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烈,风吹过,送来茉莉花开的味道!

    在京郊云王府的花丛中,柳染坐过的那只秋千荡着,仿佛静待主人归来。

    王府花厅,云王爷云铭斜倚坐塌,眉心微皱。

    云铭,当朝第一武将,数十年来战功彪赫,皇上亲封的云王镇国公,王族之外,唯一的异性藩王。

    “王爷!”来人是王府总管赵星:“小王爷和小王妃回来了。”此人在云王身边呆的时日颇长,行事严紧,对云王忠心耿耿。

    “人在哪!”云王微皱的眉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豁然打开。可想而知,他对儿子与儿媳的归来是何等的欣喜。

    “在前庭,马上就过来了。”赵星具实以告。

    他少年时就跟在云铭身边,战场之上随侍左右,后来皇上赐封了云王他就留在王府打理府中事物。如若又起战事,他亦跟在云铭身侧。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比谁都清楚,王爷他是最不原打仗的,可世事逼人。

    小王爷比之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国家百姓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只想远走市井淡看这天下,萧萧洒洒,傲气逼人!还记得三年前初上战场时,他说过的话:“今日若非父亲挂帅,战事至于我云萧又有何干。”战场之上更是一手持剑一手握萧,运筹帷幄,谈笑间至敌与无形,敌人闻风尚胆,所到之处莫不举旗投降。

    那风姿,那仪态,射人心魂!

    还朝后,对于皇上的赐封至之不受,反而就此消失了三年,不知跌破了多少人的眼睛。

    云王本就淡薄名利,对于儿子的行经从不过问。就算如今兵权在握却从不理朝政,只逢战起时,挂帅出征保卫国土百姓!

    厅门口,云萧挽着柳染双双入内。

    “爹!”

    “爹!”

    云萧拱手施礼,柳染福了福身。

    “回来了!”云铭见儿子儿媳,满脸悦色:“累了吧?先回房休息休息。”

    而后又对云萧道:“等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那孩儿先告退了。”云萧搂过柳染,柳染再度福了福身,俩人退出花厅。

    凝望背影,云铭满是欣慰。

    戎马半生,战场杀敌,爱妻早逝,莫大的王府,清冷寂寞,他最欣慰的莫过于有此佳儿,得此佳媳。

    他的儿子云萧,傲视天下,功名利禄全入不了他的眼,只肯做一枚闲云,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儿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完全没有世家千金的娇纵,清新悠然。

    在他的私心里,真希望他们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游走市井,笑看万物,永远不要沾上世家权贵的边,过他们想要的日子,恩爱白头!

    可如今战事又起,他不能至国家百姓于不顾啊!

    这一生他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惟独对不起早逝的爱妻,他是个失败的丈夫就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那时候,他还在战场上杀敌。

    此刻老来无伴,有时他会想,这一生到底在干什么,云王,镇国公!这些头衔有何用能换回爱妻吗?

    “唉!”还不如做一名闲云野鹤,守着妻儿。

    然而反过来想,是不是会怨一生庸庸碌碌,没为国家百姓出过一份力?

    这天下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得与失,就在你一念之间。

    满地红花坠,假山怪石出,玉人秋千上,淡笑如风袖拂风,云天彩霞双飞舞。

    此情此景,纵然是满腔思绪也会在玉人嫣然轻笑中化解,消失不见。

    云萧下朝后,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朝堂上的低迷气氛,在瞧见这一目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彩霞火一般的燃烧,秋千仍在摇晃摆动着,秋千上的玉人随风轻舞,如花中仙子云中仙女。

    云萧冉冉而进,推动慢慢平行的秋千,秋千再度摇晃摆动起来。

    柳染咻的睁开眸,目光清澈摇望远方,她知道是他回来了,感觉到云萧热热的气息拂上她的周身,他强而有力的手臂推动着秋千,他的气息笼罩着她。

    昨日回来后,她便早早休息,连晚饭都没起来吃。而他休息过后就去了书房见公公,直到深夜才回房,她知道他们必定是在讨论战事。

    今日一大早云萧就起身上朝去了。

    秋千不再荡漾,缓缓停下,云萧坐入秋千,手臂栓在她的腰上,闭上眼帘享受这离别前的片刻安宁。

    离别在即!

    此次南匈奴乘皇上卧病在床,无法亲临朝政之即,发动突袭侵略,不到半月光景,边关已有八座城池落入他们手中,朝廷损失了无数名大将,边关百姓惶惶度日,朝中人人自危,事不亦迟今日早朝已确定了出征日期,便是明日!

    明日一别,再见不是一年,最少也是半载,这相思该如何解?

    云萧缓缓移动右手,指尖轻画过她的脸庞。听着她的呼吸声,抚摩她柔软白皙的脸,感受着清晰的触感,仿佛将这一笔一画深入心底。

    忽然他睁开紧闭的眼帘,凝视着柳染。这天空是如此的晴朗,这花海是如此的妖艳,这风是如此的平静。胸腔涨满了对这女人理不清的爱,对这离别无奈的枯涩。

    云萧在她耳边轻轻的道:“明天我就要随军出征了!”他想知道如果她知道他们明日就要分离是何感觉!

    听到这句,柳染直勾勾的盯着云萧,虽然早知道这几日他就会出征,此刻听他提起又是另一番滋味。

    只要一想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他提供肩膀让她栖息在温暖的胸膛里,没有他温柔细腻的宠爱,更听不到那一声声深情的低喃:“我只想见你笑!“

    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旁的日子,没有他的日子真的有点不习惯。

    这澎湃的情感一刹那降临在柳染面前,这变故来得突然令她害怕。

    脑海里,云萧的轮廓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她试图理清凌乱的思绪,可是越想越乱,越想越不安。

    她迷惘了,情绪渐渐激动。

    一阵酸意袭上心口,头昏目眩,她掰开云萧栓在她腰上的手,捂着嘴唇,干呕不止血色全无,脸上苍白如纸。

    “怎么了,怎么了?“云萧心急如焚。

    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柳染摇摇头:“不知道。”

    “我叫人请大夫来看看。”累着了吧,云萧想。战事迫在眉睫,他们连日赶路,路上未曾休息,去时两个月归时只用十来天,这几日他看她精神越来越差早就担心了。

    在想,回来后好好休息就没事的。

    看来是他忽视了,云萧自责不已。

    卧房,罗帐上,柳染卧躺在上面,大夫把着她的脉。

    “王妃的身体状况如何?”一旁的云萧未等大夫细看紧张的问。

    大夫抚鬓而笑:“回小王爷,小人恭喜小王爷王妃!”

    “喜从何来?”云萧下意识的搂紧柳染。

    “恭喜小王爷,小王妃有孕了!”

    云萧柳染俩人双双楞住了,而大夫和如巧早识相的退下了,把这一份安宁留给初为父母的俩人。

    “我怀孕了!”柳染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在这即将分离的当口自己被断定怀孕了,怎么一点征兆也没有。

    “啊染……”云萧唤着她的名,激动无比,一把将她抱起来,紧栓在怀里。他与她的孩子,这一天云萧在梦里不知想了多少回!

    可惜离别在即,明宵明夜,只怕是凄苦寂寞。

    再相聚,不知要经历多少漫长的日夜。

    日光透过窗沿,照进闺房。

    “对不起!”云萧仰起头不看她,眼里满是伤痛无奈和愧疚。

    初为人父,却又要与妻,子分离,怎能不无奈不痛苦。

    柳染紧握着他的双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彷徨,她失措了。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此去风云莫测,关山万里。

    艳阳浓烈,透过窗子,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地上,融入浮动的罗帐内,似影似帐,漂浮耸动,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不是他的错,亦不是她的错,要怪只能怪这孩子来的太突然,来的不是时候。

    她的手覆上他的,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只化做几个字:“早点回来。”

    久久,云萧的眼眶红了:“我会在孩子出世前赶回来,啊染……你跟孩子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一定要…..”他抓紧她的手腕,不听到她的保证绝不罢休。

    “好!”柳染内心激动莫名,她的丈夫是何等的看重她,看重他们的孩子,内心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窗外,倾千的莲花芬芳飘逸,她不知道此生能否回报他的情意,会不会辜负了他的相思意!

    今日,成双的人!明日,孤单寂寞!

    离别!

    相思!道不尽!

    桌案上,琴与萧并列,斜阳西照,映衬得它们交叠起伏。

    [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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