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间,凤来便已长得如同十四五岁少年一般,与他身体一同成长还有心智与力量。凤来有一次不慎将丹炉烧融之后,琉羽知晓他力量强大,定是不会让别妖兽欺负了去,于是也不再时时将他看得那么紧了。

    但凤来还是喜欢粘琉羽身边,除非琉羽明言让他做什么事,别时间,他便是坐一旁望着琉羽发呆,也不愿往别处跑。琉羽对他极是放心,从来没有用看待妖兽眼神来看待凤来,但……

    “他终究是流着妖兽血你便如此放任他四处活动!”

    是日,琉羽正炼丹房鼓捣丹药,忽然间,房门猛被推开,沈木月神色愤怒走进屋来,喝道:“随我去前院!”

    “他不过是去前院帮我拿东西。”琉羽怔愕回头:“怎么了?”

    “怎么了!”沈木月上前将琉羽手拽着,拖着她便往门外走,琉羽拿着药材洒了一地,她眉头微皱,可跨出门口她便愣住了,前院方向火光冲天。琉羽一呆,沈木月还待说话,忽见琉羽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

    行至前院,琉羽黑色眼瞳被火光染得通红,房屋草木上皆是炽热火焰,有人甚至身上也燃了起来,惊叫着满地打滚,未被火烧灼人四散而逃,场面一片混乱。

    琉羽目光慌乱一扫,火光重重之中,恍然瞅见一袭黑衣凤来静静立着,他跟前有四五人被一团火焰围出来圆圈困其中,似有人已窒息晕倒,凤来盯着他们,眼眸红得骇人,然而眼底却没有任何神情,一如被六冥制造出来其他妖兽一般,是个爱嗜杀成性,没有感情怪物。

    “凤来……”琉羽声音微颤,她急急奔上前去,如同往常一般,伸手欲抓他手腕,却不想凤来蓦地回过头来,那双腥红骇人双眼望进琉羽眼里,那热得灼人杀气如剑径直扎进琉羽心里,琉羽一愣,什么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凤来倏地一抬手,烈焰如刀擦过琉羽颈项,电光火石之间,琉羽只觉后襟一紧,被人拽着往后退了数步,方才险险躲过这夺命一击。

    “疯了吗!不知他是妖兽!”沈木月呵斥声背后响起。

    琉羽微微转头,目光怔愣看了她一眼:“师姐……我……”她只是没想过凤来会伤她。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忽而一口热血自口中涌出,沈木月一惊:“琉羽!”

    琉羽亦是一惊:“为什么……”她话未说完忽觉身体无力,脚下一软,倒沈木月怀里,她喘着粗气,捂着胸口,感觉胸腔中仿似有火灼烧一般难受。

    “何处伤到?”沈木月检查她颈项,只见有一道被烫到红印脖子上,别处并没有伤口,然而琉羽却痛苦极了似,捂着胸腔,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沈木月心急,但见她闭上眼,不停唤着她名字,正焦灼之际,身旁蓦地跪下来一人。沈木月浑身一僵,刚想带着琉羽躲开,却未曾想一双尚还带着些许稚嫩手紧紧拽住了琉羽手心。

    那双手像是抽走了琉羽身体里灼热一般,让琉羽呼吸渐渐顺畅起来。

    四周火焰也慢慢熄灭,沈木月眉头微皱,眼中戒备仍是未减,她回过头来盯着凤来,却见这少年竟垂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落琉羽手上,不停道歉:“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惶恐得就像是要被处死罪犯。

    沈木月微愣,但见琉羽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又见凤来如此,她方才扭过头询问方才那几个被围火焰圈之中人:“怎么回事!”

    那五人,一人已窒息晕倒,剩下四人皆浑身瘫软,坐地上,一人抖着声音道:“我……我们只是质疑了一下魔君如今做法而已。”他好似心有余悸,“不过说了魔君几句不是……我们便罪该万死吗?”

    沈木月沉默,复而转头看着凤来。

    凤来没有一句话辩解,只专注看着琉羽,像别已经与他无关一样。待得看见琉羽闭着眼睛微微颤了两下,他呼吸一轻,像是怕吓到琉羽一样。

    “当真如此?”琉羽睁眼,望着凤来,气息尚有些虚弱问道,“这是……你杀他们理由?”

    凤来一愣,将她眼睛望了许久,垂头道:“他们还说你不是……”

    这本是该教训他一事,但凤来如此一说,琉羽忽然间好像失去了所有教训他理由,这个孩子,是为了她才发了那么大火……琉羽挣扎着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一叹:“那也不该。”

    “我错了。”

    琉羽静静看他:“还有呢?”

    “对不起。”

    事已至此,众人也再无话说,凤来是六冥制造出来妖兽,谁也没有资格罚他,即便是琉羽。能得到一句道歉,比起那些被别妖兽吃掉同伴来说,已算是极好。

    沈木月轻声问琉羽:“可还能走?”琉羽点头,沈木月便不再耽搁,站起身来,立即布置人手打扫现场救治伤者。

    琉羽静静看着她背影,感慨道:“若师姐有朝一日能身处统治之位,定是极有手段和气魄。”

    “回去歇着吧。”沈木月淡淡落下这话,迈腿离开。

    琉羽望着她走远背影笑了笑,也想站起身来,可腿脚尚还无力,旁边凤来默不作声蹲下,拿背对着琉羽,琉羽愣了一愣,随即一笑,也不客气,抱着他脖子,让他将自己背了起来。

    “凤来。”离开前院,走幽静小路上,琉羽轻轻开口,“为什么……会对我动手?控制不了吗?”

    凤来脚步倏地一顿:“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琉羽一怔,随即笑道:“现已经没事了。”

    凤来默了一瞬:“当时听了他们话,只觉很生气,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声色微闷,“我好像……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是另外一个人。”琉羽察觉到他不安,抱住他脖子手微微向下滑了一点,让手掌刚好放他胸膛上,然后轻轻拍了拍,“你只是力量太大,还控制不了。”

    “我力量很大?”他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不喜欢吗?”

    “对于强大力量,我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琉羽琢磨着语言道,“就像刀,我对它谈不上喜爱,但它若是用来切菜,我看见它便心中欢喜,它若是用来杀人,我看见它自然会心生恐惧。你力量也是这样吧,可做杀戮,亦可为护。明白吗?”

    凤来想了一会儿:“我保护你,你就喜欢我意思么?”

    “唔……也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吧。”

    凤来点头,再没说别言语。

    阳光明媚下午,琉羽身体恢复之后便忙着将自己院子里另一间屋子收拾了出来,然后将凤来东西全部都搬到了那间屋子里。其间琉羽还叫凤来自己也来帮忙,凤来默不作声做完琉羽交代事,直到琉羽看着整理好屋子,笑着告诉他:“好了,今天开始你就从我那屋搬出来,住这里啦。”

    凤来先前一直住琉羽屋里,一来是因为他小,而来房间实是懒得收拾,但如今凤来已经这么大了,再住一起怕是有些不妥。

    凤来看了屋子里一眼,然后又望着琉羽:“我,搬出来吗?”

    “嗯,你今晚就睡这儿吧。”

    凤来打量了一下琉羽脸上神色,好像是确认她是不是生气或者有别情绪,但他看见,只有琉羽了结一件事情之后愉微笑。她……不想和他一起啊……

    一时间,他柔软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让他唇角一抿,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琉羽不解:“不喜欢吗?”

    凤来没有抬眼看她,只点头道:“嗯,喜欢。”

    琉羽拍了拍他肩,回了自己房屋,关上门,将凤来追寻而去目光也挡了门外。凤来嘴角动了动,后只是垂头小声道:“其实……不喜欢。”

    当天晚上,琉羽床上辗转到半夜也未曾睡着,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有另一个呼吸声音陪着自己入睡,今日突然没了倒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不知是深夜多久,还没睡着琉羽忽听门口“喀”一声轻响,她翻身坐起,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猛将门拉开,倚门而睡少年蓦地一头倒进来,醒了美梦,他抹了抹嘴角,然后抬眼望了琉羽一眼,没敢开口。

    琉羽不解蹲下,平视他眼睛:“为什么不回自己屋睡?”

    凤来默了许久,后抬眼看琉羽:“你是不是还为上次我伤了你而生气?”

    琉羽一愣:“不生气啊,没有生气,不过……你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那你是不是讨厌我?”

    琉羽挠头:“也没有啊。”

    凤来眼角垂了下来,有些委屈:“那为什么把我赶出去。”

    琉羽了然,随即笑了出来:“不是讨厌也没有生气,让你住另一个屋只是因为你长大了,咱们男女有别。”

    “我还小。”

    听到这么一句话琉羽实哭笑不得:“你已经很大了!”

    凤来好似极为失望:“到底如何,才能大了之后还跟你住一起?”

    “这个啊……”琉羽捏了捏他鼻子,“那就把我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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