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从得知桓温想要造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已被两名护卫推搡着押进了司马大帐,单膝跪地,膝盖上传来一阵凉意之时我方才稍稍回了点神。

    “阿韵?”头顶忽然传了马文才有些惊慌的声音,“你们俩快放开阿韵!”

    “阿韵?”坐在床榻之上,一直看着这边的桓温,突然冷笑一声道,“文才,你和王将军好像不止同窗关系这么简单吧。”

    马文才似乎根本没想到在帐外的人会是我,刚冲到我面前的脚步却在听了桓温的声音之后生生停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朝着桓温一抱拳轻声隐忍道:“将军说笑了,是属下逾越了。”

    桓温挥挥手,让那两名侍卫下去的时候,我跪在地上在马文才说话的时候就蓦然清醒过来,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现下的处境似乎有些危险啊。未等桓将军再说话,我慌忙回神抱拳解释:“燕兵追的紧,属下担心大军安危,所以睡不着,就顺便出营巡视一圈,刚才恰好巡到司马大帐,无意间吵到将军休息实属不该,属下绝对无意冒犯,还请将军明察。”

    “是吗?”语气凉,冷笑的音调透出股股杀气,让我的后背不由一阵凉。我不明白,为何桓温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散的杀气,如果说是因为这次我不小心知道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想要杀我是情有可原,但是,明明从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开始不待见了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你紧张什么!哼!王韵之、王玄之……”桓温又冷了冷语调有些愤怒的自言,“琅琊王家……大晋国一等士族,哼!都是一群自视极高的门阀士族!”

    我一直抱拳眼睛看着地面也不敢抬头,胡思乱想间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士族?桓将军虽出身世家,但却家道中落,就算如今他大权在握,那也是靠着建立军功进入政界的,在如今这个门阀林立,轻视武人的东晋时期,就算桓温手握大权,也决不能改变世人眼中他成不了一流名望的事实!

    难道说,桓温造反的原因就是想要改变世俗偏见,废除门阀制度吗?难道这就是他不喜欢我的原因,因为我顶着当时最大的士族琅琊王家的名号?那大哥为何会得桓将军如此重视?他为何还要给王玄之这么大的兵权呢?

    等等!大哥……王玄之,琅琊王家,洛阳城!脑袋忽然‘嗡’的一下子,让我脸色不由唰得变了苍白。

    难道……难道当初我的怀疑是对的?!桓温让大哥去守他原本早想放弃了的洛阳城,就是想要除去大哥!他本来就是故意的,可是听了马文才的请求之后,中途又后了悔,所以又亲自领军去救洛阳,却还是晚了一步!大哥逝世之后,他本来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大哥手中的兵权,但是因为惭愧,或者说是找心理安慰,亦或者是不让人引起怀疑,所以就将一半兵权留给了当是没有半分领兵经验的我!

    自顾猜想到这儿,我突然感觉浑身都打了个冷颤,额头上不自觉的有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或许桓温没想到我也有几分真本事,没能如愿以偿的让我带领轻骑营自生自灭吧。那若真是如此,那今日他如何能留我?

    “大将军,既然阿、王韵之她并非故意冒犯,也未曾引起什么损失,那请看在昔日他与文才三载同窗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马文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前,抱拳请求道。

    “文才啊,本将军何时说过要治他的罪了?王将军刚刚说他担心燕兵来犯睡不着觉,亲自出营巡视,不愧是玄之的胞弟,一样的爱兵如子,如此敬业的好将士,本将军怎么舍得罚。”桓温说话间已走到我面前,我低着头只能看见他一双黑色长靴走来走去,营帐之中静的可怕,桓温的声音不大,传进耳中却清晰异常,心就像提到了嗓子眼一般,跪在地上的腿已经麻木了都不自知,桓将军这无形施加上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

    “征虏将军王韵之听令!”桓温突然语气一转,声音凛冽道。

    “末将在!”

    “明日大军退到襄邑,本将军就让你做前锋,若是再遇到燕军来袭,命你带领轻骑营与燕军周旋,掩护大军后撤。”语气冰冷,不带一分感情。

    我猛然一惊,大军若想早点回到建康,必须经过襄邑东涧,可这地方这明摆着是个埋伏的好地方,让我带领轻骑营做前锋去探路,不是明白着去做诱饵引出伏兵,就是让我去送死吗!我可以拒绝吗?这是军令,自然拒绝不了,我很相信,如果我现在敢说一个不字,他就敢把我推出按军令处置了,管我是不是什么琅琊王家的人。

    “末将……”

    “文才请命,原做先锋,为大军开道。”我一句末将领命还未说出口,久未出声的马文才突然也单膝跪到我身边,先我一步请命道。我又是一惊,这笨蛋不知道这是桓温专门给我设的局吗?

    “文才!你这是做什么?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你的任务是带领大军主力撤退,只要把大军主力安全带回建康,你的马家军就是大功一件,这样我才能向皇上请命,再次提拔你,你难道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桓温对马文才说这话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慈父敦敦教导的样子,这么明显的将这话说出来,明显的已经拿我当个死人了吧。不行,我得想办法脱身才行。

    “文才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柔儿交给你?”马文才还想在说话,却别桓温一句话又给堵了回去。

    柔儿?心脏一滞,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马文才,正对上他一双有些惊慌的眼眸,只是一眼,他就赶紧侧开了。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桓温要对马文才这么好了,他竟然已经将马文才内定为自家女婿了!

    “大将军,文才说过,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真的不能娶柔姑娘的。”马文才看着我急着辩解。

    “大胆!你、你……若非为了柔儿我、我!”桓温听罢立马变了脸色,生气的轻咳几声,竟是一副将要晕倒的样子。

    马文才大惊,赶紧起身扶住他,担忧的劝道:“将军!将军,您身体不适,就先休息一会儿,将军提拔之恩,文才此生难忘,只是……这娶亲一事儿……”

    “够了!本将军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待我大军平安撤回建康在做打算。”桓温扶着马文才坐上床榻,一抬手说道。

    我再也听不下去他们的言论,真是可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马文才你既然知道桓温想要造反还要跟他走的这么近,到底是何居心?这可是要造反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严重性!

    “征虏将军王韵之领命!明日带领轻骑营做行路先锋,为大军开道,必定誓死掩护大军主力安全退回建康。桓将军早些休息,不必担心,末将现在就去准备,必不会辜负将军重托!”不等桓温下令我便起身,忍着腿上传了的不适,除了司马大帐。

    “阿韵!”马文才在帐中还想要追出来,我没等他,已经快步朝着大军后方的轻骑营中窜去。秋季的晚风吹得我浑身凉,冷汗湿透衣衫,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握紧腰间挂好的佩剑,其实我领了军令是早已做好了打算。桓温对我的态度明显已经存了杀心,我和轻骑营都不能再留在桓温身边,否则必死无疑。不过若是明日我当了前锋,虽然与燕军的一场恶战免不了,但是好处却是不少,一来真的可以掩护大军安全后撤,二来可以断了马文才领军当前锋的念头,三来,若是有幸没有战死,还能趁机带着轻骑营脱离桓温大军,自求生路,早先一步到达建康,将此事报给王羲之或是谢安,让他们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只不过我这样冒险的替自己做好后路,最对不起的还属轻骑营的将士们,再一想到大哥,我的心中就痛的无以复加,若是大哥知道自己是被自己最尊敬的桓将军设计的,知道自己曾经最尊敬过的桓将军想要造反,那会是怎样的心情……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作为先锋领着轻骑营和五千兵马先去前方探路了,果然不出所料,襄邑东涧里,燕军早就在此埋伏了四千精骑兵,不过我早已有所准备,派人反围攻之,经过轻骑营一阵血拼,两边打得是成焦灼之势。轻骑营将燕军骑兵引出东涧,引到涧口,利用左右荒山地势,一把大火,将埋伏的四千燕骑烧个了片甲不留。桓温则趁机带领着马文才等几位将军领剩余大军趁机快度过这不利于步兵施展的危险之地。

    不过想就没想到的是,慕容垂竟然还有后招,亲自带领八千铁骑连夜赶到晋军后方,大肆截杀留在晋军后方的步兵,我军损失不可估量。两军在襄邑的这场大战,燕军损失四千骑兵,晋军却也损了上万步兵,战况之惨烈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轻骑营自然不能撤退,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硬上,战场之上最是无情,刀光剑影之下只剩下片片血红,敌众我寡,看着轻骑营的将士们一个个的落马,我的心情已不能用悲痛来形容。

    一枪扫喉,将眼前之人打下马,看着不远处薛平正被一个身穿黑银铠甲,头顶红缨,手提长槊,一个重劈竟将原本想横枪挡开的薛平差点劈下马去,薛平手臂受了伤,怎敌的住那人一副拼命地架势!眼看这那人紧接着又一个侧身横刺,薛平躲闪不及就要命丧,我来不及多思已经催马上前挥枪挡开,拿在手中的长枪轻颤,心底也是狠狠一震,这人好大的力气!

    “将军小心!此人就是慕容垂!你敌不过他,我来掩护,你快撤退!”薛平捂住臂上伤口,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清眼前之人是我,不由一惊,喘着粗气急道。

    “擒贼先擒王!”我身为将军,当然不能让受伤的薛平来救,一听眼前之人便是慕容垂,来不及多想,我已挥枪迎上他的长槊,只要打退了慕容垂,一切都危机都迎刃而解。

    银光一闪,带着凛冽杀气的长槊不带一丝迟疑朝着我的脑袋便狠狠刺来,我坐在马背上一个仰身险险躲过,右手执枪‘锵’的一声用尽全力挡开。只是一招,我脸色便一阵白,若是硬碰硬,毫无疑问我定会死在他手里的!只得变换招式以巧打力,才勉强能将他霸道的招式挡下,可是这样一来我却被动了起来,被他步步紧逼的想退也退不了。薛平被几人缠住,对我这边也是无能为力,我看着他吃力的样子也只能干着急。

    “枪法不错,只可惜力道不足!”慕容垂轻哼一声,冷厉的眼眸之中散阵阵寒光,不待我再反应,他策马扬蹄,长槊忽然一转从空中又照着我的脑袋狠狠劈了下来,我低举枪相挡,一时枪槊相击,我只觉胸中一股血气上涌,眼前直冒金星,他这一击的力道之大,让我握枪的虎口几乎都要崩裂。

    只见他紧接着冷笑一声,突然长槊撑地竟是从马上跳了起来,双腿架着疾风狠狠提来,下意识横枪挡在胸前,却被他的攻势一下子从马背上踢了出去!

    “将军!”随着身后薛平的一声疾呼,我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口中一甜,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可惜慕容垂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未留给我,他坐在马上紧接着长槊一凛又朝我狠狠刺来,薛平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朝这边赶也来不及挡住!眼前忽然寒光一闪,心跳停滞,我甚至想象到自己惨死在慕容垂槊下的样子,下意识闭了双眼,我命休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只听‘锵’的一声,脸上一阵刺痛传来。“阿韵!”听见那声熟悉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正看见原本应该领着大军撤退的马文才焦急的朝着我策马狂奔而来,而一侧扎着的正是被马文才刚刚狠狠掷过来的长枪,击偏的慕容垂手中的长槊!

    惊魂未定,我赶紧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危险区,薛平跑过来扶起我的时候,马文才已经挡下了慕容垂的再次进攻!

    “阿韵,快撤!”马文才一边打一边嘱咐,我焦急的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竟是谁也没能占了上风。

    几名轻骑营的将士凑过来帮我和薛平挡下周遭的敌军,我才又再次挣扎着爬上马背,又一次死里逃生!

    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狠意,这慕容垂!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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