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法子?”

    孙若儿觉得今晚的两个人必有一个是疯的,不是芸香就是她自己,然而那又如何呢?这地狱般的日子,逼着叫人不得不疯啊!

    芸香往孙若儿身边坐了些儿,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甜蜜的带着毒汁的低低言语:“温王是个粗人,一直求爱不得,心中早有些烦躁。他已收买了外院之人,一直试图收买郡主院子里的奴仆,只可惜那些忠心走狗不为所动,正急得打转呢!明儿夜里,我偷偷摸摸去寻温王,假意答应与他里通外合,到时候我开了院子门,你寻件和郡主相似的衣裳扮作郡主走动,不怕他不上钩。”

    孙若儿听后,面上渐渐绽出光辉,可还有些后怕:“到时候温王怪罪,该怎么办?”

    “他在郡主面前乖得和个猫儿一般,心怀不轨在先,自己认错人在后,哪来的胆子去怪罪!为着长远的来往,巴不得把你捧起来,好歹也是得宠过的奴婢。有这么长的日子,还怕你笼络不得他?自己院子里头的人被侮,郡主面上也是过不去的,少不得捏着鼻子贴一笔嫁妆送你去那边,等姐姐你入了温王府,还不是如鱼得水!说句冒犯的话,姐姐你吃过苦,身板又是个好生养的,到时候随便你生下一儿半女,这便是长久的富贵了。”

    孙若儿细细品着芸香的话,忽然觉得对方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菩萨,说的也是至好的点醒箴言,不由得感激入骨髓。她紧紧握住芸香的手,郑重其事道:“好妹妹,待我在那边站稳脚跟,一定把你接过来享福!”

    芸香点点头,笑吟吟儿道:“我这辈子,就指望姐姐你了!”

    两人彻夜商议这个圈套的细节,被谋算的男主角温王亦是整夜未睡,在自己的府邸书房里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他纵横沙场多年,在人前皆是冷面将军模样,没想到在这等年纪和年轻人一样陷入情网,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他府里姬妾不少,但都是亡故部下的妻女姐妹等,纳入府内皆为代而照拂之意,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正妃身体孱弱,常年病卧在床,侧室们不是生性怪癖便是一心向佛,他本人又喜武不好色,所以至今府里没有个孩子。

    母妃在世之时没少唠叨过子嗣一事,可子女的缘分向来是强求不来的。他也曾找来身体强健的平民女子指望生育,可惜这些女子要么病故,要么受伤,没有一个安安生生地给他诞下一位小世子或者小郡主。

    有传言说,正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孽太多,损了阴德,老天才叫他绝后。温王并非迷信之人,只是一直得不了孩儿,未免有些心灰意冷,便不再妄想,过着心如止水的赋闲日子。

    可当他遇到沈娡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那个女子是那般娇小美丽,宛若坠入凡间的九天仙女,点燃了他沉睡已久的血液与心房,周遭灰暗的景致也像是被人泼上了颜料般夺目缤纷。

    如果时光倒退到他最鼎盛的日子,他还有机会朝这个一见钟情的美人儿家中提亲,可如今他老了,家中正妻侧室俱有,对方还成了郡主是自己名义上的宗亲,两人之间已是没有任何可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不能求娶,他便只能和其他浪荡子一样徘徊在赵王府外,只为寻着机会一睹芳容。每每想起自己“晚节不保”被人在背地里笑话,温王也只能苦笑自嘲:情爱一事向来是难以说清的啊!为了这个丢掉名声,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名声么?

    除了温王,还有许多风流公子如同狗恋骨头一般在赵王府的后院一条街走来又走去,时日长了,彼此之间竟然熟悉起来,以兄弟相称。温王年纪有些大,又凶名在外,一开始不太合群,后来反倒成了这群人的首领。

    “初次见到大哥,我还以为我的眼睛坏了呢!”一个伯爵府家的公子开玩笑道:“郡主何等娇滴滴的美人儿,光是听到大哥你的名字,恐怕就要吓得哭着回去找王妃!”

    温王十分不解:“何来此言?我虽是武将,倒也没可怕到如此程度吧。”

    那公子不知轻重,把外头的传言给说了,温王听后沉思许久,苦笑道:“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这温王一旦接近了倒是挺好说话的,怎么会是那等丧心病狂的人呢?

    和走正门的贵公子不同,浪荡子们自有浪荡子们的一套规矩。他们不屑于翻墙钻洞,认为此举和强抢民女的土匪之流毫无区别;然而,贿赂下人打开院门与小姐幽会,倒是一件很有风味的事情。

    只可惜赵王府家的下人油盐不进,无论给多少银钱都不肯松口,好容易有个小厮被收买肯在半夜的时候打开一小会儿外院门,郡主所居住的漱玉院又成了难题。

    他们此时连进温王府都困难,何谈进一步打开漱玉院的缺口呢?

    是人都爱美,他们爱貌若天仙的郡主,那群下人何尝不是?忠心护主,堪表天地。特别是那位叫白蝉的贴身婢女,不过是透露个话风就被骂了一脸直轰出街外去,够泼辣!

    温王是闲人中的闲人,没事了就坐在正对着王府后门的一家酒楼喝酒。为防着大户女眷受惊,方圆几里的楼阁房屋皆不准盖得比围墙高,温王顶多能看到墙边的些许枝芽绿意,幻想着沈娡和侍女们在王府内玩耍的情形。

    就在他有些醉意的时候,一个披着罩衣盖住头脸的女子忽然前来拜访。

    “你是?”

    “我是郡主身边的婢女。”来人声音粗哑,又看不见面容,引起了温王的警惕。还没等他盘问,对方递出了一把纸扇,扇子上有一束喷香扑鼻的茉莉花。

    接过扇子后,温王喜笑颜开。

    他认得这是沈娡的扇子,因为之前和她偶遇的时候,她便是拿着这一把绘有朱雀鸟的扇子,容颜比传说中的神鸟还要更加艳丽。

    “看天气,今夜的月色想必不错,温王殿下若得闲,可来漱玉院赏月。”

    “真的?”温王手一紧,险些弄破了纸扇。

    “当然。只是漱玉院内女子众多,需小心行事。莫要撞到人或者认错人,使得郡主伤心。”

    温王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金钗:“劳烦将这个带给郡主,我是个粗人,不会准备什么精致的礼物……”

    “殿下有心了。”那女子掠了金钗便走,步伐轻盈迅速,像是一阵烟云。

    温王怔怔地揉了揉眼睛,若不是手中纸扇提醒他这一切是真,他恐怕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美的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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