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屋里的晋阳公主嗔骂道:“还不快住嘴,骄纵的你越发没有规矩了,什么心上人?这也是你一个未出闺的世家女郎该说的话?你若再这样下去,往后便把你送到你皇外祖母那里,着宫中的女官,好好管管你才是。还有阿晨,你是做姐姐的,也当好好帮着娘看着阿旭才是。这是在家中也则罢了,若是在外面也这般口无遮拦,我们王府的脸,还有公主府的脸,早晚要叫她给丢尽了。”

    长宁郡主秦晨也是无奈,这个妹妹全无心机,一向如此的,不过她在外面倒是有些分寸,只这会儿母亲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辩解,便笑道:“娘,女儿知道了。阿旭也只是在娘面前如此罢了。”一边说,一边给秦旭使了个眼色。

    秦旭虽说骄蛮傲性了些,但人又不笨,便顺着秦晨的话,笑着腻到晋阳公主的身边:“娘,阿旭知道错了,对了,咱们晚膳用些什么?这几日在姐姐府上,总是宴席,吃也吃不好,这般想想,还是家中好。”

    母女三个正在屋里说着话,就听屋外的使女禀道:“公主殿下,涪陵郡主求见。”

    “进来吧。”屋里传来晋阳那既不失皇家威严,又透着慈和的声音。

    秦昭进了屋,给晋阳行了礼,又朝着坐在晋阳身边的咸宁和宜兴微微福了福身:“阿昭见过两位姐姐。”

    “不必多礼,”秦晨笑着从床榻上起来,拉了秦昭在她身边坐下,“几日没见,怎么觉着你又高了不少?”

    “几天时间,哪里就能长高?许是二姐姐才刚坐着,阿昭站着,这才看起来高些罢了,”秦昭笑应着,又看向秦旭,“三姐姐看着这般高兴,一定是大姐姐府上的宴会极是有趣吧?”

    秦旭给了她一个白眼,嗔道:“自是有趣,可惜大姐姐使人来接你,你偏不去。”

    “哪里是我不去?我也是想去见识见识的,可惜因有些事情耽搁了,下回若是再有哪家宴请,还请三姐姐带上我。”

    “这是自然,阿晢哥哥临行前,特地托了我和二姐姐照看你的呢。”秦旭虽因秦昭的策封比自己高,不舒服了些日子,但到底自家姐妹,又是在晋阳面前,自然要表现的姐友妹恭,彼此亲和来。

    不过说起宴会,她倒是想起过些日子平庆候府的齐家阿琴的及笄礼来,便笑道,“过些日子平庆候府的阿琴及笄礼,到时候你也一道去,新年时阿琴因病了,也未去宫中玩,因此还未曾见过你呢,因听说我们家阿昭生的极是美丽,这回在大姐姐家,她还特地问我来着,要我等她及笄宴时,带上你一道去。齐家四郎虽然讨厌,可阿琴却是好的。温柔知礼,心地良善。咱们几家原是世交,将来也好一处玩。”

    秦昭心里却是惦记着歌舒明朗的事情,有心想问,却也知道冒然寻问于礼不合,只得闷在心中,笑着答道:“前几日在街上遇上齐家四郎,听说了齐家琴姐姐及笄礼的事情,伯娘说了,到时候会叫我与两位阿姐一道去的。”

    见她们姐妹说的热闹,晋阳便去了外间,叫使女上了晚膳,等晚膳摆上,四人一道用了,因遵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时屋里倒静的很。待用了晚膳,使女辙了碗筷,秦晨笑道:“阿昭,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和阿旭先去换身衣裙,再过来陪你说话。”

    她和秦旭从丞相府回来,也只简单洗了一下手脸,便陪着晋阳说话,还未来得及换洗。秦昭原就是有事来寻晋阳的,被她们姐妹两个拉着一通叙话,后又一道吃饭,这正事儿都还没来得及提呢,自是应了。

    等她姐妹二人给晋阳行了辞礼,各自回院,晋阳这才笑道:“被那两个丫头一闹,倒忘了问你,这几日,油坊的图纸,准备的怎样了?”

    “回伯娘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原就是把画好的草图送来给伯娘过眼的,不想两位姐姐才回府,闹着说话,倒把正事给忘了。”秦昭回道,又叫了一直在屋外守着的紫苏进了屋,递了图纸过来,“伯娘先看看,若觉得哪里不合适的,我再改。”

    晋阳哪里耐烦管这些事情,只草草扫了一眼,见图稿上每一处都标的清楚,暗自点头,想着这丫头人虽不大,做起事来却是细致,便笑道:“我虽不懂,但见你把每一处作什么用处都标的清清楚楚,可见用了心的。等明日我使人把图稿交给管事的先看看,让他们再议议,若有不甚清楚,或是需要商议的,到时候让他们使人去浮翠阁寻你面议就是了。”

    秦昭笑着称是,却见晋阳公主皱了皱眉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想好是说还不说的样子,秦昭纳闷,自家这位公主伯娘,素来成竹在胸,不想是拖泥带水的人,今儿怎么会摆出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想了想,笑问道:“可是伯娘有什么吩咐?”

    晋阳见问,却似下了决心,道:“我听说朝庭已经定了新的北平节度使人选,只因天寒地冻的,往北路不好走,且临近年关,正是各府州繁忙之时,倒是不好交接公差。因此可能要等翻了年,任命才会下去,若是快的话,你父亲明春差不多就能回京了。”

    因为秦晢任着北庭都护府三军节度使,秦怀及又取了安西都护府的郡主,朝庭自然不会放心整人西北边关都交给并肩王府的人把持。秦怀用被调回京城,去掉北平节度使的职,秦昭一点也不意外,但她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能见到父亲,她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激动或者高兴一点?

    想了想,秦昭决定还是省省吧,晋阳巴巴的把这个内部消息向她透露,心中对他们二房的父女和父子关系,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清楚?既是提醒了她,也是为了给她打个预防针罢了。

    “父亲离京多年,此番若是能回京,想必祖母知道了,必然高兴的。阿昭能见着父亲与未曾见过面的慕容郡主,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自然也高兴。”秦昭淡淡道。

    心里却是庆幸当时还好她选择了住在浮翠阁,离着家中能住人的几个院落都远。离的远,是非就少,也省得整天见面,相看两厌。

    秦怀用既回来,自有差事,平时总归见面的时候少,至于慕容家那位郡主,她又没打算把她当成继母待,毕竟是在她亲母的孝期内成的亲,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便是不做孝女状,只要自己不失了礼,便是外人,提起来也不能说她个“不”字。

    况且她自己也是郡主身份,若单论身份,和那位慕容郡主却是等同,只要不以继母待之,而以郡主的身份相处,就算慕容氏担着个长辈的名,她秦昭在慕容氏面前,也自可挺起腰杆做人。

    因此秦昭对这个消息,并不多在意。

    但晋阳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晋阳公主虽然因为利益的关系,如今站在了她和秦晢这边,可既然是利益关系,就有被别人打破的可能,而祖母老太妃那边,说白了就算再喜欢她和秦晢,那一位可是她亲生的儿子,若真有什么,老王妃就算不为别的,单为王府的脸面,也会选择站在秦怀用那边的。

    秦昭可不想吃什么哑巴亏。既然府里不牢靠,她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至少鲁国公府,还有越国公府,还得多走(一秒记住盗梦人看最快更新)走才是。

    晋阳也只是给她事前提个醒,见秦昭淡淡的,不以为意的样子,甚至提起慕容氏时,通呼的是郡主,而非母亲。她自然更不会多话。

    留下图纸,见天色不早,秦昭便告辞出去。

    等回了浮翠阁,洗漱过后,一个人躺在二楼,看着外面朦朦的月色,想起先前去公主院中,在屋外时听到的宜兴县主秦旭说的那些话。

    有人心仪哥舒明郎?

    秦昭这才想起来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问题。

    哥舒明朗现在多大了?

    当初初见时,他看起来大概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如今又是四五年过去了,哥舒明朗至少也有十九二十岁了吧?

    这个年龄,也差不多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了。就算没有成亲,作为北庭都护府大都护的儿子,北庭都护府的世子,他至少也应该是定了亲的。

    就算北庭那边没有给他定过亲事,以哥舒明朗的身份,黎帝也应该会给他赐婚才是。

    可如果已经定了亲事的话,秦旭又怎么会说有哪家的女郎公然表示了对哥舒明朗的青睐?

    那家伙,其实长的也不算英俊帅气吧?至少就长相而言,是比不上自家哥哥秦晢的,但听秦旭话里话外的意思,好象那家伙还挺受长安城的贵女们青睐的,这是为什么?秦昭有些儿头疼。

    又一想,心里不禁诧异。

    她到底对哥舒明朗怀着怎样的感情?为什么听人说起有女子心仪他,自己会不高兴?

    秦昭看了看月色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十分气馁。

    她虽然分不清自己对哥舒明朗到底是男女之情的爱,还是单纯只是因为他和自己前世心中思念了多年的那位少年长的相像,这才好奇惦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其实这个哥舒明朗和自己是真没什么关系。

    如果说,她心中这份隐密的感情出于男女之情的话,悲剧的现实是,她现在只有十一岁,翻了年开春也不过才满十二岁。大卫国不兴早婚,女子十八岁以后嫁人的比比皆是,而男子等到二十岁行了冠礼后,也才算真正的成人。就算哥舒明朗现在只有十**岁,也不可能等到二十五六以后才成家的吧?

    更何况,哥舒明朗哪里知道她秦昭是哪根葱?还会等她不成?

    想到这些,秦昭有些郁闷,连那种急切的希望见到哥舒明朗的心思都淡了下去。

    第二天秦昭一早起床,练了会儿剑,便出了浮翠阁,去荣寿居给老太妃请安时,发现秦晨和秦旭都在,老太妃留了三人在荣寿居里用了早膳,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打发了三姐妹各自回去。

    等出了荣寿居,秦旭热情的拉着秦昭,让她几乎有些儿受宠若惊,就听秦旭道:“阿昭,我听我娘说你弄了个什么算筹出来,挺有意思的,不如我们去浮翠阁,也让我们见识见识?我听我娘说,那东西算数儿挺快的,你也教教我。”

    “三姐姐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秦昭奇道。这丫头不是一向对于庶于没什么兴趣的吗?

    要知道宜兴虽说只封了个县主,但因是伯父伯娘最小的女儿,且大姐姐咸宁郡主又出嫁了,因此在王府中,她这宜兴郡主,算是最受宠爱的。且她又生性傲娇的很,怎么可能对世人眼中算是不务正业的算术感兴趣?就是正经的太学术算科,也不过是那些低品级的官员家的学子才去学的科目。

    就听秦晨在边上笑道:“她还能为什么?不过是如今京城女眷往来,都说我们王府回来的涪陵郡主精于术数,捯饬出来的算筹,连袁天师见了都夸赞精巧的,因此这几日寻阿旭问这算筹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多了,这丫头生了好奇心,这才想瞧瞧的。”

    她这算筹,弄出来也没多久吧?(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且也只是王府里帐房的管事见过,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外面去了?

    秦昭有些头疼,但是秦旭平时最是缠人,她若是想拒绝,估计这几天都不得安生,秦昭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笑道:“二姐姐和三姐姐既然想看,我那里刚好还留了两个做的精巧的,三姐姐若是喜欢,送你一个就是了,只是这东西也没别的用处,只是帐房里用来算帐的罢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繁杂的东西,如果三姐姐有兴趣,我教你怎么用就是了,没几天就能学成。可三姐姐如今学这个也没什么用。倒是等三姐姐以后出嫁了,管家时方用得上呢。”

    说着话,秦昭便用调笑的眼光瞄了秦旭一眼:“难不成伯娘说起三姐姐要出嫁的事情了?所以三姐姐现在就要备着?”

    “咦,这死丫头是在取笑我?”秦旭眉峰一挑,伸了两根葱样的手指,捏住秦昭的脸,笑骂道。

    难得她愿意表示亲近,秦昭自然要给足了面子,连忙讨饶:“阿昭不敢,二姐姐快帮我劝劝三姐姐,疼着呢。”

    秦晨忙上前要拉秦旭,只是秦旭是学了些武艺的,秦晨却未学过,被秦旭躲来躲去,又哪里能近得了她的身。

    秦晨这不拉架还好,一拉架,秦旭一边躲,手上却是未松开秦昭的脸,原还不疼的,这会儿被扭来扭去的,秦昭疼的差点掉了眼泪,心里一边暗骂这死丫头下手真狠,一边使了个巧劲儿,就躲脱开了秦旭的手。

    等秦旭发现秦昭脱了自己的手时,秦昭已经站在青石路边的一株桂花树下,正一边揉着生疼的脸颊,一边委屈的看着她:“三姐姐,你下手也轻些,若是叫我毁了容,我将来一辈子都要赖上你养活我的。”

    秦旭笑骂道:“你想的美,叫我养活你?你每年的食俸,可是比我高的多。”提起这个,秦旭撇了撇嘴,但因着这一笑闹,从前心里的不痛快倒是去了许多。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真生秦昭的气,只是明明秦昭比自己小,可是地位却比自己高,让她觉得在外面丢了面子而已,不过秦晨也一直劝她,她有父母双亲的疼爱,可阿昭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还不知受了几多苦呢,又去了亲娘,她又是个懂事伶俐叫人疼的,她们做姐姐的,正应该多疼她护她才是。便是不疼她,也不当整天与她过不去。这些话,秦旭倒也听了进去。

    她看了这么些日子,又多对这丫头没个好脸色,可这丫头却是不气不恼的,她便也想着对这丫头多疼些儿,只是前些日子到底甩了不少脸色,一时没个台阶下罢了。

    这次虽说因饮天监的袁天师都亲口赞了这丫头,女伴们提起来,她觉得有这样的妹妹脸上甚有光彩,加上心里到底有些儿好奇那算筹是个什么东西,但主动提起,其实多少也有顺着这个台阶,与秦昭议和的意思。

    秦昭虽然奇怪这位三堂姐怎么突然对自己热情起来,可也没有想到她心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自己既然要在这王府里好好生活,与晋阳公主的女儿们打好关系,自是有利无弊之事,何况算起来,秦旭和自己也算是实打实的血亲关系呢。

    这会儿秦旭主动示好,秦昭自然也要给面子捧个场,听了秦旭带着亲昵的抱怨,便也装着赖皮的笑道:“阿昭也就是运气好,遇上陛下高兴,讨了个巧宗而已,等三姐姐及笄时,那策封的食邑,必定是比我要好上许多。再说了,你是我亲堂姐姐,就算我一时的俸禄比三姐姐高,难不成三姐姐就不疼我了?”

    秦旭撇嘴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只是这意思,倒是笑话我平时不疼你呢,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也疼你一回,你说说,想要什么?我想着天法子,也给你弄了来。”

    秦昭哪里敢从她要什么?不给自己脸色看已经谢天谢地了,听了这话,忙道:“倒是不缺什么,不过我瞧着上回姐姐佩着的那个银色的荷包挺漂亮的,若是三姐姐有多的,也送我一个可好?”

    “那个呀?是上回宫里赐的料子,裁了衣衫后八下的边角料,我院里的丫头颜好便帮我做了几个荷包,想着平时送人的,我记得还有几个未曾用过的,回头让颜好给你送来。”

    颜好是秦旭身边的贴身使女,秦昭也是见过的,是个漂亮的丫头,一张嘴也厉害的很,和秦旭倒是主仆相得。这丫头不但嘴厉害,手上的活计在王府里也是一等一的。

    三人一边聊,一边往浮翠阁行去,后面的使女们远远的跟着。

    秦晨见这两人和好,心中也是高兴。行了一段,秦旭才似突然想起,惊声道:“阿昭,你会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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