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沉默不语,只是能够看到侧面的他额头上已经隐隐有些青筋暴起。可见,忍的多么辛苦。

    我看了看萧厉,见他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也放了心。

    镇南王坐在床头上,只盯着地上楚四的尸首,良久后才抬起头,看着萧厉冷漠的脸,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往后边就倒了下去。

    “楚云兮弑兄,父王心伤之下晕厥了过去。来人,去请太医。再着人将楚云兮拿下,先行关到地牢里去,待陛下处置。”萧厉一连说了三次楚云兮弑兄的话,我便知道,他是决计不会放过了楚云兮了。

    “楚殇!”楚大终于按捺不住,吼道,“父王这个样子,你竟还想着要残杀兄妹不成!”

    “错了。”萧厉悠然坐在了上首位置,嗤笑一声,“楚云兮,配做本世子的妹妹?”

    他笑的张扬而又邪魅,“我已经说过,我没有兄妹。至于你们……既然知道京城是我的地盘,就不该来京城。老老实实窝在西南王府,说不定还能继续过上几天作威作福的日子。既来了,便该安分守己。一次次挑衅,楚四蠢,楚云兮更是愚不可言。她以为,当初散布那些阿嫣命硬克死姜氏的事情,做的就天衣无缝了?”

    我挑眉,原来,这流言便是从楚云兮处传出的?

    “她命人传话给晋王府的琼羽郡主,叫她传出阿嫣命硬克人的流言。你可去问一问,那琼羽郡主如今是个什么结果了。”

    我恍然大悟。前几天在宫里听燕皇后说起,不知为何,那琼羽郡主一向眼高于顶,早就过了及笄之年却几次拒绝了晋王妃为她看好的人家。后来被人无意间发现,竟和个下人私自定了终身,竟还将贴身的小衣交给了那下人。那人却不是个可靠的,在外边喝醉了炫耀,外人又如何会相信?

    只那人拿出了绣着琼羽郡主闺名的肚兜来,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如何勾搭了亲王府的郡主与人听。

    晋王便只是个空头王爵,那也是不折不扣的亲王,哪里能够叫人如此打脸?

    表面上,只叫顺天府拿了那下人,定了污蔑宗室之罪,算是保住晋王府和琼羽郡主的名声体面。至于别人信与不信,却也顾不得了。

    王府里,琼羽郡主没过两日便传出了死讯,只说是被歹人污了名声,一时气怒不过,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燕皇后悄悄地告诉我,晋王恼怒琼羽郡主带累了满门女孩儿的名声,亲自用白绫勒死了她。就连那个貌美如花的侧妃,听到女儿死讯之后,也用绳子悄悄地吊死了。

    王府之内一天内突然暴毙两个主子,其中一个更是有着郡主封号的宗室,这事情瞒也瞒不下去。

    镇南王面色一变。

    倒不是说他多么怜惜琼羽郡主,只是看清了这个嫡子的狠厉,一时之间心有余悸。

    严格说来,镇南王妃的死,楚四的死,都与萧厉关系不大——镇南王妃下千机毒欲害萧厉,被萧厉反手灌了回去反杀。楚四欲行刺萧厉,却被楚云兮一剑刺死——便是放到宗人府去说,也不会有人说萧厉有罪啊!

    镇南王只觉得心里发凉。

    他忽然意识到了,这次上京来,便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之前皇帝赐婚给萧厉的时候,镇南王妃十分的喜悦。不用说,他也能明白她那点儿小心思,无非是觉得世子妃身份着实有些低,落魄侯府,又有个名声不好的父亲,这样的岳家,无论如何是不能成为萧厉的助力的。

    他对楚殇,虽然不及对镇南王妃所生的几个孩子那般疼爱,然而却也对皇帝的赐婚有几分不满——镇南王世子,这样的身份足以匹配公主郡主的女儿。便是不从宗室中选,起码也该是国公府千金或者是一品大员家的女孩儿,怎么能够选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做正妃?这不是轻慢世子,而是在打整个儿镇南王府的脸。

    正因为这样想着,对于镇南王妃后边提出要上京来主持婚事的建议才没有丝毫考虑,便同意了。

    他知道镇南王妃的那些小动作,却从未在意过。毕竟一个女人,在心有成算,又能如何?毕竟这京城,是楚殇长大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镇南王妃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只是镇南王没有想到的事,我嫁进门后第一天,本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的镇南王妃被我直接冲撞了回去,甚至连她最心腹的姜嬷嬷都被萧厉削去了一片头皮,这样的屈辱可是她成为王妃这些年来再也没受过的。

    或许正是因为被打了脸,那姜氏才会自发昏招,竟然想着在我回门之日给萧厉下千机吧。

    镇南王确实不知姜氏的这份毒辣心思,查过了姜氏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后,他恼怒之余便是心有余悸——他的身边,竟然是睡了一条美女蛇!先王妃的死和姜氏脱不开干系,便是这些年王府中那些横死的妾室庶子庶女,竟然也都是这个姜氏的手笔!

    若是哪天不满了,是不是姜氏也会毫不犹豫,给他下药呢?

    要知道,那天的酒壶虽然是转心壶,但是也不能就保证,自己不会误喝了千机毒哪!千机,无解!

    可就是这样,姜氏的孩子,他依旧是想保下的。一来是真心疼爱过,二来,他子嗣不算多。楚殇已经离心,剩下一个庶子年纪尚小,且才智平庸,难堪大任。姜氏的三个儿子里,老大老二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还可以牵制一下楚殇。

    他想的虽然不错,但此时却发现,那嫡子早就脱离了他的预料,手段狠辣。三个儿子才刚进京,便被他弄死了一个!

    联想到方才的话,镇南王毫不怀疑,那楚殇是想要杀了他所有的儿子!至少姜氏的孩子,在楚殇眼里,恐怕已经是死人了!

    而他,竟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心头剧痛,镇南王嘴一张,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看着镇南王瞬间灰败下来的脸色,我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痛快。

    当年,先王妃面对着一对贱人时候,是不是也如他此时这般,无奈,绝望?

    天道好轮回,苍天又曾饶过了谁呢?

    萧厉更是嘴角泛起笑意,眼眸深处隐隐有红光闪动。楚四伤口处流出满地的鲜血,似乎是叫他格外的兴奋。

    “我们走。”

    萧厉拉起了我的手,一路走出了正院。才走到了门口,便听到了里边慌乱大喊叫太医的声音来。

    “咎由自取。”

    他只淡淡说道。

    “放开我,你们这帮狗奴才!你们敢这样对我,我要去告诉父王!”

    花园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了楚云兮凄厉的哭喊声。

    方向,正是楚云兮所住的萃华阁。

    “楚殇!你竟敢这样对我!”

    我不知道王府里的地牢在哪里,只见到两个护卫拖着楚云兮走到了我们面前。楚云兮一见到我们,双眼便发红,满脸的狰狞,尖声喊道,“你这样对我,父王不会饶了你!”

    这傻孩子,还当镇南王能为她做主呢。

    “带下去吧。回头,叫人通知宗人府来带走,好好儿审一审,到底为何她要杀害自己的亲哥哥。”

    萧厉挥了挥手。

    “不!”楚云兮哭得一脸狼狈,“我不要去宗人府!三哥,三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是我一时的糊涂,一时的昏了头,是我该死,你饶了我,别送我去宗人府,别送啊!”

    宗人府乃是专门处置有罪宗室的地方。听着名儿好,最是个酷戾之处。据说先圣祖的一个能征善战的儿子犯了忤逆,被关进了宗人府里,不到数月,便已经疯疯癫癫,最终在宗人府牢房里自尽了。

    铁血的王爷犹然如此,楚云兮这样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送了进去,又哪里落得下好来?

    楚云兮自然知道宗人府的大名,这会儿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

    她看着萧厉平静无波的面容,心知求他无用。这个心肠冷硬的世子,已经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了。可是……

    她猛然转过头,猝不及防地拉住了我的裙角,“三嫂,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帮我说句话啊!同为女子,你知道进了大牢会面对着什么对不对?我不要,我不要去宗人府,更不要进大牢!三嫂……”

    “若是连个女人都带不走,往后就不必留在王府了。镇南王府,不养废物。”

    这两个护卫闻言,忙着堵了楚云兮的嘴,往一处假山拖了过去。

    我眨了眨眼,原来,王府花园中的假山,就是地牢的入口?

    侯府里没有地牢,我好奇心起,想要跟过去看看,却被萧厉拉住了。

    “你跟去做什么?”他皱眉,“那里煞气极重,也不怕冲撞?”

    我噗嗤一笑,偏头道,“有你在身边,我难道还需要怕什么煞气?”

    说起煞气,哪里能比得上这位大爷身上的?

    楚四死了,尸身也不能就那么干在住着王爷的屋子里放着。

    奈何如今王府里的护卫都以萧厉马首是瞻,镇南王的居处,已经被人围住了,将几个人形同软禁,美其名曰保护。

    楚大虽然恨意滔天,此时却也不敢轻易寻衅。

    只得遣人又来到了我们的住处,请求两件事。其一,为镇南王请太医看诊。其二,装殓了楚四。

    头一件事情,萧厉应了,已经遣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徐院判。第二件,便知如听了个笑话。

    “他想杀我,难道我还要上赶着替他收尸?当我傻子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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