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不打算娶妻!”贾敏惊得站了起来,碰倒了桌上的点心和茶盏。

    云冥眼疾手快的接住茶盏和点心,将之放会桌上才道,“是的,我并不打算娶妻。”

    “炫儿。”贾敏想了想,喝了口茶稳定一下情绪,又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见云冥点头,贾敏松了一口气道,“既是这样子,又有何关系。我们家也不是那般不讲情理的人家,你若有真心喜欢的人,哪怕就是那不入流地方出来的,难道我们还能为了名声阻止你不成?怎可轻易说不想娶妻呢?难道......对方是有夫之妇?”

    “不,母亲你想多了。只不过他是一个男人。”一旁的屏风传来细微的轻响。

    “......炫儿,你说的是真的?”贾敏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虽然知道云冥不会答应,但是还是尝试着说道,“就算你们两情相悦,也不代表你就一定不能娶妻呀?”

    云冥轻笑,轻柔道,“这么多年了,母亲也多多少少了解了我的性子才是。就算我在你们身边时日并不长,瑶儿的性子你们总是了解的吧?我和瑶儿,在这种事情上态度是一样的呀!”

    听到这话,贾敏一呆,无奈的苦笑。若是说云冥在他们身边时日不长,可冷瑶可是从小便在他们夫妻身边长大的呀!他们怎能不了解冷瑶的性子呢?那孩子是绝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爱了便是爱了,她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段感情出现任何杂质的!而黛玉的性子虽说不若冷瑶强势,但是对这事儿也是一样的态度。她们是双胞胎,不管性子如何,本质终究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炫儿,你真的不打算娶妻了?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的!”贾敏笑容有些苦涩,叹气着看着云冥道。“你这时候尚不觉得怎样,可以后呢?若是有一天他变心,娶妻生子了,你可怎么办?等你到了我们这般年纪的时候,无妻无子......”

    “他不会也不敢!”云冥傲然道,他相信莫逸绝对不会也不敢那样子的。

    贾敏看着信心满满的云冥,低头苦笑,“炫儿,你还太年轻了。这人心,可从来都是难测的。母亲的事儿你可还不明白?你至少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呀!”

    云冥淡笑。柔生安抚道,“母亲别担心,我自然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不要为我担心。我自己能够保护自己的!”

    贾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立刻又眉头紧皱,担忧道,“可是这朝堂上是非多,你若是不打算娶妻。这前程怕是荆棘重重呀!”

    “母亲多虑了。”云冥失笑,“我的志向本就不再朝堂上,那地方可不是我愿意呆着的。那些个勾心斗角,我是极为厌恶的,若是离了,我倒要拍手叫好呢!”

    说到这里。母子两个皆是轻笑。又谈了一些个贴心话,云冥便告辞了。

    待到云冥走远了,贾敏才转过头了。看着放置于一旁的屏风,叹气道,“老爷可都听到了。”

    “自是听到了。”林如海无奈的苦笑,从屏风后面走出,“这事儿也......虽说这事儿也不止我们一家。可炫儿怎能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这些情情爱爱就置自己的未来不顾呢?!真是糊涂呀!糊涂!”

    看了林如海一会儿。贾敏突然笑了,“老爷可是觉得炫儿这般做法太傻?唉,也是,如老爷这般做大事的人,自然是顾全大局的!你又怎能理解炫儿这般做法呢?!”

    “敏儿?”林如海有些担忧的看着不太对劲的贾敏,开口道,“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这般说法?”

    “老爷。”贾敏抬头看林如海,轻飘飘的笑了笑,“老爷你是否还记得最初,我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的那一段时间生的一场大病?”

    “怎么了?”

    贾敏目光渐渐回到那段遥远的过去,“虽然婆婆和老爷一直安慰我,善待我,可每每看到那些姨娘,我都是一阵心痛。尤其是看到春晓一脸娇羞甜蜜的说着,老爷你对她的好,我这心里都是一阵刺痛呀!老爷,你知道那时候我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想的是什么吗?”

    林如海愣住了,他记忆里的贾敏一向是最好的妻子,待人宽厚,待几个姨娘也极好。在规矩上更是从未出过错,连母亲都找不到指责的借口。可如今这样的贾敏,在怨恨?

    “我那时候呀,心里很是怨恨呀!我是在怨恨我自己,怨恨你,怨恨婆婆呀!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是一个女子,为什么要委屈求全?我不止一次怨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贤惠贴心,为什么必须将自己的夫君、自己的爱人拱手让人?我曾经有多自豪自己良好的教养,就有多么怨恨自己的教养,因为这个原因,我不但不能嫉妒,不能阻止她们靠近你,还得笑意盈盈地将她们迎到你的身边,看她们为你生育后代,让她们来分享你!”

    “敏儿......”

    “哈......天下男人皆薄幸,所以我也不怪瑶儿有那般想法。毕竟曾经我们相许‘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可后来你的眼里渐渐出现了他人的身影,我不再是你的唯一了。老爷怕是早已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吧!老爷,我知道你还是爱着敏儿的,可是已是不再是唯一了。”

    贾敏抬头望向林如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可眼泪却在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这种无声无息的哭泣,比起嗷啕大哭,更让人感觉悲哀悲凉,更让林如海觉得心碎。他不知道自己曾经这样伤害自己心爱的人,此时的林如海,在贾敏的面前,他是一个有罪的人。

    “老爷,敏儿不够勇敢呀!敏儿不像卓文君一样敢爱敢恨,敏儿狠不下心来。敏儿只是一个可悲的软弱的女子,敏儿只会哭泣和隐忍呀!”

    “我看到瑶儿和玉儿那样子的态度其实是很高兴的,她们不若我这个软弱的母亲,她们比我要决绝得多。至于炫儿,说真的,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愿意他这样子,但是作为贾敏,我是非常羡慕那个人的。那是我曾经期盼,但是最后却没有得到的呀!”

    林如海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原来,自己以为做得够好了,现在看来,竟还是深深伤害到了在乎的人。原本,他以为他已是能够尽善尽美了。功成名就,光耀门楣,对得起祖先;真心爱了自己妻子一辈子,尽管纳妾,但心从来都在妻子的身上,对得起妻子......他以为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了,在爱情和亲情,在忠于妻子和传承香火,他也是取得了一个平衡。虽然当初选择是亲情,选择是传承香火,他心里有些愧疚,但是一切都是美好的结局。

    可是,他错了,他的幸福,他的尽善尽美,全都建立在敏儿的牺牲和痛苦之上。可是作为敏儿最亲密的枕边人,他却从未曾发现敏儿的痛苦,无知的快乐着自得着......

    林如海伸出手,接住了贾敏脸颊上滚落的,滚烫的眼泪。

    “对不起……”

    除了这一句,林如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林如海忽然想起了当年,他到贾家迎接新娘的时候,曾承诺过爱她一生一世,给她一辈子的快乐和幸福......可是如今......敏儿,我是爱你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我却选择了妥协,为了家族妥协。我早已背叛了你,伤害了你,可我毫无所觉,依旧为自己自豪,完全忽略了你的痛苦。

    林如海自问:如果当年敏儿一直没有孩子,他会不会为了子嗣不断的纳妾,继续伤害自己所爱的人?那答案林如海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答案早已在他的心中不是吗?自己早已背叛,早已做出了选择。如今,自己是否能够弥补?

    “敏儿......”林如海疲惫地用着贾敏,哑着声音道,“等玉儿出嫁了,我们就出去游玩吧,把一切都抛去,只有我们两个?”

    贾敏听到林如海的话,忍不住破涕而笑,“老爷是打算抛弃这个家吗?便是老爷想,敏儿也不可能做到呀!老爷的心意敏儿清楚,可这时候可不是一个好时间呀!”

    林如海除了无语也只有无语了。而门外偷听的人,也是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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