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环视了房间一整圈,迦南本应平淡无波的表情变得有些恍惚,仿佛她还不敢相信解空弥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生活,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中。

    就这么孤单一个人走了,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给自己。

    肚子传出饥饿的抗议,迦南低垂着头,她还隐隐约约记得解空弥跟她说了食物放在冰箱里,只需要加热一下就好了。沉默片刻,迦南站起身来。

    人最软弱的地方,是舍不得。而一个人只要不再想要,就什么都可以放下。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解空弥属于她,是她的依靠,在她最为疲倦痛苦时,能够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去想,能够暴露自己的脆弱,无须担心他会背叛。只要她开口,无论是什么事情,即便是要了他的生命他也能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虽说解空弥对于迦南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但却不是她生命中无法分割的部分。

    即便没有了解空弥,她也能活下去。

    她才不是没了执事就一无是处的人,她可是迦南·兰开斯特·di·珀格托里!

    在厨房中找到了冰箱,打开冰箱门看到了内部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每一个打包好了的蔬菜盒子上面都贴了标签,标签上不仅仅标明了蔬菜的种类,还表明了购买日期以及限用日期。

    从冰箱里拿出做好的饭菜,迦南又从柜子里找到了锅与锅铲简单用水冲洗了一下,又研究了一下炉子,大致上明白了怎么能点火的过程后,把食物倒进了烧热的油锅里。谁知到滚烫的油锅因为混入了蔬菜上的水,突然炸开。

    溅到了她的身上油星让她痛的一缩手,扔掉了手中的锅铲。

    迦南吻住被烫到的手背,火辣辣的疼痛被温暖的唇舌覆盖过后,疼痛感更强烈,迦南不由得紧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道水光。

    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却引起了迦南的注意,那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迦南赶紧关掉了炉子,这时锅里的饭菜早已经变成了焦黑色。

    把食物从锅中盛出来,看着盘中的食物,迦南皱了皱眉。盘中的食物在解空弥手中从来都是鲜嫩欲滴的,可是从她的手中过了一遍之后,呈现出的却是连下等仆人都不会想去吃的模样。

    “没空弥做的好看。”

    拿起刀叉,迦南尝了一口,口中难言的苦涩让迦南五官痛苦地皱在了一起,忍住将口中食物吐出来的**,迦南连咀嚼都没有,直接把它吞了下去。

    “……好难吃。”

    迦南轻声喃喃着,即便口中的食物是那么的难以下咽,她还是把盘中的食物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那是解空弥给她准备的食物。

    口中的苦涩混合着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心情,迦南忽然感觉眼眶有些热意,有什么模糊了她的双眼,一股难以抑制的感觉忽然从心底涌上来,胀得她的胸口生疼。迦南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现在的状态,可那口气还没有呼出来便被身后的响动给惊得生生憋住了。

    身后那人的脚步声很轻,他没有出声,只是一步步走近她,然后停在了她身后。

    是他么?他回来了?

    迦南屏息着,慢慢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眼前一就是一片模糊,迦南一时看不清站在面前的人究竟是谁。迦南瞪大的眼睛眨了一下,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溢出,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眼前的人有着一头顺滑的黑色短发,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实心黑,没有瞳孔,或者说他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球。而当他进入黑暗中时,这双眼就会发出荧荧的紫光。

    就像是突然出现在光芒中的深沉的黑暗影子,却意外的美丽。

    他不是他。

    她知道。

    他不是解空弥。

    “是你啊。”

    迦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口的疼痛愈加剧烈。除了解空弥,她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流露出不符合贵族的表情来。她的笑容仿佛是要流泪般的刺眼,明明笑得那么自然,眼中却是满满的一潭冷漠疏离不带一丝感情的浑水。

    “找我有什么事么?塞西尔。”

    他是那个人的仆人,那个已经死去无法再回来的人的忠仆。

    这些天迦南过得并不舒坦,新的仆人,新的侍者,不合口味的食物,不合心意的办事方法,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就连脸色都无法全部看懂的家伙让迦南吃了不少苦头。

    在芙罗拉的执事带回了解空弥的尸体以及射杀解空弥的那位巴利安来到她面前时,实在是吧艾伦给吓了一跳。眼前的迦南看起来和以前相差太多,整个人在酒红色的长发的衬托下显现出一股病态的苍白,单薄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够将她吹走。

    并没有给艾伦说话的机会,迦南的注意力早就放在了艾伦身后那个黑沉沉的灵车上。

    空弥就在里面,就在那个黑色的铁盒子里面。

    迦南嘴唇微微抿了抿,让艾伦将那位巴利安扔进兰开斯特堡内那个连彭格列十代目都无法反抗的小黑屋内,迈步走向那辆灵车,看着穿着黑色西服,戴着白色手套的几个男子打开了灵车的后门,抬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灵棺。

    黑色,黑色,黑色。

    满眼的黑色。

    那是解空弥常用的颜色。

    这几个黑衣男子将解空弥的灵棺抬进了解空弥的房间里,而解空弥的遗物——那把黑色的大伞以及钱包与手机,整齐的放在了灵棺的上方。

    芙罗拉的执事艾伦并未与迦南有过多的接触,只是默默地带着黑衣人安静的离去。

    看着面前的黑棺,迦南垂下了眼帘。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究竟是什么养的心情。

    悲伤么?大概不。

    痛苦么?似乎也不是。

    迦南闭上眼睛,走到黑棺前,静静的推开了棺盖。解空弥的样子很快暴露在了空气中。

    躺在黑棺中的解空弥紧闭着双眼,柔美的脸部线条,白色的发凌乱的贴在他的额头,充盈着让人想要触摸的空气感。解空弥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地躺在里面,平静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安详。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晚宴结束后,我便会尽快赶回来。】

    记忆中的话语,仿佛回响在耳畔,褪了色的画面被一层一层的翻掘出来,刻入心坎的记忆,一切都如同昨天历历在目。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心在滴着鲜血。

    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迦南蹲在黑棺的边沿,近距离的看着他。伸出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好冰。

    轻轻抚摸着解空弥冰冷的侧脸,那沙哑的声音细微的似乎要消失一般,她轻轻低喃着。

    “回来的好晚呢,空弥。”

    巴利安的那个狙击手被带到小黑屋里关起来之后,迦南并没有直接去见他。反而是像往常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解空弥被带回来的一天后,举行了葬礼。

    正直十一月份的意大利伴随着绵延的小雨让墓园显得更加冷清。

    解空弥的葬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准备,只是按照最简单的步骤来了一个过场。一个执事的葬礼本该如此,但意外的来了几个不该出现在此的家伙,比如说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白兰·杰索,比如说——彭格列家族的首领沢田纲吉以及跟着他来的几个守护者。

    枝叶间洒下的斑驳阳光并没有它应有的温度,而是带着令人战栗的凝寒。夹杂在空气中淡淡的茶香月季的清香清清冷冷,混合着雨水的湿气与泥土青草的气息,让人变得有些恍惚。

    身着一身黑色衣衫的迦南举着解空弥常用的那把黑伞站在草地上,看着几个黑衣人抬着黑色的棺材走到了墓碑前的那个长方形的土坑前。

    身侧传来了轻轻地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带着一股隐忍压抑的味道。

    迦南略微侧头朝身侧的人看去,穿着黑色长裙,黑色松糕鞋的芙罗拉抿着嘴,红彤彤的鼻头与红红的眼眶让迦南沉默了一下,这种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话,会显得太冷血么?明明是自己的执事,明明跟着自己那么久,而当他下葬的时候,为他哭泣的却不是自己。

    是不想哭,还是……已经厌倦了?再或者,潜意识认为他并没有离开自己?

    墓园很静,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站在墓碑前的牧师手中捧着一本圣经,严肃的为面前已放入墓坑中的棺材做着弥撒,从牧师的口中传出令人为之肃穆的低沉声音。

    “我谢天主,我感天主。今日临我胸中,比死后援我升天,厥恩更亲,厥功更大。”

    牧师一手拿着圣经,一手虔诚的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今永时、永日、永岁,常忆天主救赎之奇爱,常思圣母敬供之隆情,常如三王来朝之盛礼。周日存想,一生不变。庶得天主,常存我心,常持我口,常保我身。”

    “阿门……”

    问起迦南信不信神,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她信。

    潜意识里的,对于神明的敬畏感,让她不敢随意的做出背叛神明的事情,同时又对神明所安排的命运感到不甘以及厌恶。

    弥撒仪式的完毕,装着解空弥的棺材很快被泥土掩埋。

    墓园里静静的下着雨,犹如烟雾弥漫一般的街角旁潜伏着孤独的声息。颗颗晶莹的水滴打在黑色的大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她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仿若是在和他道别一般,她依依不舍的,。只是静静的伫立在这场瓢泼大雨中,看着那块属于解空弥的黑色大理石墓碑。

    有什么人朝她走来,熟悉的气息划破了雨的屏障,停在了她的身后。

    两个人都没有声音,那个人只是站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

    “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赎罪的?”

    “……对不起。”

    “你知道我不会原谅你。”迦南举着黑色的大伞转过身,大伞在她的身上洒下一片阴影让她的表情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即便解空弥活过来也不可能。”

    “我知道。”

    “既然都知道,那么彭格列十代目,您究竟是为何而来?”

    “……”

    沢田纲吉哑口无言,一切的一切,都是人人所知的事实,他没有办法做任何的辩解,是他安排的狙击手,是他在办公室放上73射线,一切都是他做的。目标错误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看着哑口无言的沢田纲吉,迦南笑了。

    “想要我原谅你,用你的命来偿还解空弥的命怎么样?”

    那压抑着的声音,是抱歉,亦或者是他的决心。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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