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出院的那天赶上七七八八许多事,高考成绩,股东大会,还有萧禾从新加坡回来了。

    萧禾回来的时候,大约早上十点的样子,那时他刚准备好,想叫刘叔开车出门去医院。

    当时他回过头,看见不声不响站在门口的萧禾,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同样西装笔挺的黑衣男子,愣了愣,也没吭声,就这么盯着他走到面前。

    掐指算算,萧禾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突然出现在面前,还真是吓了一跳。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苏念远一直都知道,对于萧禾来说,四叔就是他的天。

    有天,才会有光明,没了天,就是一片黑暗。

    所以他可以想象的到,上一世四叔死后,萧禾会怎么样——

    他这么大个人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萧禾也不可能看不见,所以也和往常一样弯腰,“小少爷”

    而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他弯腰。

    他瞅了一眼,示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再逗留直接往大门走。

    然后站在门口等着刘叔开车出来,但他还是禁不住回头瞄了一眼萧禾拿在手里的东西。

    一个黄色的资料袋,厚厚的一打。

    目光往上一挪才现,萧禾正偏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死沉沉的。

    苏念远也看了他一秒,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极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对着他傻笑。

    肯定是他的笑容太有杀伤力,萧禾眉毛一抖,抓着资料袋的手一紧,转身走了。

    撇了撇嘴,拿出手机,对着因为黑屏而反光的像镜子一样的手机屏幕,像刚才一样笑了笑。

    果然,白痴的很猥琐。但对着萧禾那张机械脸,他已经用尽全力笑了,只是效果不大。

    到高飞病房的时候,里面除了高飞奇异的一个人也没有。本来他以为有些亲戚会来,又或者柳姨会来,却没想到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高飞似乎没有在意,反而笑着问他怎么才来,他都等了好一会儿。

    当初高飞叫他去接他出院的时候把刘叔叫上,他觉得很奇怪,还问过他为什么不让高家的下人去。他面色不改,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就是要你送我,刘叔接我。”

    顿时他有一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离开医院,空气里就少了那股消毒水味,却又多了汽车里的皮质座椅味道,按了按手边的按钮,把窗户放下一些,垂下眼呼出一口气。

    高飞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说了一句毫不搭调的话。

    “你应该知道不止张鹭一个人。”

    苏念远睁开眼睛,偏过头,看着正望着窗外的某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车内,让他的侧脸看着有些恍惚,苏念远开口,也不想问其他的问题,只是想知道“是谁?”

    高飞回过头,笑脸盈盈的看着他,“过不久你就知道了,很快——”

    盯着那双暗光流动的眼睛,他隐约的觉得,暴风雨前的宁静过去了,有些事情也要生了。

    车开进高家的时候,他没下车。看着高家的下人出来,接过刘叔手里高飞的东西。

    他坐在车里透过大敞开的门看着里面,下人仍旧那么多,却不知怎么的还是有些空荡的感觉,二楼的每间房的窗户都是敞开的,厚重的落地窗也栓的很严实,从这里望去看不到一点影子。

    但他知道,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李氏,高伯伯也搬走,去了其他地方。

    也就剩下他一个,下人再多难免还是会觉得萧条。

    离开高家,在回去的路上,他一个人坐在后面,车窗仍旧开着一半,高飞不在刘叔倒也自在,甚至还有着闲心,一边开车一边跟他扯着他周围生的一些趣事。具体说些什么他没没记得多清楚,只是有一句打趣高飞的话,他记着了。

    他说“表少爷怎么看都不像个孩子,倒是比我还像个老头子。”

    苏念远听着笑了笑,说“他本来就是个老头子·····”

    上一世自己死后他还活了几十年,再加上这一世,凑合着也算是个老头。

    回到家现刚才和萧禾一起来的两个人正在花园里来回的走动着,耳朵上带着耳机,僵硬的脸上也没有表情,神情却像是紧绷着,没有一丝的放松。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往里走。

    进了客厅,他也没在停留直接就往二楼走,路过四叔书房的时候,门正好是开着的,萧禾正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一副恭敬地样子目光盯着一个地方,只是站在他这个角度看不见。但他也知道,萧禾看的是哪里,看的是谁。

    而也因为角度的关系,萧禾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他,只听见他声音极低的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四爷放心”说完便转过身,准备关门。也恰巧这给时候,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苏念远。

    关门的动作也停了,他面色极其平静的说“小少爷回来了,请进去吧,正好四爷在等你。”说着把门虚掩着,平静的从他身边越过。

    他沉默的站在,微微的偏着头,余光瞥了一眼萧禾的背影。随后才上前敲了敲刚才虚掩的门,停了几秒,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他才轻轻的推开门进去。

    只见四叔正站在一个青花赏瓶面前,纤长白皙的手正轻轻的抚摸着瓷器光洁的表面,一下一下的带着一种别致的美感,低垂的头,沉迷的目光,柔和的侧面,让他的心跳不由的漏了一拍。有些心慌,憋不住的唤了一声“四叔”

    那只诱惑他眼球的手停了下来,转过身,那双眼睛明亮的看着他,眼底是浓浓的喜悦,只听见他说,“念远,苏氏要完了,你高兴吗——?”

    他杵在那里动作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却听到很清楚,他说,苏氏要完了——

    四叔从不会说谎,他知道,所以用了好一会儿来酝酿,消磨那句话,但心里总觉得有一块东西,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哽着,憋着。

    经过两世,苏氏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一个名讳,也不止是一个代表。是魔障,是头上的金箍圈,背上的一块巨石,本来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将它死死的背下去。可突然间石头碎了,他该怎么办,消失的沉重感,空旷的感觉,手足无措。

    ——苏氏完了高兴吗?

    ——不高兴。

    苏氏完了,地下的那些鬼,会死不瞑目。

    他们会成为罪人,推翻了苏家一代代人可苦心孤诣的心血。

    这是罪孽——

    目不转睛的紧盯着他,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极轻的拉起他永远泛着凉意的手,声音有些沙哑,问“四叔高兴吗——”

    他嘴角为微微上扬,紧了紧被他握着的手。

    “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我有一种越写越神经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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