

    【“我没有你强,没什么突出的才能和优点,没有出众的实力和地位,我只有你。”

    “你是市丸银,我只认这个,不管以后别人怎么看你,在我这里,你还是市丸银,最初的市丸银。”】

    【“啊啦,这句话算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我也只有你呀,郝贤。】

    昨年的对话言犹在耳。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很容易想起那些老回忆。

    郝贤甩了甩脑袋,把剩下的透明液体倒进干净的碗里,端起来咕噜咕噜的也不品味道便迅急的一饮而尽,然后把空了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豪迈的打个酒嗝,依稀看到小狮郎用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想去摸摸它的脑袋说没事,刚探出手却脑子一晕栽在了地板上。

    这就是装酒圣的下场。

    她晕头晕脑的想起昨年璀璨的烟火,那段长长的路他背着她稳稳的一步一步走回家,月华似水。她趴在他背上,半梦半醒中叫了很多遍他的名字。

    “银……”

    她恍恍惚惚的从被烈酒辣痛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吟。

    空荡荡的房里已然无人回答她那声简单而坚定的“在。”

    ——竟已如昨……啊。

    她蜷起身,觉得胸腔有什么揪痛,喘不过气。

    清醒的时候脑子跟被人践踏了几百脚一般、手脚软的像面条,这样的感觉毫无疑问是醉酒的后遗症。

    身下有些柔软,她迷糊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褥子上。

    ……嗯,小狮郎这么能干?居然可以把喝醉的她挪到床铺上。真乖,下次给它做它喜欢的糖醋排骨好了。

    “醒了呀。小小年纪沾酒是不好的哟,郝贤。”

    还在打算着给儿子奖励之际,一个声音好似晴天霹雳把她雷的整个人僵滞,顿了几秒猛然回头去看,坐在矮桌边端着酒盏浅酌的人不是市丸银是谁!

    “你——”

    口口声声说要把他揍的生活不能自理,如今见了苦大仇深的那人她的反应却是很没面子的傻眼。

    “新年快乐。”

    对方笑眼弯弯。

    时光不及他的眉眼细长。

    ……一声不吭的消失在眼前,一年的音信全无,然后突然出现若无其事的跟她说“新年快乐”?!!他居然这么淡定,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这家伙!!!

    郝贤终于不再傻眼,一个饿虎扑食把矮桌都撞翻了扑到他身上,噼里啪啦的一片杯盘狼藉。他微有惊讶伸手将她扶稳,毫无防备的换回她呼啸而来的手起拳落。

    “……”

    “……”

    这一拳打的不掺任何水分,她的指骨都隐隐作痛。被揍的侧过头的少年平静的转回头来,嘴角淤青,一抹血迹顺着有些破裂的唇角流下。

    下手重了……

    郝贤眼神闪烁一下,暗暗后悔一时激动就没个轻重。

    “解气了?”

    少年也没了笑脸的弧度,语气淡淡地。

    “……”

    郝贤干咳一声低下头不知要怎么回答,目光转移开才发现市丸银穿着一身黑漆漆的武士服,那模样,如果没猜错就是传说中的死霸装了。

    他一年就从真央毕业当上了死神?

    郝贤顿觉复杂。

    “打的真是毫不留情呢。”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复又眯着眼露出笑容,看不出他的任何思绪。

    “……这是给你不告而别的回礼。”

    虽然心里已经后悔那一拳用力太狠,她回答的依然嘴硬。

    “那就扯平了。”

    市丸银站了起来,拿起身侧地板上的斩魄刀插回腰间,左手习惯性的搭在刀柄上,居高临下的看她。

    “看来我不在,郝贤也过的不错呢。那就……”

    “你又想走?!”

    她也不顾酒后无力的身体撑地站起,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眼睛死死的看着他。

    “你也发现了吧。”

    他语气平静的近乎漫不经心,“我已经是死神了。”

    “……我也要去真央。”

    她咬了咬牙,昂首看他,“去真央,我也当死神。”

    所以……休想丢下她。

    “不行哟。”

    市丸银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应了她,弯着的眼却露出认真。随即轻笑一声又成无所谓的语气。

    “呐,在这不是挺好,何必急着当死神去送死。别说醉话呀。”

    “我清醒得很!”

    她怒目而视,“市丸银你少来这套!这已经是年末了,我明年就去考真央——”

    她执拗的看着少年淡漠的神色,嗓音低哑的略有颤抖。

    “你休想再丢下我……市丸银。”

    对视片刻,市丸银转开头去。

    “放弃吧。”

    “不!”

    “就在这里。”

    “我不!”

    “不要靠近瀞灵廷。”

    “我拒绝!”

    “郝贤,听话。”

    他轻叹口气,伸手揉着她的脑袋,让她的顽抗之举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般。

    “没你这样的……太没义气了……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一走就一年,还说什么百年之约,你简直是个混账。”

    说了扰乱她军心的话第二天就不说一声的跑了,一消失就一年,留她一个人在这混乱的地方担惊受怕,究竟想让她怎样啊,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拍开他揉她脑袋的爪子,郝贤眨了眨眼,睫毛有些湿润。哽咽着嗓子,挺直脊背瞪着不知不觉中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年,轮廓还带着倔强。

    “我再也不信你了,市丸银!”

    “啊啦,这可糟糕了啊。原来我在郝贤心里的形象那么差了呀。”

    少年偏了偏头,神色略显苦恼。

    “既然如此的话……”

    他低沉的声音轻的逐渐听不清,郝贤皱了皱眉,疑问还没出口就感觉有股力道钳住了下颚迫使她抬起头,随后唇上一软,傻子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卧槽,莫名其妙被强吻了?!

    傻眼两秒,郝贤推着他的胸膛想分开问他突然丧心病狂的是想干啥。对方反而禁锢的更紧,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强劲的像铁钳无法撼动半分,力道强的和他的外表毫不相符,他的嘴唇炙热地让她想起那杯辛辣的烈酒。她瞪大眼,只看到市丸银长长睫毛下微张的眼里流转的青色光芒,诡秘而醉心。鲜少见这个一直眯着眼的人睁眼,她如同受到了蛊惑忘了挣扎,腰间被他的斩魄刀咯的生疼。市丸银像是也察觉了,一手极快的抽出神枪随手扔在地板上,接着用力一抵,两人就撞在了墙壁上,粗糙冰凉的墙壁抵在背部让她一个寒颤,被他压制在他与墙壁间不能动弹一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残酷现实让她深刻认识到两人的武力值差别。那一拳打的还真是市丸银放水了吧……

    “闭眼。”

    他乱了的呼吸打在她脸上。

    这简直是……

    她心里像是千万匹草泥马嚎叫着踏过,身体上却迫于压力乖乖的阖上眼,手指僵硬的拽着他肩膀的衣料。

    唇上的热度又一次覆来,有什么探进了口中和她的舌头接触。

    两次人生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初吻不是小清新的一触即逝而是火热的舌吻,更严重的是被这个混蛋起来不是人的市丸银给夺走的。

    简直是……

    丧心病狂。

    口中烈酒的辛辣已经分不清是谁带来的了,交缠的唇齿里尽是醉人的酒香,她呼吸不畅的喘着气靠在墙上,他并不罢休的追寻过来,身体也一并压来,清晰的沉重。

    缺氧中郝贤晕晕乎乎的想。

    到底是市丸银丧心病狂还是她放弃治疗。

    所以说,为什么感人的家人重聚戏会演变成这种言情档,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个平素就是个混蛋的人,混蛋起来更不是人的市丸银身上。那一拳打的太仁慈了,她还白痴的那时候心疼他,早知道就多打一拳了!不,十拳也不够啊啊啊啊啊!!

    去死吧市丸银!!把她的初吻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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