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把皇帝从好眠中闹醒什么的,覃逆做起来毫无压力的说。

    眯着眼的皇帝陛下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任何一个人被人打扰了睡眠都有权利生气,而做为天下之主的皇帝陛下,则不仅有这个权利,更是有这份权力为自己的小小起床气泄点怒火。

    可是皇帝果然还是个不错的皇帝。

    他并没有怒,只是沉着脸盯着覃逆,没有说话,但即使覃逆也能从那张脸上看出隐含的意思——“你最好真的有事找朕,否则……”

    大凡上位者表示出“否则”后面带一串代表你自己可以充分挥想象力的省略号的意思,基本都是很具有恐吓犯罪分子和属下威力的。例如“三千五百万两的巨额财产下落不明”案中太平王世子那个“否则……”一出,鹰眼老七等一群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豪杰就得像条狗一样吐着舌头浑身冒汗,四处奔波,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

    可覃逆既不是犯罪分子,也不是皇帝的属下,好吧,不是直线属下。县官不如现管,何况她已经被配到万梅山庄执行遥遥无期的潜伏任务了。因此,“否则”什么的,有的听跟没的听一样,绝对一点压力都无。

    覃小捕快连眼睫毛都没挑一下。

    她这副态度落在皇帝眼中,十足十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恃无恐的模样,于是,皇帝陛下气笑了,“做为一个捕快,你难道不知道擅闯皇宫惊扰圣驾是天大的罪名?”

    覃逆理直气壮道:“我没有擅闯,殷羡请我进来的(殷羡:……)。至于惊扰圣驾……做为一个低层小捕快,我都已经无条件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为大明江山奔波了,做为江山主人的皇帝陛下,难道不应该表扬我?反而因为一点小小的睡觉时间就责备我?”

    皇帝陛下一时间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覃逆。

    覃逆却显然毫不为所动,责备地瞥着皇帝,不满地道:“皇上,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更加勤政爱民,以身作则。而不是在属下累得满地跑时躺在床上睡大觉。”

    皇帝眯着眼睛盯着覃逆,良久,朗声大笑:“哈哈,朕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惊扰了朕却还能理直气壮地指责朕,说朕不对的。睡大觉……朕才刚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你闹醒。你不但不请罪,反来责备朕。覃逆,做为一个好属下,难道不应该更关心朕的身体?”

    覃逆板着脸道:“我是一个捕快,抓小偷和扶老奶奶过马路才是我的职责。皇上睡觉的事不归我管。至于身体……”覃逆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床上的皇帝陛下,“这事儿不是应该由您家太监和那些喜欢撞柱子的大臣管吗?”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太监弓着腰一脸奸猾眼珠乱转“皇上,龙体要紧”或者某大臣一脸忠贞悲愤地大吼“皇上保重,微臣先走一步”,哐!脑浆横流……

    覃小捕快面无表情地看着“后走一步”的皇帝陛下,脑补着九千岁横行大明朝灭亡崇祯皇帝拎着腰带上煤山……自听说6小凤要当御前侍卫后心中积攒的抑郁之气终于稍微散了那么一点点……

    皇帝显然不知道某人已经脑补到他国破家亡子孙上吊的情形,因此,他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从床上下来,倒了杯茶,缓缓道:“看来这回你是真不痛快了?莫非朕给你送去的樱桃真那么难吃?”

    茶,当然不是给覃逆的。

    皇帝自己喝得慢条斯理。

    覃逆眯着眼睛盯了那杯茶一会儿,脸上已恢复了往日里的面无表情,她点点头,道:“确实难吃,而且吃下去肚子还不舒服。从拿到那一刻起,我就时刻想着送回来。可惜俗务缠身,一直没有时间,以致于耽搁到现在。”

    皇帝放下茶杯,道:“可惜,朕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随意收回的。”

    覃逆面无表情地眯眯眼:“如果我一定要送回呢?”

    皇帝瞥了她一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一篮樱桃呢?”

    覃逆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樱桃太大了,我只是一个小捕快,肚子太小,吃不下。”

    皇帝看了她半响,神情莫名,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且先这般吧。待今次事了,朕再收回。”

    今次事了?覃逆盯着皇帝,漠漠道:“皇上果然知道些什么?”

    皇帝摇了摇头,“朕什么也不知道。”

    覃逆紧紧地盯着他,忽然问道:“那么6小凤要当御前侍卫的事呢?”

    皇帝瞥她一眼,摇头道:“没有这回事。”

    覃逆道:“没有?”

    皇帝道:“没有。”

    覃逆垂下眼帘,脑中尽是思索。

    片刻后,她抬起头,问道:“那么叶孤城呢?”

    皇帝沉吟许久,忽然叹息一声,缓缓问道:“你知道世上什么债最难还吗?”

    覃逆眨眨眼,也缓缓道:“情债?”

    皇帝看了她一眼,忽然仰头大笑。

    月色迷人,覃逆跟她的皇帝上司兼朋友趁着夜色愉快地开了场座谈会,却浑然不知她家西门就在这日花香迷人的清晨,不幸惨遭了人生中最深重的打击。这个打击甚至将一向好洁的西门吹雪刺激地连身上的血渍都顾不得清洗。

    为什么顾不得清洗?

    因为忙着呕吐。

    可怜的西门吹雪,长剑一出,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除了覃逆,就连6小凤都只有亡命奔逃的份儿。

    可是今天,他却连剑都拔不出来。

    事实证明,遇到变态,即使西门吹雪,也要退避三舍。

    宫九童鞋很成功地用自己的级m体质一招击败敢在皇帝老儿脑门上蹦跶的西门剑神。

    西门吹雪直接在变身s、m调(河蟹)教师和杀人之间,选择了冲到河边呕吐。顺便一说,是在被迫看了一场牛肉汤和宫九的s、m调(河蟹)教片之后。这一失误导致剑神大人在大吐特吐的同时不得不把脑海里的小捕快翻出来对自己惨遭荼毒的大脑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清洗。

    不得不说,西门吹雪活了近三十年,头一回遭受这样的刺激。

    覃小捕快对自家西门惨遭宫大变态“调(河蟹)戏”差点连万梅山庄都住不下去的事一无所知。相比起杀手,她此刻对贼更感兴趣,尤其是贼祖宗偷回来的东西。

    于是,从紫禁城出来后,她衡量了一番,便愉快地展开翅膀,飞向南方。

    司空摘星不会因为自己缺钱花而去偷,也从不偷值钱的东西,只有在别人肯出大价钱来请他偷的时候,他才会去偷。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收到一分钱。但他的心情却比以往更愉快、更舒心。

    自由无价。

    天空是那样辽阔、大地是这样广博,甚至就连臭气熏天的乞丐窝里,似乎都飘散着淑女迷人的胭脂香……

    覃逆从南边往回赶时,西门吹雪正冲进了一间屋子,翻开了一个死人的身体。那个死人是个女人,可是翻开之后西门吹雪才现,这个女人并没有死。

    女人的名字叫小玉。

    西门吹雪救了她。

    西门吹雪从来不认为孙秀青是他救的,可现在他也终于救了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手中握着的那张“老实和尚不老实”的字条让他心中的疑团更多,对6小凤的处境也有些担心。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西门吹雪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女人是不是6小凤的红颜知己。

    对于这种情况,西门吹雪难得地露出几分无奈。

    西门吹雪当然没有亲自救助小玉,他找了个小镇住下,然后给她请了个大夫。最后终于在一个晚霞绚烂的黄昏将她交到了6小凤手上。

    “她是你的红颜知己吗?”西门吹雪问道。

    “不是。”即使因沙曼的失踪而很憔悴,6小凤还是摇头,囧囧地回答。“你可以照顾她吗?”他眼巴巴地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摇头,“你知道这不可能。谁都可以请我照顾一个女人,只有你不行。”

    只有你不行……6小凤忽然被这句话打击到了。他通常听到的都是“谁都不行,只有你行”,今天竟然听到了完全相反的言辞,原因是西门吹雪名草有主了。

    西门吹雪竟然有主了。

    6小凤欣慰地叹息起来。

    于是乎,当覃逆终于从南边回来时,她忽然现在她不再的这段时间里,他家西门竟然差点有了红杏出墙,咳咳,红鸾星动的迹象。还是两个,一男一女。

    当听到西门吹雪勇救小玉姑娘,并为之妥善请医问药,最后完好无损地交付给6小凤童鞋时,覃捕快立刻拍着肩膀对自家男朋友见义勇为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深切的表扬。其态度的肃穆真诚程度让人毫不怀疑如果有勋公章在手,她会立刻将之拍到西门吹雪的胸口。

    嗯,前提是,排除表扬辞中间夹杂的那句关于小玉姑娘是否6小凤童鞋红颜知己的身份猜测。

    不管怎么说,覃警官在此事上还是完美地表现了一个人民警察的良好素养。

    至于……另外一位……

    覃逆囧囧地想到了西索大人……

    她此刻已经站在宫九的豪宅里,亲眼见到了宫九。如果说之前她记住了宫九的名字,那么这一刻,她终于将宫九这个人记住了。

    事实上,世上没有人能忘记宫九这样的人。

    就像只要听说过猎人的人,就都不会忽略西索一样。

    “西索?何人?”西门吹雪雪目一扫,冷声问道,基本上他对于能跟宫九这样恶心了自己一回的人扯到一块儿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覃逆却很有精神,连眼睛都似乎在亮,她很难得地摸了摸下巴,囧囧有神地道:“西索啊,是一个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人。基本上就是一个,你不打他你胸闷手痒,你打了他更胸闷手痒的人……嗯,变态。总之,越打越爽。”

    西门吹雪脸一沉,他现在对“打”这个字眼十分敏感,一提起来,他就想起那日宫九哀哀地求他“打”他的模样,一想起来,胃里就天翻地覆。

    而且,越打越爽……这词用的实在太确切了……

    西门吹雪猛然间觉,自家小女朋友偶尔会在一个你很难想象的地方拐向另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例如,对于那个话本里杀人如麻应该被人道毁灭的东方不败,还有……眼前的……

    覃逆静静地站着,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小脸,除了西门吹雪,没有任何人现她眼中的兴奋。

    连花满楼也不能,因为他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正神思不属、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又似乎茫然中的瞎子。

    花满楼的异状覃逆并没有觉,她此刻正在看着宫九与6小凤。

    宫九正在诱惑6小凤。

    财富、美人,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过一生……

    覃逆忽然觉,宫九不是西索,甚至,他们根本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杀人无数,她欣赏西索,却不喜欢宫九。

    同样是野心和欲、望,西索是一只贪婪地享受战斗与撕碎猎物的快、感的凶兽,而宫九却只是一个披着狒狒皮掩藏心中见不得人欲、望的奈落。

    不,人家奈落好歹都还抵抗住了四魂之玉的诱惑没直接吞肚子里呢。宫九,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权势名利的蠢人。

    哦,有点变态嗜好的蠢人。

    覃逆想到了皇宫里的皇帝陛下。推荐6小凤做御前侍卫的人是太平王世子,而太平王世子就是宫九。宫九推荐6小凤是想要他刺杀皇帝,那么皇帝陛下呢……覃逆的眼眸忽然暗了暗……

    宫九恐怕永远也没想到,6小凤要做御前侍卫,最先要见过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她。

    因为她手中正好有一样东西——御前侍卫的顶头上司,御前侍卫统领的令牌。

    当初覃逆在万梅山庄啃樱桃啃得正欢时,就从篮子底下拎出了这么一样东西。

    从此消化不良。

    覃逆囧囧有神地看着6小凤抖着长鞭准备s、m宫九。

    她其实并不是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兴奋,只是对于脑补一身白衣冷峻如雪的西门吹雪被抖m系反调、教的情形,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小激动。

    当然,这一点点小激动完全不足以抵挡覃小捕快的职业责任心。

    宫九死了。

    死在了6小凤的长鞭下(6小凤:喂!注意下语境,换个说法行吗?)。

    他的死亡终于结束了这桩三千五百万两的巨额财产下落不明以及背后更大的阴谋诡计的案子。

    但是,直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刻,6小凤他们才知道,一切都还没有完。

    因为,赃物,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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