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的女子遇到这种事,不是寻死觅活也必然是哭哭啼啼自暴自弃,可她却乖巧的不像话。

    但越是乖巧,却越让人心疼。

    这才晃觉面前这人似乎分毫未动,回神凝视,却见她一脸神色复杂定定的看着自己。

    “我自己来。”

    虽是听到这淡漠而疏离的语气,可南宫手中的药勺并未移开半分。

    临近正午,一室阳光摇曳,似乎将人心都照暖了一些。

    见他强硬的神色,语柔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将头微微凑上前去将药汁一口吞下。可这熟悉的药味从胃中翻涌而上,喉头一甜,俯身将药汁尽数呕了出来。

    “怎么了?”南宫焕眼底闪过一丝疼惜,手掌在语柔后背轻抚。

    语柔摇摇头,面色如开败的雪莲。冷汗顺着额角留下,心中是鲜血淋漓的痛,不由得用手攥紧了锦被。

    那一夜昏睡过去,翌日清晨便已转醒。枕畔余热未退,语柔还来不及梳理心中情绪,那人已踏着晨露而来,踩碎了一地阳光。

    手中是也是这样的滚烫药汁,坐到床前分明是轻柔的语气:“喝了它。”

    这是——

    莫名其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治伤的药自己素来熟悉,可鼻尖中传入的苦涩却全然不是所熟知的味道。

    忽然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因着刚刚睡醒浑身的热气全在那一刻化为冰凉,甚至还冒着森然白雾。似乎分毫都不相信,抬眸时眼底弥漫起良多水雾,喉头之间都是颤栗:“这是什么?”

    然那人却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脸上愈发凝重,只是将手中的药碗又递的近了一些,沉吟半晌重复道:“喝了它。”

    水眸定定的瞧着那冷如冰霜的身影,固执的扬起下颌将泪意生生逼回:“我也有不得孩子,是不是?”

    本是稳稳端着的药汁忽然洒出几分,印在鸳鸯锦被上似乎是谁滴落的泪痕。

    又是静默无声的回答,然答案早已揭晓,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她见他不答,心中更是悲怆。勉力压下语调中的颤抖,可声音仍是哽咽:“我那日问你,若是我父亲也是功高震主的将军,你会怎么待我。你是如何答的?”

    仿佛一阵飓风刮过平静湖面掀起滔天巨浪,那僵直的手臂终于顿了顿,就在还没有放下之时忽然被一把抢过。一扬头和着眼角淌下的腥咸将一碗苦涩的药汁饮得一滴不剩,随手将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四溅的白沫在一地暗沉之上点缀出素净的颜色,可终究是破败不堪。

    而那双手直到听见这破碎之声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缓缓垂下,抬眸向榻上之人看去,这才发觉那血色褪尽的面颊上一双空洞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

    却又像是透过自己看向别物,再无焦距。

    “语儿……”

    乍然回神的那人梨涡浅笑,是明艳的不能再艳丽的花容:“王爷说什么?”

    他双眸涌上复杂神色,事至此是谁都没有想过的万般情景。正在浑身僵硬内心挣扎之时,忽闻殿外一声通传打破了一室尴尬。

    “主子。”

    凤轩黎面上神色收起,垂眸低低应了一声。

    涯几步跨入殿中,身上仍是一身黑色,在青天白日里尤为扎眼刺目。

    仿佛没有表情般抬眸扫过一室狼藉,复又极快垂下,单膝跪地语调平稳:“偏殿的姑娘趁夜逃走了。”

    西陵谷郁逃走了。语柔心中一紧又是一松,涯既已回来,那想必绝没有被追到。

    可谷郁她……

    凤轩黎一双冷眸淡淡一瞥,声音极低却十分有威慑力:“你知道该如何做。”

    明明是嗜血的声音却说的平淡无波。

    “属下知晓,已让看管偏殿的暗卫自行领了五十军棍。”

    若是从前语柔必定会面露不忍,可如今只是恍惚没有听闻一般,缓缓躺下,阖上双眼。如再没有呼吸一般。

    天地都在震动,那一幕幕画卷就在这时被尽数震裂。散落满地的繁复画面如潮水般褪去,双眸终于也能看清面前景象。

    是南宫焕焦灼的脸,双手在未受伤的右肩轻轻摇晃:“语柔——”

    语柔轻轻嗯了一声,然却是破败的嗓音,犹如破败的心。缓缓对上那双满含担忧的狭长眸子,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我没事。”

    “你这样,叫没事?”握住单肩的骨节捏出青白之色,然面前那张血色褪尽的脸却全无半分表情。

    仿佛只有一具躯壳,而魂魄早已消失殆尽。

    “究竟哪个是你,是那个天塌下来都不会动摇分毫的阮语柔,还是那个一心要护着凤家周全的轩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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