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太皇太后,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一命呜呼。好在服侍她的宫女反应快,在她背后帮忙顺了顺气,这才让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麒麟王,太皇太后可是你的皇嫂,你怎么能如此诅咒她!”最先打抱不平的,就是那个一脸悲痛模样,假装拿衣衫拭泪的湘亲王。

    在洛亲王满门被抄斩之后,他忽然就变得谦虚谨慎起来,似乎是被皇甫临的气势给吓到了,安分了不少。如今在太皇太后的面前,他装出一副孝子的模样,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岂会真的关心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

    皇甫玄月睨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冷冷的说道:“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见到本王,为何不上前请安?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

    被他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湘亲王气得脸红个脖子粗,恨不得冲上前去与皇甫玄月拼命。可惜,他的理智却告诉他,麒麟王是惹不得的人物,可不能因为几句口角就要了自己的小命儿。

    “都别吵了…太皇太后似乎有话要说?”皇甫临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显然是站在皇甫玄月这一边的,否则也不会打断他们的话了。

    皇甫玄月撇过头去,慵懒的神态叫人恨不得揍上几拳。

    太皇太后缓过劲儿来,将头瞥向屋子里的众人,忽然颤抖的抬起手来,对着窦连翘的方向伸去。

    皇甫临本不想让窦皇后过来的,可是窦皇后与窦氏一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解了,故而才带着她一同前来。如今太皇太后摆明了要与窦连翘说话,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一边扶着她慢慢的靠近床榻,眼神充满戒备。“太皇太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太皇太后见他这副架势,心里暗暗叹息。天逸皇朝的江山交到他的手里,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治国方面来说,他的确是个明君。继位以来,他将所有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天逸王朝迎来了新一轮的繁荣昌盛。但在某些方面,他完全不合格。就拿后宫的女人来说吧,他独宠皇后一人,将其他人当成是摆设,这让她忧心不已。就连皇后有了身子,他也不肯碰别人的女人。她真怕这大好的江山,将来无人继承。

    “太皇太后有何吩咐?”窦连翘走到太皇太后的跟前,居高临下,脸色坦然的问道。

    太皇太后抬眸,与她对视,却现她的眼里满是冷漠,丝毫没将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里。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她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报应了。

    她一直不喜欢窦连翘的母亲,可那是先皇指婚,她也不好过问。后来她母亲病死了,侄子想要抬另一个女人为继室,她也没反对,反而对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格外的关照,也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没想到,时隔变迁,那个她一直当做不存在的女孩儿竟然有这个运气,不但当上了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后,还将皇上的心笼络的死死的,独占荣宠。如此也就罢了,她还将整个窦氏一族给打压了下去,流放的流放,赐死的赐死,对她这个太皇太后也没放在眼里。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太皇太后来不及感慨,窦连翘就已经失去了耐性,抚着肚子不耐的问道:“太皇太后若是没什么吩咐,那本宫就先回宫去了。毕竟,本宫肚子里怀着龙种,若是有个闪失,怕是难当其责。”

    “你…”太皇太后颤抖着手指,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服侍她的老嬷嬷见皇后这副态度,心里微微的泛酸。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有谁敢这样跟太皇太后说话。

    太皇太后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却还是坚持着开口道:“皇后…哀家知道你一直憎恨于我,怪我当年亏待了你的母亲…可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要一直嫉恨下去吗?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姓窦的…咳咳咳…”

    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咳嗽着,神情似乎颇为激动。

    那老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跪倒在一旁,恳求道:“皇后娘娘…请您看在太皇太后一把年纪的份儿上,不要在计较当年的事情了…太皇太后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一个狗奴才,也敢教训起本宫来了?”窦连翘脸色陡然一变,语气也变得狠厉了起来。

    皇甫临见她心里不舒服,于是上前一步,一脚将那老嬷嬷给踹倒在地,大喝一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居然敢对皇后不敬,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将这个婆子拉下去,廷杖一百。”

    廷杖一百,那岂还有命?四周一阵抽气声,都不禁为那老嬷嬷感到担忧。

    那老嬷嬷似乎是见惯了生死,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继续劝道:“皇后娘娘,看在你也是窦家女儿的份儿上,听太皇太后一句劝吧…自古帝王就该后宫佳丽三千,你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啊!”

    皇甫临气得青筋直暴,挥出去一掌,将那老嬷嬷给扫到大殿的门柱上,脸色阴沉的可怕。“真当朕死了不成?朕的天下,朕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用得着你一个奴才插嘴?!”

    那老嬷嬷本来就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这么一摔,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剩下最后一口气。听到吩咐的侍卫走过去,将她拎起,请示道:“启禀皇上,还剩下一口气,廷杖是否还要继续执行?”

    “打,给朕狠狠地打!”皇甫临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他人的死活。

    侍卫们领会了皇上的意思,拖着老嬷嬷就下去了。太皇太后见自己的心腹就这么被打杀了,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来,吓得宫女们尖叫不已。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

    “皇上…请您给个恩典,让御医为太皇太后诊治吧…”

    太皇太后忽然苍凉的笑了起来,一把推开上前搀扶她的宫女,朝着皇甫临和窦皇后咆哮道:“皇甫临,你这个不孝子孙,哀家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般肆意妄为,到时候去了阴曹地府,看你如何跟列祖列宗交待!”

    “死后的事情,有谁知道?”皇甫临冷哼一声,根本不以为意。“太皇太后还是省点儿力气,再多活几日吧。”

    “你…窦连翘,难道你不怕天下的臣民骂你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吗?独占皇宠,你可真够厉害的,哈哈哈哈…。”

    “在乎别人做什么?只要朕觉得好,那便是真的好!”皇甫临挑眉,对太皇太后的言辞不屑一顾。

    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气,艰难的趴在床沿上。她知道她无论说什么,皇甫临和窦连翘都不会如她的意的。如今,她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了。

    “玄月…你过来…”

    皇甫玄月见太皇太后居然点到他的名字,不高兴的蹙了蹙眉,觉得她找他,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太皇太后挣扎着坐起来之后,便又是一阵语重心长的劝说:“玄月…你兄长打下来的江山,你也不想看着它就这么摆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吧?”

    她说的他们,自然就是指的皇甫临和窦连翘。

    皇甫玄月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太皇太后多虑了…本王觉得,皇上是个好皇上,这江山交到他手里,比交到任何人手里都要放心。”

    “你…你怎么也跟他们一丘之貉?咳咳咳…”太皇太后简直要被气死了。

    她没想到皇甫玄月居然跟皇甫临是穿一条裤子的!先帝在世的时候,也不见他与任何人交好,怎么突然就投靠皇甫临了呢?她实在是气不过啊!

    “太皇太后不知道,后宫不得参政么?这些本就是男人该操心的,太皇太后一介女流,还是安分的呆在后宫享福比较妥当!”皇甫玄月煞有介事的答道。

    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湘亲王是一脸见鬼的表情,而福亲王也皱起了眉头,看向皇甫玄月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好…国事哀家可以不管…可是子嗣的事情呢?你怎么也学那不孝子孙,独宠一个女人?这不是拿皇室的子嗣开玩笑么?听哀家的话,将那些姬妾接回府去吧。若是不喜欢她们,哀家再另外为你选几个年轻貌美的,保证不比你那王妃差…”

    提到这事儿,皇甫玄月的脸色就如同皇甫临一下,变得不怎么好看了。“太皇太后都病成这样了,还在替本王操心,本王还真是感动…只不过,太皇太后看上眼的,本王却未必能够瞧得上。”

    “你…你…哀家都是将死之人了,你就不能看在先帝爷的份儿上,成全哀家的一片心意?”太皇太后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开始变得恍惚。

    皇甫玄月瞧了瞧她的脸色,知道她命不久矣,却依旧没半点儿心软,说道:“本王为何要委屈自己,来成全你所谓的心意?本王有贤妻,也即将为人父,人生已经圆满,何须再画蛇添足,让那些不安分的女人到王府来添乱?太皇太后还是留着口气,兴许还能挺几个月,见一见玄孙呢!”

    他嘴里的玄孙,自然是指窦皇后肚子里的小皇子。

    太皇太后只觉得胸口如针扎般疼痛,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的床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宫女们的惊呼中,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太皇太后…”

    御医这时候也循声跑了进来,仔细的给太皇太后诊断了一番,最后只得颤巍巍的跪倒在皇甫临的面前,哭丧着脸高喊道:“皇上…太皇太后…薨了…”

    皇甫临面不改色的扶着窦皇后,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脸上不见任何的悲伤,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病体沉疴,如今仙去,也算是好事…”

    他打量了屋子里的几个人一眼,又警告道:“太皇太后是药石无用,故而仙去。若是这寝殿里生的事情传了出去,你们应该知道朕的手段。”

    这意思,就是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了?湘亲王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服气。明明就是麒麟王和皇上联手将太皇太后气死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福亲王倒还好,这些宫廷秘闻他早已习惯,也不足为奇。更何况,皇甫临的确是个好君王,他并没有不轨之心。故而,他第一个跪下去,答道:“谨遵圣谕!”

    “咦,你们听,好像有钟声。”一个小丫头本来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突然停在那里不动,好奇的嚷嚷起来。

    一个年纪稍长的丫鬟驻足听了一会儿,便嘟嚷着道:“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不就是宫里死了人嘛!”

    霓裳在王府听到皇城方向传来的钟鼓声,停下手里的活计,叹道:“不会是太皇太后薨了吧?”

    不一会儿,初荷就从外面进来了,朝着霓裳福了福身,便凑上前去禀报道:“王妃,宫里传来消息,说太皇太后仙去了…”

    果然,霓裳挑眉,看来她猜测的不错。

    宫里除了地位尊贵的人逝去,才会敲响城楼的钟鼓的。而皇宫里地位尊贵之人,除了皇上皇后,就属那位太皇太后地位最高了。况且,太皇太后早就看起来不好了,这会儿离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王爷…”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皇甫玄月很快便出现在霓裳的面前。

    “爷…”霓裳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多说一个字。

    将屋子里的丫鬟打了出去,皇甫玄月才揽着霓裳的腰身坐下,关切的问道:“今儿个孩子们可还乖巧,有没有踢你?”

    霓裳抿着唇笑了笑,摇头道:“他们很安分,不怎么动。”

    隔了好一会儿,皇甫玄月才开口道:“太皇太后没了…”

    “我已经知道了…”霓裳依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抚着他的衣襟,道:“王爷可是心里不舒服?”

    皇甫玄月扬眉,哭笑不得。“那个老太婆死不死,关小爷什么事?说起来,那老太婆还是被爷给气死的!谁叫她不长眼,还想着安排女人给爷,就这么死掉,还真是便宜她了!”

    霓裳惊愕的张了张嘴,几乎不出任何声音来。

    “怎么,吓到了吗?”皇甫玄月见她神情怪异,不由得蹙眉。

    霓裳摇了摇头,道:“不过是觉得她死得太过可笑罢了…我还以为,她是身染重病不治而亡呢…”

    “本来也活不长久了,所以本王念在先帝的恩情,送了她一程啊。”皇甫玄月一副瞧我多善良,快来表扬我的姿态。

    霓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身子一抖一抖的,连带着圆滚滚的肚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哎哟…”

    “怎么了?”皇甫玄月一听见她的呼声,不由得紧张起来。

    霓裳摸着肚子,安抚道:“没事儿…刚才里面的两个踢了我一下…”

    皇甫玄月将手覆上她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的动静,眉头皱得死紧。“好你们两个混小子,居然敢让娘亲难受!等着,等哪一日你们出来了,我不好好的教训你们!”

    兴许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肚子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霓裳对皇甫玄月这孩子气的举动感到苦恼不已,胎教哪能这样!

    “哪有你这样的…他们可是你的骨肉,罚了他们,你不会心疼?”

    “谁叫他们折腾你,裳儿只能有我欺负,就算是儿子也不行!”皇甫玄月霸道的宣告着,脸皮简直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霓裳一边甜蜜一边暗暗为肚子的孩子感到悲哀,还未出生就被爹爹嫌弃了呢!可怜的孩子,以后娘亲只能偷偷地多疼你们一些。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肚子的孩子又动了动,好像在表示赞同。霓裳会心一笑,不再说话。

    太皇太后的丧事办得很简单,皇甫临美其名曰履行太皇太后懿旨,提倡节俭,故而朝中的臣子也没话说,安安静静的将太皇太后送进了皇家寝陵。

    这边的事情刚刚落幕,边疆却又传来紧急公文。说天启国蠢蠢欲动,已经秘密调遣军队前往边城,战事一触即。

    皇甫临看着那加急的奏折,脸色不怎么好看。好不容易安静了几日,又有人不想让他好好地过日子。看来,他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于是,皇甫玄月连夜被宣进宫。

    “你说什么?要我领兵攻打天启?”皇甫玄月从椅子里跳起来,脸上满是愤慨。好不容易能守着霓裳,等着孩子的降临了,小皇帝又要他四处奔波,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么?

    皇甫临笑得像只狐狸,不慌不忙的说道:“麒麟王,朕这不是器重你么。放眼整个天逸王朝,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份能耐。若是天逸不得安宁,你也没办法带着妻儿逍遥快活不是?”

    皇甫玄月才不吃这一套呢,板着脸说道:“霓裳快要生了,本王是绝对不会离开她半步的!”

    “这个你放心,麒麟王妃在宫里会很安全的!”皇甫临拍着胸脯保证道。

    “她在皇宫里才是最危险的吧?”据他所知,萧汉城纠集了一批所谓的正义之士,想要攻进皇宫勤王,他能保护得了多少人?

    “你不信朕?你可别忘了,朕以前是干什么的!”皇甫临抬眉,得意洋洋的笑着。

    皇甫玄月看着他那得瑟的模样,忽然闭了嘴。尽管他已经请好了接生婆和御医,可放眼天下,有谁的医术能比得过鬼医?若是有他在身边,霓裳的安危就多一重保障。即使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开始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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