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点点头,转脸看向秦半仙,那目光中却带了稍许责备:“既然连她你都能教好,为何自己的徒弟却管教不住?”

    秦半仙心中一慌,在师傅的目光注视下,低头说了声:“请师傅责罚!”

    云飞扬睁大了眼睛,从没见过师尊这般模样,同样是胡须皆白,此刻的师傅却像个老顽童。云飞扬忍不住偷偷笑了。

    笑声令秦半仙狠狠瞪了他一眼,察觉到失态,云飞扬立即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无涯温和地看着云飞扬,笑着说:“倒是个性情中人,也是个好孩子,可惜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心中的执念?云飞扬心惊肉跳,世尊老人家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由得更加敬畏地低下头去。

    无涯叹了一口气,右手食指快速捻着佛珠,缓缓开口:“孩子,你可愿去冰潭崖面壁思过三百年?”

    “世尊!”秦半仙惊呼出声。

    这一下,就连无尘也愣住了。冰潭崖,顾名思义,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共有九重天,第一重是风霜暴雪,虽然极阴冷,对于云飞扬修行者的体质来说,却是能够忍受的;第二重是风刀霜剑,刮出来的冷风犹如凌厉的刀子,能够将人的皮肤刮破,而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头凝结成块犹如锐利的剑锋,走在上面脚下一定会出血,能够忍受第二重,哪怕是修行境界到了散仙也一定会血肉模糊,何况他只是普通修行者的体质;第三重则是铺天盖地的冰天雪地,带着灵力的雪花大如拳头,一旦落到身上不免皮开肉绽,并且损耗体力巨大,地上落满的雪花来不及融合就已被覆盖,即使是已经成仙的小仙走到这一重,也极少有能够支撑过去的。更不用说第四重、第五重了,越往后走,面临的痛苦与处罚就更深,然而一旦进入冰潭崖,脚步却根本不由人的意志力为转移,你只能够不停地向前走,无法回头。九重天全部走完,刚好需费时三百年!

    这是琉璃仙境内最严酷的处罚了,自有了琉璃仙境,也不过才用了三次而已。三次处罚对象均是上位者仙人,或因玩弄职守,或因监管不力,或因擅自下凡捣乱人间界而遭此重罚。三名上仙接受了冰潭崖的处罚,却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来!

    何况只是凡胎肉体的云飞扬呢?这样的处罚,无异于要他的命。无尘心中不免略有愧疚,也帮云飞扬说情道:“师兄,冰潭崖实在凶险莫名,还是换一个轻一点的处罚吧。”

    无涯子却但笑不语地看着云飞扬,若无其事地说:“孩子,你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若能渡过这三百年的思过生涯,日后你必定飞升成仙;若不能,后果你也知道吧?我不逼你,你可以选择不去,我会另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你反省。”

    忍受三百年的痛苦就可以飞升成仙吗?这诱惑对于云飞扬来说的确不小。要知道以他的资质,恐怕再修炼三千年也只不过是个散仙,更不用说飞升了。但冰潭崖的凶险他也是知道的,望着师傅担忧的表情,云飞扬心下有了计较,微笑着对世尊说:“劣徒自愿前往冰潭崖思过三百年,谢世尊指导!”

    “云飞扬!你没听见世尊说可以另择其他处罚吗?”秦半仙一时急火攻心,忘了在世尊面前保持礼貌,怒不可遏地甩了云飞扬一拂尘。

    云飞扬吃痛却不敢惊呼,尊敬地说:“师傅,放心吧,飞扬既然要去,自有理由,还请师傅切勿担心,三百年后 ,徒儿一定会再出来侍奉师傅您左右!”看着师傅担忧又着急的表情,云飞扬也红了眼眶。毕竟,千年来的日夜相处,加上早年丧父,在他心中,严厉却又善良的师傅早已如同亲父。

    秦半仙还待再说什么,被世尊阻止了。世尊震慑的目光看他一眼,说:“你既为人师,管教不严,此刻倒有心袒护起来了?”

    秦半仙一怔,嚅嚅道:“世尊,徒儿知错!”

    世尊闭上眼睛,抚了抚胡须说:“这次便罢了,只罚你尽早帮助仙尊,将那几名逃走的妖魔抓回来,否则定不饶你!”

    什么?!难道师傅也支持仙尊的做法?秦半仙不由惊呼道:“世尊!”

    李冰璐盈盈跪下,恳求道:“世尊,请宽恕劣者无知,劣者不知小女所犯何罪,仙尊一定要捉拿她,她虽和我一样怀有吸血鬼血统,却从无害人之心。世尊既能容忍我,又何苦不肯放过小女?”

    李冰璐的想法正是云飞扬想说的,他眼皮抬了抬,终究没说什么。

    世尊摆摆手,安之若素地说:“不必多说,秦半仙,我的命令你可曾听见?必须将那几只妖魔毫发无损地带回琉璃仙境,就算你是将功赎罪了!”

    秦半仙纵然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不能不听从世尊的命令,只得接令。

    待秦半仙亲自将云飞扬押往冰潭崖,李冰璐也回了桂花苑之后,无尘与无涯在琉璃台对饮。

    无尘忽然轻轻哂笑:“师兄,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摸不透你的心思。难道你真的有心置云飞扬于死地吗?”

    无涯子神秘莫测地倒了一杯酒,不接无尘的话。

    无尘又道:“不过,师兄派秦半仙去将那些妖魔抓回来,这还真是你的行事风格呢。只是不知道抓回来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这回,无涯子哈哈大笑,一口饮尽杯中酒,望着无尘,目光殷殷地说:“这不是正和你意吗?”

    “什么意思?!”无尘不自在地看向酒杯,躲闪着无涯的目光,状若轻松地耸肩说:“师弟我只是尽责行事罢了,师兄的话我听不懂。”

    “喔?”无涯把玩着手上的玉杯,不咸不淡地问:“那么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并不在师弟你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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