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特别暖和。第一场雪直到现在才下了起來。从午后一直到深夜。越下越大。渐渐的。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雪。

    看着漫天漫地的雪花。想着那一张清幽俊逸的脸。眼角那两滴泪在她沒有意识的情况下默默滑落。滴在窗台上。融化在堆积了薄薄一层的冰雪中。

    自从黄昏时离开青竹苑回到寝房后。她的心情就一直沒有好起來过。

    冯跋今日和冯素弗商量年底布庄的促销活动。这些都是她提的意见。由他们去执行。今夜寝房里只有两个小婢女伺候杨曦。她习惯清净。所以早早把人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对着窗外雪景发呆。

    看着美得出神入化的一地冷清。心里满满的都是那张难得一现笑意的脸。难过。如巨浪滔天。一阵一阵狂涌而來。

    有些人。不想的时候可以假装坚强。一旦想起。悲伤就再也止不住。疯狂涌现。

    豆大的泪珠滑落。润湿了她一张冰冷的小脸。她动了动唇。无法抑制地溢出几声悲鸣。

    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沒有人伺候。吃得饱穿得暖吗。他一生孤寂。不爱笑。不爱热闹。习惯性的安静。孤独。沒有她在身边。有沒有谁能让他开心。让他偶尔笑一笑。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栩……”

    泪无声滑落。一滴。两滴。在冰雪中染开朵朵泪花。本是不应该吹风受寒的身子在寒风中簌簌抖了起來。那双苍白的手。因为触碰到雪花。被冻得更加沒有血色。

    这么寒冷的夜晚。她本该躺在温暖的炕上。盖着暖和的被子。早早歇息。可却因为太思念。心里的苦涩太深沉。她宁愿打开窗户看看雪景。或许。心情就能慢慢好起來。

    只是沒想到。景色越美。对他的思念便越深。心中的痛再也隐藏不住。她闭上眼。肆意落泪。

    好想你。栩……

    风中。一声低沉的叹息夹着风雪隐隐传來。轻微得几不可闻。

    她蓦地张开双眼。用力推开窗棂。雪色中。似乎闪过一抹淡蓝的身影。她一惊。失声大呼了起來:“栩。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來看我。栩。”

    那抹淡蓝早已失去影踪。她慌得匆匆走到门边。拉开房门追了出去。“栩。我知道是你。别走。不要走。回來。栩。你给我回來。”

    被惊动的女婢匆忙赶來。想要扶她进房。可杨曦却一把推开她们。固执地踩着雪追了出去。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栩……”她一边追着。一边呼唤。“求求你。回來。回來让我看一眼。求求你。栩。回來。回來……”

    小腹隐隐痛了起來。她捧着肚子。仍然艰难的往前迈去:“栩……”

    “夫人。您先回房再说。”婢女想要扶她。却都被她狠狠推开。“夫人。雪地太滑。夫人会受伤的。”

    “别管我。”杨曦一把推开她。仍向前追去。“栩。出來。你给我出來。你出來。栩。出來让我看看你。让我看一眼。一眼就好。栩……”

    “夫人……”婢女看拦她不住。只好一人仍然跟在她身后。另外一人跑去前厅找冯跋和冯素弗。

    “栩。求求你……”肚子好疼。她快撑不住了。栩。求你。出來让她看一眼。一眼就好。

    她忽然抱着肚子。弯身蹲了下來。脸色一阵苍白。“疼……”

    “夫人。”婢女慌忙扶着她。“夫人您怎么样了。夫人。您……您别吓我啊。”

    “我肚子疼。好疼……”她用力抱着肚子。感受着一股一股揪心的疼痛。晕眩的感觉疯狂袭來。“栩……我疼。疼……”

    忽然。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往雪地倒去。

    “夫人。夫人您别吓我啊。夫人。”一旁的婢女几乎要扶不住她。见她晕了过去。吓得又哭又叫:“夫人……救命。救命啊。夫人晕倒了。夫……”

    忽然眼前蓝影一闪。臂弯中。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女婢怔愣了好一会。才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救命呀。夫人被抢走了。救命……”

    雪花依然在飞舞。

    产房内。她发出一阵阵揪心的呼唤:“啊……好疼……啊……疼……”

    “夫人您再用力。再用点力。”稳婆用力握着她的手。鼓励道:“很快就好了。很快的。夫人。再加把劲。”

    “我不……行了。好疼。呜呜。好疼啊……”

    产房外。夜澈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的碎片扎入掌心。丝丝猩红溢出。他却似乎毫无所觉。

    冯素弗在厅里來回踱步。一脸焦急。

    三爷不厌其烦地劝道:“少君你还是坐下來慢慢等吧。女人生孩子沒有那么快的。”

    “我哪里坐得住。”冯素弗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道。

    三爷见此。不敢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夜澈右掌正在冒着血丝。他一怔。忙道:“夜大爷。你的手受伤了。”

    夜澈看了眼自己的手。随意回应了一声:“哦。”

    把插在掌心的碎瓦片拔掉。血丝在衣角擦了擦。再取來一只杯子。低着头不说话。一脸沉郁。

    三爷无声叹息。这两个人。人家夫人生孩子跟他们毛关系。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急得就跟自己要当亲爹似的。他轻叹了一声。反观人家冯爷。气定神闲地喝茶。一派平静清幽。好不潇洒。

    又似乎有点潇洒得过了头……

    还有角落里那位……一晚上就看着地上某一点发呆。不说话。甚至连动都沒动过。

    “啊……”

    产房内又传來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叫。

    冯素弗转身向产房走去:“不行。我要去看看魔女。”

    三爷吓了一跳。慌忙挡在他身前。“少主你冷静点。产房不能乱闯。不吉利。”

    “有什么不吉利的。我才不怕。”她现在正在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他就在这里干等着。不是要急死他么。“你让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对夫人和小少爷不吉利啊。”

    这话刚出口。冯素弗住了步。夜澈、冯跋。还有角落里那个。齐刷刷一起涌上。冯素弗那抹高大的身影“嗖”的一声。迎着风被甩了出去。

    三爷揉了揉眼。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再回神时。夜澈依旧坐在原來的位置。紧紧握着新送來的杯子。冯跋长指捻起杯子。浅尝杯中香茗。角落里那位依然安安静静看着某一点发呆。

    沾了一身雪花的冯素弗一边抹着脸上的雪沫。一边大步跨入厅内。被扔了出去也不生气。又像刚才那样。在厅里來回踱步。一脸死灰。

    “啊……”

    “啪”的一声。又一只杯子毁在夜澈的手里。他依然毫无知觉地握着碎片。新的血丝从指尖溢出。

    “夜大爷。你……你的手……”三爷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这男人。

    “哦。”夜澈取出插进掌心的碎片。再次把满手的血迹往衣角处擦了擦。之后再度陷入沉思。

    这时。婢女们端着一盘盘点心送了上來。三爷擦了擦额角的汗迹。扫了四人一眼。柔声道:“天都快亮了。大家守了一晚上都饿了吧。赶紧先吃点东西。”

    沒人理会他。

    三爷继续道:“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夫人和小少爷。”

    冯素弗大步走到桌前。抓起几块糕点一把塞进嘴里。之后。继续在大厅里踱步。

    夜澈从身旁的茶几上随手抓起两块往嘴里塞去。连咀嚼都省了。直接咽进肚子里。

    三爷吐了一口气。已经沒力气说他们了。还好。还有两个是正常的。

    冯跋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动作优雅。举止沉稳。果然有王者气势。角落里那位……

    “哎呀。爷。那个。桌子不能吃啊。”

    三爷一步向前。从他手里夺过那块被他不小心从古檀木桌上抓下來正要往嘴巴送去的桌角。一颗小心肝被吓得差点飞离了自己的身体。他从盘子里拿起两块糕点塞到还处在神游状态中的人手里。哄着:“吃这个。这个能吃。”

    沒有意识的人把糕点往嘴里送去。像木偶一样。乖乖咬了起來。

    三爷吁了一口气。寒冬腊月的。脸上身上甚至背上却是冷汗吟吟。

    这几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幸好。还有冯爷是正常的……

    忽然。一声可怖的尖叫后。洪亮的哭声“哇哇”地传出。一名婢女匆匆忙忙从房内蹦出。对迎上來的人大声道:“夫人生了……生了个少爷。母子……平安……”

    “太好了。”冯素弗高兴得几乎要跳起來。

    “又不是你儿子。你高兴什么。”夜澈瞪了一眼。

    “我是亲叔。怎么能不高兴。”冯素弗不甘示弱。“你什么都不是。快给我滚出去。”

    “好狗不挡道。”夜澈一掌拍向他。“别妨碍我见我的干儿子。”

    “滚。”冯素弗挥出拳头迎了过去。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打了起來。厅里一堆下人婢女。谁也不敢上前阻止。三爷也懒得理他们。“冯爷你要不……哎。冯爷。”

    只见刚才还一脸平静风轻云淡的冯跋两眼一闭。高大的身躯直直往地上倒了下去。

    三爷瞪大了两眼。惊呼:“不好。冯爷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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