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带来阴影，几日都挥散不去，许绣忆总隐隐觉得有什么是要发生，不过一切看来却依旧是十分平静，唯独就是安承少已经多日没来看她了。
她知道苏锦源回来了安承少不便前来，倒也没有多想，况且这几日要教唐梦如何经营苏家生意，她也颇忙，但凡有那么一些经历，都用了唐梦身上。
苏锦源派去唐梦家提亲人回来了，带来消息毋庸置疑，唐家二老求之不得。
眼看着苏锦源别院苏府两地跑甚累，许绣忆身子其实也好七七八八，也便提出回府住，顺便开始着手准备唐梦和苏锦源婚事。
苏锦源让人挑了一个良辰吉日，不早不晚，下月初三，许绣忆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得上婚礼，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事情，算是为了弥补苏锦源。
回府第二天，苏李氏带着苏晴英来看她，几日不见苏晴英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她木一样是十足继承了苏锦业和苏蒋氏身上有点，琼鼻檀口，柳眉大眼，瓜子脸蛋，晶莹剔透肌肤，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媒婆必是要踏破门槛。
只是许绣忆大约是看不到她出嫁那天了，她要走了，因为要走了，对苏蒋氏母女心里生不舍，让她比平素里看上去越发温柔。
“晴丫头近古筝学如何了？”
她问。
苏晴英忙乖巧答道：“师傅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李氏笑道：“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你师傅是收了爹娘银钱，所以捡着好话给你听。”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苏李氏眼底是掩不住慈爱。
许绣忆道：“若是旁人这样说，我必觉得是自吹自擂，可是如果是我们家晴丫头，我就相信，你学什么都学认真，做什么都做好。”
苏晴英被夸红了脸，看着许绣忆肚子：“三叔母若是生个小妹妹，我就把我所有会都教给小妹妹。”
苏李氏嗔道：“小丫头片子，你三叔母是要生个大胖小子。”
“儿女都无所谓，其实我喜欢女儿。”
俗话说女儿是娘亲贴身小棉袄，许绣忆对生儿生女并没有太大所谓，她没有这里封建思想。
苏李氏附和一句：“倒也是，儿子有时候还不定有女儿中用，看看你，再看看四弟，若是这个家没有你撑着，早就垮了，绣忆啊，生个孩子大嫂给你带吧，总也没有机会报答你对我们一家恩情，我只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事情，旁不说，晴丫头是我自己一手带大，带孩子上我也算是有些经验。”
许绣忆忽然红了眼眶，几日后一别，怕是此生此世都未必有缘再见，对苏李氏，对苏晴英，还有那丫鬟婆子，她生了不舍，毕竟也有多半年感情了，她从春寒料峭三月来，如今天气再度转寒，她便要走了，那个温暖季节，都是这些人陪着她。
见她红了眼眶，苏李氏倒是微微一惊，忙道：“怎么了？”
许绣忆吸吸鼻子：“感动，呵呵，大嫂你等等。”
她起身，进了内室，少卿出来，抱着一个匣子，这里头是她一些首饰物件，往后想必也用不着了，就都送了苏李氏吧。
“这是什么？”
“当时给晴姑娘嫁妆吧。”
苏晴英脸一红，苏李氏忙推脱：“孩子还小呢，再说哪里能要你东西，你都给了我们太多了。”
“大嫂收下吧，这是我一点心意。”
许绣忆那般诚恳态度，让苏李氏无从拒绝，满怀感恩收下，心里头对许绣忆，是念了一份恩。
苏李氏再坐了会儿就走了，许绣忆一人信步走偌大苏家，其实对这座宅邸并非全无感情，至少有些地方，留着她许多美好记忆。
比如那三姑娘那个房间，对别人来说那里是鬼气森森阴沉沉，但是对她来说，这里却是她和安承少故事开始地方。
循着那片竹林，走到那个房间，站门口良久，她轻轻一笑，转身回屋。
苏锦源不知何时回来，如今正房内写信，听见推门而入声音，抬头看向许绣忆：“银玉说你出去散步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好注意歇息。”
这几日，他对她虽是关切，却总是淡淡，相反对唐梦则开始慢慢亲近，这一切算是好征兆，许绣忆正希望他将对她感情，移到唐梦身上。
见他写信，许绣忆上前问道：“写什么呢？”
“写给我外祖家，有些东西落外祖家了，唐梦爹娘下月要来家里，让他们顺道捎带来。”
“哦，那我让人先准备准备。”
“恩，对了唐梦呢？”
“我叫她到银行去了。”
“你教她挺多，那天听银玉说，你似乎要将所有事情都交由唐梦去管治，你是不是不想管这个家了？”
苏锦源放下笔抬起头，一双眼眸瞧不出是什么颜色，落许绣忆身上，许绣忆心里愧疚越发浓。
她想告诉他锦源我就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可终究时机不对，于是道：“只是我再有几月就要分娩了，我身子也不大好，所以想要她多分担一些，她是个聪敏个孩子，也愿意学，对你是一片痴心，必是能好好辅佐你。”
“你替我想很圆满，谢谢了。”
一句谢谢，许绣忆一怔，再看向苏锦源，他已经再度低头开始写信，脸色淡漠，他近日似乎越发如此，对许绣忆越来越客套，疏离，甚至有些凉薄。
也好，他学着不再爱她，她为此感到欣慰。
她真心祝愿他和唐梦百年好合，相伴到老。
她也希望苏锦源不要恨她，有很多事情，她没有猜中开头，所以过程也不是她所能左右，只能说她和他，有缘无分了。
＊
十二月初二，苏府内已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天气虽冷，这一派景象却是给人一种热热火火感觉。
许绣忆坐唐梦房内，看着因为小紧张而坐立不安唐梦，她安慰道：“早些睡吧，明儿你就要出嫁了，总不能盯着两个黑眼圈儿。”
唐梦握住了她手：“表嫂，我好紧张。”
朦胧中，想到了她和苏锦源成亲前夕景象，那个不属于她记忆里。
似乎那时候许绣忆，也是这样紧张，坐立不安，一夜无眠，第二日花轿一直担心问金玉自己早上落妆时候脸色是不是很差，眼圈是不是很黑，丑不丑，难不难看。
到底所有人第一次出嫁都会如此紧张，她开始想象她和安承少成亲景象，会是哪里？
想出神，待得缓过神来，银玉进来禀报：“三奶奶，那个秦烟姑娘又来找您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唐梦那日就感觉到了许绣忆同秦烟之间关系不睦，所以言辞间不觉有些不客气。
许绣忆起身，对她道：“好好休息，明儿三就要起。”
唐梦点点头，许绣忆出了屋，温柔笑意敛去，目光冷沉看向大厅方向。
苏家大厅，秦烟依旧是只身而来，一袭鹅黄色锦缎袄子，正品着茶闲坐等着。
见到许绣忆，她起身招呼：“苏三奶奶，我说了还会来看你，你瞧我没有食言吧，瞧着苏三奶奶气色不错，想来身子是好差不多了。”
“你们都下去吧。”屏退了屋内伺候人，许绣忆冷眼看着秦烟。
“你又来做什么？”
“我听说明儿三爷要纳妾了，我明儿有个约会，大抵是没有功夫来，所以提前把贺礼送来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是一尊玉石雕，雕是一条戏水鲤鱼，栩栩如生。
许绣忆却并不以为她当真是有心要送礼来。
懒得和她周旋，她淡漠应了一句：“我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任何交情，这礼你还是带回去吧，来人，送客！”
“苏三奶奶至于这么急着赶我走吗，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呢，罢了罢了，想来你也不愿意同我说话，那我先走了，明儿我量抽空来，至于这条鱼，三奶奶不必客气收下吧，这是承少送给我，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想来三奶奶或许喜欢。”
许绣忆眉头一紧。
秦烟已是姿态妖娆转身，行至门口转过身来看着许绣忆：“苏三奶奶，明儿我量来，你不是说我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交情，那你就错了，我们之间交情从来都不浅，只是苏三奶奶你不肯承认罢了，共事一夫这样交情，还浅吗？”
许绣忆面色陡然一白，待得要问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秦烟已消失了视线里，她呆呆站原地，看着那条雕琢戏水鲤鱼，脑子里不断回想是秦烟话。
“这是承少送给我，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想来三奶奶或许喜欢。”
“我们之间交情从来都不浅，只是苏三奶奶你不肯承认罢了，共事一夫这样交情，还浅吗？”
原地僵立了片刻，直到银玉喊她，她才稍稍缓过神来，看向银玉：“什么事？”
“姨奶奶睡不着，到院子里去散步结果崴了脚，肿厉害，奶奶你说怎么办啊，这明天就是好日子了。”
这个唐梦，叮嘱了她好好歇息。
“去看看。”拂去了所有负面情绪，她还不了解秦烟，这样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秦烟作戏让她误会安承少她早该习以为常了，想来这次也无非如此，她决计不相信安承少会背叛她。
放宽了心，只因为对安承少信任。
倒是唐梦委实叫她操心，可怜她担着七个月身孕，还要为唐梦操心。
随着丫鬟到了唐梦房内，唐梦母亲一面数落着唐梦这么不小心，一面用热帕子敷着唐门脚踝，见到许绣忆进去，忙时起：“外甥媳妇儿，你来了。”
唐母对许绣忆是敬畏，她知道这个家是许绣忆当，也知道许绣忆厉害能干。
许绣忆看着唐梦腹中脚踝，叹了一口气：“叫你早早睡，疼吗？”
唐梦眼里都是泪，便可知疼不疼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你表嫂话呢，真是个事精，折腾人，她嫂子，你这怀着身孕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呢，我给她揉揉，到明儿就会好。”
“那好，唐梦，早点歇息，明儿还要做娘子呢。”
“恩，表嫂，我知道了。”
目送了许绣忆出去，唐梦再也忍不住因为疼痛而蓄满眼眶泪珠，倒抽冷气嗷嗷叫着：“娘你轻点儿，好疼，好疼啊。”
“你还知道疼，真是不得歇，明儿就出嫁了，晚上就要洞房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明儿夜里难道你要让锦源给揉一晚上脚啊。”
唐梦脸一红，因为心里暖滋滋，那疼痛也舒缓了几分。
唐母看着门外远去许绣忆，感慨一句：“原先你来信说你表嫂成全你，对你又颇好我还不信，自从上京之后日日相处才知道你所言非虚，你说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大度女人，对你就和对亲妹妹一样，以后成亲了，你可要惜福念恩，对你表嫂好好，别和那些贱人一样，一但得势了就忘记了旧情，折腾你大姨母差点疯掉。”
“知道了娘，你不说我也知道，表嫂对我当真十分好。只是娘，这次大姨母回娘家到底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做法事呗，那个恶鬼白芳不也是我们村人，就招魂呗。”
“娘，你被说了，慎我，你说那白芳已经已经回去了吧？”
“你又没招她惹她，你怕什么，谁知道回去没回去，反正你大姨母还是不敢回家来住，昨儿我去庵堂看她了，日日吃斋念佛，倒像是要出家当尼姑了，若不是我闻不惯香油味，也和她那住几日，她一人看着也甚是清冷，对了，明儿她回来你敬茶时候，乖巧些，你大姨母本就很喜欢你，保不齐因为你她搬回家住了。”
“知道了娘，爹爹已经叮咛过了，娘你给我揉揉，我可不想明天瘸着腿成亲。”
“成什么亲，只有三媒六聘，没有拜堂成亲，你就是个姨娘，哎，你表嫂人是好，可是如果你不是个妾是个妻该多好啊。”
“我不奢求，能陪表哥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表哥呢，明儿就改口知道吗？免得叫人笑话。”
唐梦脸一红，羞赧点了点头，此生她便只有这样一个奢侈愿望，如今都实现了，她人生算是圆满了。
＊
许绣忆房内，苏锦源不知去了何处，屋内只静静躺着他大红喜服，许绣忆指尖轻轻抚过那喜服金丝边缘，嘴角噙着一抹浅浅微笑。
“如果我走了，就把我忘记吧。”
“你要去哪里？”
门口是一个醉醺醺声音，她转身看去，苏锦源大抵是喝酒去了，浑身酒气，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子，许绣忆柳眉一紧，上前搀他：“怎么喝酒了？”
“你方才说你走了，就要我忘记你，你要去哪里？”
许绣忆无法回答，却不想再撒谎，所有保持了沉默。
苏锦源猛然一把将她压怀中，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痛苦压迫。
“你要离开我吗？”
“锦源。”
“就算我不再给你压力，就算我那么痛苦说服自己如你所愿远离你，给你空间，给你自由，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满意吗？到底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
“锦源你放开我，你压到我肚子了。”
“肚子，就算我们有孩子了，就算我是孩子爹，就散我做再多，你还是不够吗？”
他语气越来越苦，眼底一片通红。
“对不起。”这好像是许绣忆唯一能和他说了。
对苏锦源，除了对不起，再也找不出其他语言。
“不要离开我，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对不起。”
依旧只有对不起。
苏锦源猛然一把推开她，眼底是压抑戾气：“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要我纳妾我纳妾了，你不喜欢我同你亲你我想办法保持距离，我就是个木偶人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还要我怎么做。”
许绣忆叫他推往后一个趔趄，好后面就是墙，靠墙上，她说不出话来，唯独能说似乎还是只有对不起。
苏锦源死死痛苦万分看着缄默不语她，赫然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把你休了，好还你自由之身，好，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许绣忆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他妈有多爱你，我写，我写。”
“锦源。”他当真是喝极醉，许绣忆上去抱他手臂，他却一把将许绣忆推开，许绣忆跌坐地上，疼起不来身。
他已走到书桌边上，提起笔，龙飞凤舞几笔，然后拿出他盖印，盖下了印章，还盖了手印，拿着那张休书走到许绣忆面前，他满目苦涩，身子踉跄不稳：“给你，休书，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手里休书飘飘然落下，随后倒地还有他高大身影，他醉死了过去。
许绣忆看着那封休书，百感交集，用力撑着身子起来，尾椎骨疼厉害，她却依旧还是吃力将苏锦源扛到了床上，回神捡起那张休书，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休妻字样，那字迹都颤抖，明显是醉连笔都握不稳。
许绣忆走到烛火前，原本想将休书烧掉，苏锦源喝醉了，他大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可是有那么一瞬，她却收回了手，看向床榻上苏锦源，沉默良久，终将那张纸对折叠好，打开妆镜，塞到了下面暗层里。
“与其让你做被背叛人受千人所指万人嘲讽，不如让我做那个被抛弃人。谢谢你这封休书，至少我离开时候，也可以不这么满怀愧疚，我会让天下都知道，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你不要我了。”
沉睡中苏锦源，翻了个身没什么反应，许绣忆给他盖上被子，将那被他压身下喜服扯出，挂衣架上，径自走到窗口，看着外头一轮清冷明月，她神色，始终都是无法释怀愧疚和沉重。
＊
翌日一早，苏锦源醒来，果真是忘记了昨儿夜里发生事情，许绣忆早早起来了，不应该说她一夜未睡，三天时候娘子起床梳妆，她也过去帮忙，唐梦果然没睡好，眼睛浮肿厉害，索性脚消肿了，走路时候不至于一瘸一拐。
娘子是从苏家嫁进苏家，但是很多规矩上事情却依旧是要做，纳妾不及娶妻繁琐，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唐梦从后满抬了花轿出去，风风光光饶了京城小半圈儿，从苏家正门进去，因着是纳妾，没有拜堂说法，便只是给苏家老太太敬了茶，然后直接送进了洞房。
苏家老太太是许久没有人前路面了，气色不错，唯独就是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因为吃斋所有这一日苏家老太太饭菜是另吩咐了做，她坐人堆里，喝着茶听着众人恭喜，笑容灿烂，明眼人都笑得出来苏家老太太大约是十分喜欢这个三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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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苏锦源回来了安承少不便前来，倒也没有多想，况且这几日要教唐梦如何经营苏家生意，她也颇忙，但凡有那么一些经历，都用了唐梦身上。
苏锦源派去唐梦家提亲人回来了，带来消息毋庸置疑，唐家二老求之不得。
眼看着苏锦源别院苏府两地跑甚累，许绣忆身子其实也好七七八八，也便提出回府住，顺便开始着手准备唐梦和苏锦源婚事。
苏锦源让人挑了一个良辰吉日，不早不晚，下月初三，许绣忆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得上婚礼，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事情，算是为了弥补苏锦源。
回府第二天，苏李氏带着苏晴英来看她，几日不见苏晴英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她木一样是十足继承了苏锦业和苏蒋氏身上有点，琼鼻檀口，柳眉大眼，瓜子脸蛋，晶莹剔透肌肤，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媒婆必是要踏破门槛。
只是许绣忆大约是看不到她出嫁那天了，她要走了，因为要走了，对苏蒋氏母女心里生不舍，让她比平素里看上去越发温柔。
“晴丫头近古筝学如何了？”
她问。
苏晴英忙乖巧答道：“师傅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李氏笑道：“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你师傅是收了爹娘银钱，所以捡着好话给你听。”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苏李氏眼底是掩不住慈爱。
许绣忆道：“若是旁人这样说，我必觉得是自吹自擂，可是如果是我们家晴丫头，我就相信，你学什么都学认真，做什么都做好。”
苏晴英被夸红了脸，看着许绣忆肚子：“三叔母若是生个小妹妹，我就把我所有会都教给小妹妹。”
苏李氏嗔道：“小丫头片子，你三叔母是要生个大胖小子。”
“儿女都无所谓，其实我喜欢女儿。”
俗话说女儿是娘亲贴身小棉袄，许绣忆对生儿生女并没有太大所谓，她没有这里封建思想。
苏李氏附和一句：“倒也是，儿子有时候还不定有女儿中用，看看你，再看看四弟，若是这个家没有你撑着，早就垮了，绣忆啊，生个孩子大嫂给你带吧，总也没有机会报答你对我们一家恩情，我只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事情，旁不说，晴丫头是我自己一手带大，带孩子上我也算是有些经验。”
许绣忆忽然红了眼眶，几日后一别，怕是此生此世都未必有缘再见，对苏李氏，对苏晴英，还有那丫鬟婆子，她生了不舍，毕竟也有多半年感情了，她从春寒料峭三月来，如今天气再度转寒，她便要走了，那个温暖季节，都是这些人陪着她。
见她红了眼眶，苏李氏倒是微微一惊，忙道：“怎么了？”
许绣忆吸吸鼻子：“感动，呵呵，大嫂你等等。”
她起身，进了内室，少卿出来，抱着一个匣子，这里头是她一些首饰物件，往后想必也用不着了，就都送了苏李氏吧。
“这是什么？”
“当时给晴姑娘嫁妆吧。”
苏晴英脸一红，苏李氏忙推脱：“孩子还小呢，再说哪里能要你东西，你都给了我们太多了。”
“大嫂收下吧，这是我一点心意。”
许绣忆那般诚恳态度，让苏李氏无从拒绝，满怀感恩收下，心里头对许绣忆，是念了一份恩。
苏李氏再坐了会儿就走了，许绣忆一人信步走偌大苏家，其实对这座宅邸并非全无感情，至少有些地方，留着她许多美好记忆。
比如那三姑娘那个房间，对别人来说那里是鬼气森森阴沉沉，但是对她来说，这里却是她和安承少故事开始地方。
循着那片竹林，走到那个房间，站门口良久，她轻轻一笑，转身回屋。
苏锦源不知何时回来，如今正房内写信，听见推门而入声音，抬头看向许绣忆：“银玉说你出去散步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好注意歇息。”
这几日，他对她虽是关切，却总是淡淡，相反对唐梦则开始慢慢亲近，这一切算是好征兆，许绣忆正希望他将对她感情，移到唐梦身上。
见他写信，许绣忆上前问道：“写什么呢？”
“写给我外祖家，有些东西落外祖家了，唐梦爹娘下月要来家里，让他们顺道捎带来。”
“哦，那我让人先准备准备。”
“恩，对了唐梦呢？”
“我叫她到银行去了。”
“你教她挺多，那天听银玉说，你似乎要将所有事情都交由唐梦去管治，你是不是不想管这个家了？”
苏锦源放下笔抬起头，一双眼眸瞧不出是什么颜色，落许绣忆身上，许绣忆心里愧疚越发浓。
她想告诉他锦源我就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可终究时机不对，于是道：“只是我再有几月就要分娩了，我身子也不大好，所以想要她多分担一些，她是个聪敏个孩子，也愿意学，对你是一片痴心，必是能好好辅佐你。”
“你替我想很圆满，谢谢了。”
一句谢谢，许绣忆一怔，再看向苏锦源，他已经再度低头开始写信，脸色淡漠，他近日似乎越发如此，对许绣忆越来越客套，疏离，甚至有些凉薄。
也好，他学着不再爱她，她为此感到欣慰。
她真心祝愿他和唐梦百年好合，相伴到老。
她也希望苏锦源不要恨她，有很多事情，她没有猜中开头，所以过程也不是她所能左右，只能说她和他，有缘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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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二，苏府内已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天气虽冷，这一派景象却是给人一种热热火火感觉。
许绣忆坐唐梦房内，看着因为小紧张而坐立不安唐梦，她安慰道：“早些睡吧，明儿你就要出嫁了，总不能盯着两个黑眼圈儿。”
唐梦握住了她手：“表嫂，我好紧张。”
朦胧中，想到了她和苏锦源成亲前夕景象，那个不属于她记忆里。
似乎那时候许绣忆，也是这样紧张，坐立不安，一夜无眠，第二日花轿一直担心问金玉自己早上落妆时候脸色是不是很差，眼圈是不是很黑，丑不丑，难不难看。
到底所有人第一次出嫁都会如此紧张，她开始想象她和安承少成亲景象，会是哪里？
想出神，待得缓过神来，银玉进来禀报：“三奶奶，那个秦烟姑娘又来找您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唐梦那日就感觉到了许绣忆同秦烟之间关系不睦，所以言辞间不觉有些不客气。
许绣忆起身，对她道：“好好休息，明儿三就要起。”
唐梦点点头，许绣忆出了屋，温柔笑意敛去，目光冷沉看向大厅方向。
苏家大厅，秦烟依旧是只身而来，一袭鹅黄色锦缎袄子，正品着茶闲坐等着。
见到许绣忆，她起身招呼：“苏三奶奶，我说了还会来看你，你瞧我没有食言吧，瞧着苏三奶奶气色不错，想来身子是好差不多了。”
“你们都下去吧。”屏退了屋内伺候人，许绣忆冷眼看着秦烟。
“你又来做什么？”
“我听说明儿三爷要纳妾了，我明儿有个约会，大抵是没有功夫来，所以提前把贺礼送来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是一尊玉石雕，雕是一条戏水鲤鱼，栩栩如生。
许绣忆却并不以为她当真是有心要送礼来。
懒得和她周旋，她淡漠应了一句：“我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任何交情，这礼你还是带回去吧，来人，送客！”
“苏三奶奶至于这么急着赶我走吗，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呢，罢了罢了，想来你也不愿意同我说话，那我先走了，明儿我量抽空来，至于这条鱼，三奶奶不必客气收下吧，这是承少送给我，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想来三奶奶或许喜欢。”
许绣忆眉头一紧。
秦烟已是姿态妖娆转身，行至门口转过身来看着许绣忆：“苏三奶奶，明儿我量来，你不是说我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交情，那你就错了，我们之间交情从来都不浅，只是苏三奶奶你不肯承认罢了，共事一夫这样交情，还浅吗？”
许绣忆面色陡然一白，待得要问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秦烟已消失了视线里，她呆呆站原地，看着那条雕琢戏水鲤鱼，脑子里不断回想是秦烟话。
“这是承少送给我，我不大喜欢这个颜色，想来三奶奶或许喜欢。”
“我们之间交情从来都不浅，只是苏三奶奶你不肯承认罢了，共事一夫这样交情，还浅吗？”
原地僵立了片刻，直到银玉喊她，她才稍稍缓过神来，看向银玉：“什么事？”
“姨奶奶睡不着，到院子里去散步结果崴了脚，肿厉害，奶奶你说怎么办啊，这明天就是好日子了。”
这个唐梦，叮嘱了她好好歇息。
“去看看。”拂去了所有负面情绪，她还不了解秦烟，这样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秦烟作戏让她误会安承少她早该习以为常了，想来这次也无非如此，她决计不相信安承少会背叛她。
放宽了心，只因为对安承少信任。
倒是唐梦委实叫她操心，可怜她担着七个月身孕，还要为唐梦操心。
随着丫鬟到了唐梦房内，唐梦母亲一面数落着唐梦这么不小心，一面用热帕子敷着唐门脚踝，见到许绣忆进去，忙时起：“外甥媳妇儿，你来了。”
唐母对许绣忆是敬畏，她知道这个家是许绣忆当，也知道许绣忆厉害能干。
许绣忆看着唐梦腹中脚踝，叹了一口气：“叫你早早睡，疼吗？”
唐梦眼里都是泪，便可知疼不疼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你表嫂话呢，真是个事精，折腾人，她嫂子，你这怀着身孕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呢，我给她揉揉，到明儿就会好。”
“那好，唐梦，早点歇息，明儿还要做娘子呢。”
“恩，表嫂，我知道了。”
目送了许绣忆出去，唐梦再也忍不住因为疼痛而蓄满眼眶泪珠，倒抽冷气嗷嗷叫着：“娘你轻点儿，好疼，好疼啊。”
“你还知道疼，真是不得歇，明儿就出嫁了，晚上就要洞房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明儿夜里难道你要让锦源给揉一晚上脚啊。”
唐梦脸一红，因为心里暖滋滋，那疼痛也舒缓了几分。
唐母看着门外远去许绣忆，感慨一句：“原先你来信说你表嫂成全你，对你又颇好我还不信，自从上京之后日日相处才知道你所言非虚，你说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大度女人，对你就和对亲妹妹一样，以后成亲了，你可要惜福念恩，对你表嫂好好，别和那些贱人一样，一但得势了就忘记了旧情，折腾你大姨母差点疯掉。”
“知道了娘，你不说我也知道，表嫂对我当真十分好。只是娘，这次大姨母回娘家到底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做法事呗，那个恶鬼白芳不也是我们村人，就招魂呗。”
“娘，你被说了，慎我，你说那白芳已经已经回去了吧？”
“你又没招她惹她，你怕什么，谁知道回去没回去，反正你大姨母还是不敢回家来住，昨儿我去庵堂看她了，日日吃斋念佛，倒像是要出家当尼姑了，若不是我闻不惯香油味，也和她那住几日，她一人看着也甚是清冷，对了，明儿她回来你敬茶时候，乖巧些，你大姨母本就很喜欢你，保不齐因为你她搬回家住了。”
“知道了娘，爹爹已经叮咛过了，娘你给我揉揉，我可不想明天瘸着腿成亲。”
“成什么亲，只有三媒六聘，没有拜堂成亲，你就是个姨娘，哎，你表嫂人是好，可是如果你不是个妾是个妻该多好啊。”
“我不奢求，能陪表哥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表哥呢，明儿就改口知道吗？免得叫人笑话。”
唐梦脸一红，羞赧点了点头，此生她便只有这样一个奢侈愿望，如今都实现了，她人生算是圆满了。
＊
许绣忆房内，苏锦源不知去了何处，屋内只静静躺着他大红喜服，许绣忆指尖轻轻抚过那喜服金丝边缘，嘴角噙着一抹浅浅微笑。
“如果我走了，就把我忘记吧。”
“你要去哪里？”
门口是一个醉醺醺声音，她转身看去，苏锦源大抵是喝酒去了，浑身酒气，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子，许绣忆柳眉一紧，上前搀他：“怎么喝酒了？”
“你方才说你走了，就要我忘记你，你要去哪里？”
许绣忆无法回答，却不想再撒谎，所有保持了沉默。
苏锦源猛然一把将她压怀中，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痛苦压迫。
“你要离开我吗？”
“锦源。”
“就算我不再给你压力，就算我那么痛苦说服自己如你所愿远离你，给你空间，给你自由，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满意吗？到底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
“锦源你放开我，你压到我肚子了。”
“肚子，就算我们有孩子了，就算我是孩子爹，就散我做再多，你还是不够吗？”
他语气越来越苦，眼底一片通红。
“对不起。”这好像是许绣忆唯一能和他说了。
对苏锦源，除了对不起，再也找不出其他语言。
“不要离开我，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对不起。”
依旧只有对不起。
苏锦源猛然一把推开她，眼底是压抑戾气：“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要我纳妾我纳妾了，你不喜欢我同你亲你我想办法保持距离，我就是个木偶人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还要我怎么做。”
许绣忆叫他推往后一个趔趄，好后面就是墙，靠墙上，她说不出话来，唯独能说似乎还是只有对不起。
苏锦源死死痛苦万分看着缄默不语她，赫然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把你休了，好还你自由之身，好，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许绣忆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他妈有多爱你，我写，我写。”
“锦源。”他当真是喝极醉，许绣忆上去抱他手臂，他却一把将许绣忆推开，许绣忆跌坐地上，疼起不来身。
他已走到书桌边上，提起笔，龙飞凤舞几笔，然后拿出他盖印，盖下了印章，还盖了手印，拿着那张休书走到许绣忆面前，他满目苦涩，身子踉跄不稳：“给你，休书，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手里休书飘飘然落下，随后倒地还有他高大身影，他醉死了过去。
许绣忆看着那封休书，百感交集，用力撑着身子起来，尾椎骨疼厉害，她却依旧还是吃力将苏锦源扛到了床上，回神捡起那张休书，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休妻字样，那字迹都颤抖，明显是醉连笔都握不稳。
许绣忆走到烛火前，原本想将休书烧掉，苏锦源喝醉了，他大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可是有那么一瞬，她却收回了手，看向床榻上苏锦源，沉默良久，终将那张纸对折叠好，打开妆镜，塞到了下面暗层里。
“与其让你做被背叛人受千人所指万人嘲讽，不如让我做那个被抛弃人。谢谢你这封休书，至少我离开时候，也可以不这么满怀愧疚，我会让天下都知道，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你不要我了。”
沉睡中苏锦源，翻了个身没什么反应，许绣忆给他盖上被子，将那被他压身下喜服扯出，挂衣架上，径自走到窗口，看着外头一轮清冷明月，她神色，始终都是无法释怀愧疚和沉重。
＊
翌日一早，苏锦源醒来，果真是忘记了昨儿夜里发生事情，许绣忆早早起来了，不应该说她一夜未睡，三天时候娘子起床梳妆，她也过去帮忙，唐梦果然没睡好，眼睛浮肿厉害，索性脚消肿了，走路时候不至于一瘸一拐。
娘子是从苏家嫁进苏家，但是很多规矩上事情却依旧是要做，纳妾不及娶妻繁琐，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唐梦从后满抬了花轿出去，风风光光饶了京城小半圈儿，从苏家正门进去，因着是纳妾，没有拜堂说法，便只是给苏家老太太敬了茶，然后直接送进了洞房。
苏家老太太是许久没有人前路面了，气色不错，唯独就是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因为吃斋所有这一日苏家老太太饭菜是另吩咐了做，她坐人堆里，喝着茶听着众人恭喜，笑容灿烂，明眼人都笑得出来苏家老太太大约是十分喜欢这个三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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