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在美术教室找到汐见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画板前,对着一张白色的纸发呆。

    似乎是想要告别过去,专心准备做妈妈的关系,前几天,汐见有在手塚的陪同下,进到理发店把自己头发剪短。

    银白色的发刚刚过耳,额前的刘海上,夹着一枚黑色的发卡,她握着画笔,愣愣地盯着面前那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出神,夕阳从窗外洒落,落在她的身上,替她所在的背景渲染出淡淡的渐变效果,远远地望去,就好似一张被定格的画。

    手塚不想惊扰她,无声地向她走了过去,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无意识地抬起头来。

    眼前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男人,还是像记忆里那样,表情平静,无波无痕。

    他穿着烟灰色的衬衫,茶色的刘海柔顺地偏到一边,他脚下的步伐,每一步,都透着沉稳,她不知道他会因什么事而激动,也无法想象,他是不是会因为什么而变脸。

    恍惚中,他来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他,傻傻地说:“你来了?”

    “啊!”他应,镜片后的眸光,很平静,就像他开口说话时的语气:“回家吧!”

    只是,相较于这些日子来,她每次笑眯着眼,乖巧地“好!”,今天的她,有点反常。

    “我还不想走!”她用空出的一只手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冰凉凉,她拉着,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捂热。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她,没问为什么,就好比每一次面对她的任性要求,他都会无声地用行动默默地纵容。

    一只手捂不热他的掌心,她索性放下笔,改用两只手将他宽宽的手掌牢牢地盖住,只是,他的手很大,她用两只手也没办法真的全部包住。

    她搓他的手,渐渐地,他的手里多了她的温度,她将侧脸贴了上去,闭上眼,猫儿一般的心满意足。

    她的举动很突兀,也很反常,他觉得疑惑,却并不阻止,没有被她握住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抬起,刚想抚上她的头,她动了动,于是,他的手掌在她发上一掠而过,转而变成习惯性地轻抬鼻梁上的镜架。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扬起小脸,微笑着看他,开口要求:“你当我的模特好不好?”她画过他,不止一次,可是,她笔下的他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是她偷偷储存起来的,她不知道,如果被他发现,他会不会告她侵犯他的肖像?

    模特?

    他微微蹙眉,低头看着她眼里的期盼,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问:“你希望我怎么做?”他的语气,和他的性格一样,一板一眼,不太像宠溺,倒是偏不得不为的义务多一点。

    可是,她并没有不高兴,相反,显得很兴奋,放开他的手,四下环顾,起身搬了一把椅子正对着她的画板,安排他坐下。

    他依言落座,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隔着一个画板,和他四目相对。

    她冲他甜甜地笑,要求他放松一点。

    他很想达到她的要求,可是性格使然,他坐在那里,就算是放松,给人的感觉依然是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

    她舍不得为难他,调整好角度,刷刷地开始下笔。

    真的开始下笔后,她只在最初看了他两眼,接着便低头专注于面前的画板上。

    他看着她专注的脸,长长的睫毛,微扬的嘴角,很自信的模样。

    他的眸光有了温度,脸上僵硬的线条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柔软,只是表情依旧漠然,不仔细看的话,很难被人发现。

    不自觉地,他想到这些日子来,她种种无厘头的举动。

    她拉着他看韩剧,看到感人的地方,会勾着他的手,转过脸,没头没脑地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一愣,随即沉默。

    她不依不饶,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往他身上靠:“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我数到三,你不说话就是默认!”然后,并没有听她真的数数,就见她毫无预警地凑过来,柔软的唇扫过他的脸颊。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她舔舔唇,满足地冲他笑,下一秒,又别过头,正襟危坐继续看她的电视。

    他被她突袭得无语,但是,并不会觉得反感。

    她知道,他在把她当孩子宠,于是,有恃无恐,不过,他的反应很快,最初一两次得手后,她再没有偷袭成功。

    “我是你老婆!”在他第n次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强吻时,她欲求不满地对他嘟嚷,甚至,还跳到沙发上,和他平视,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是你老婆!你要履行自己的义务,要为我暖床,满足我的生理需要!”

    他猜测那是她孕妇脾气发作,无声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淡淡的眼神,不怒自威。

    她很没有骨气地蔫了。在他的眼神警告下,乖乖地爬下沙发,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

    于是,她明白,他对她的纵容,并非无条件地盲目。

    他不清楚那是她的试探,只有她自己心里知晓,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快藏不进心里。

    ……

    他的思绪回到现实,她已经画好了画,不过,却没打算让他看。

    她把素描夹进自己的画册,背着他,小心地放到包里。

    他没有好奇地一探究竟,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画好画,她去厕所洗手,他留在美术室替她善后,等她回来后,两个人便默契地出了美术教室的门。

    他是个尽责的教练,陪她吃过饭,送她回到家,他便匆匆赶去青学初中部。

    他离开后,她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拿出自己的画册,翻开,停留到今天完成的一页。

    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身穿婚纱,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脸上有着温情的笑意。

    不远处的书桌上,电脑旁的相框里,有一张彩色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和素描本上的两人没有太多区别,同样的衣服和同样的动作,不同的是,有颜色的那张照片上,新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就连他的眼睛里,也不见丝毫温度。

    汐见的手指,默默地轻抚着画册上的男人,想象着,微笑着,眼角滑过一颗泪珠。

    ……

    晚上,他回来,洗过澡,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推开汐见卧室的门。

    她睡着了,不过并不是睡在床上,而是靠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她的腿上摊着一本书,孩童看的童话故事,翻开的那页,是灰姑娘留下水晶鞋匆匆逃走的那一幕。

    他没有注意,走过去,轻轻地抽掉她怀里的书,伸手将她落到前面的头发拨到耳后,接着,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她,往床边走。

    她很轻,虽然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一直在努力补充营养,可是,在他看来,还是没有太多重量,除了尖尖的下巴有了点圆润的感觉外,她吃下的营养都给了肚子里的宝宝。

    她在他怀里嘤咛一声,他以为她醒了,低头去看,见她还是闭着眼睛,脸颊埋进他的胸口,孩子气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他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小心翼翼地将她在床上放平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衣角,一紧,他顿了顿,回过头去,看到缓缓睁开眼睛的她。

    “宝宝要听故事。”她拉着他的衣角,坐起来,利用孕妇特权,珍惜任性的机会。

    “想听什么?”他无奈,任由她拉着,在床沿坐下。

    “你原创的!”

    手塚:“……”

    “或者我们来故事接龙?我先说个开头,你替我往下编?”

    手塚还是沉默,事实上,是无言以对。

    汐见并没有真的要他同意,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始瞎编起来:

    从前的从前,有一个逃婚出走的公主,她喜欢上了一个邻国的王子,只是王子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般配的公主,可是,逃婚的公主不死心,一定要亲眼看着王子结婚才肯罢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和王子有婚约的公主被魔鬼抓走,自此,音讯全无。

    逃婚公主利用这个机会,陪在王子身边,大献殷勤,她讨好王子的父母,友爱王子的朋友,于是,在王子父母们的撮合下,受过伤的王子和这位公主有了婚礼,婚后,他们还有了可爱的孩子,只是,在逃婚公主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之前被魔鬼抓走的公主回来了……

    故事说到这里,汐见停了下来,脸上调皮的表情不再,清澈的眼睛紧紧地看着面前的手塚,轻轻地对他说:“接下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补全一个结局?”

    手塚不是笨蛋,她故事里影射了什么,他不会不懂,只是……

    “不必了。”他说,“故事听过就算,我们该做的不是留恋过去,而是去创造更好的未来,如此轻易就被一些没有根据的事情影响,真是……太大意了!”说完,似有些犹豫地,但最后还是抬起手,轻轻弹了下汐见的额头。

    “早点睡吧,不要胡思乱想。”说完,也不等汐见反应,便起身离开。

    汐见愣愣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手塚弹过的额头,感觉像做梦一样。

    隔着一扇卧室门,手塚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手,想着之前不二对他说过的话:

    “有时候无法用语言去解释误会的话,试试看用行动,一个热吻、一个拥抱或者直接弹对方一下额头,或许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思及当时不二笑眯眯的表情,手塚不自觉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喃喃自语似地说了一句:“太大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说,我回来了,咳咳,希望能rp爆发,在2013结束前完结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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