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混沌,正迷糊着将要入梦时,顾绮年莫名的一个激灵,倏然坐了起来。

    她手扶额头,望了眼窗外天色,有些发怔。

    此刻不过巳正,连午膳都还未用,自己怎的就乏累了?

    摇了摇头,暗想道:难道是方才那碗酸梅汤的问题?

    许是意识催使,如今困劲克服,倒是无比清醒。

    想了想,不能总碌碌荒废光阴,理了理微皱的衣角,准备唤丫头进屋时,凑听闻外边院里传来女子的哭求声。

    顾绮年眉头微蹙,细听了方辩出是珠儿的声音。

    下炕走至门边,掀帘出去,便瞧见对面廊下何妈妈正拦在母亲的屋前,珠儿跪在石阶上拽其裙角,哀求不止:“妈妈,麻烦您帮奴婢求个情,奴婢真不是故意打碎花瓶的,求您让夫人别不要奴婢……”

    何妈妈面色严肃,冷着脸边拉下珠儿的手边斥道:“你打碎的可是夫人当年的陪嫁,如今将你分配到洗衣房去已是夫人仁慈。你手脚拙笨犯下这般大错,按理说就算没有严惩,这府中也断是留不下你的。若不是怜你在这京中无依无靠,早把你卖出去了,还敢在这求恩典?!”

    “妈妈、妈妈,求您帮帮奴婢,奴婢今后必定更加用心服侍夫人……”

    阙梅苑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便是东萍与西枝也在旁看着。

    廊下的蓝苏便在轻声纳闷:“珠儿竟然将夫人的花瓶给打碎了?她往日那般伶俐,怎的犯下如此大错?”

    顾绮年闻后,心知是母亲为了送珠儿出院的一场戏,亦是不动声色的站在那。

    随后,落在众人眼中的,便是何妈妈不为所动,不顾珠儿恳求硬是交代人替她收拾了东西赶出阙梅苑。

    后宅内处置侍婢这种事并不少见,何况不过是赶出院子,打碎花瓶连板子都没挨,处置的已是宽容。大家并没有觉得奇怪。

    对于众人来说,不过是四夫人跟前少了个得力丫鬟。

    然而,次日就听说二夫人林氏将洗衣房的珠儿要了去,道为筹办五小姐亲事缺少人手,特挑了府中伶俐的婢子去帮忙,如今就在梧桐院当差。

    消息传到阙梅苑里的时候,顾绮年正在主屋与何青蔓说话,两人相视一笑,她感慨道:“娘,没想到是二伯母要了她去。女儿先前还以为会是大伯母呢。”

    何青蔓抿嘴轻嘲:“你大伯母是何其精明的人。这种明显着会让我难堪的事。怎么可能亲自去做?

    绮年,要知道我与她妯娌间感情好不好是一回事,她表现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有林氏巴巴的凑在前面。她何须自己出面?”

    “二伯母倒也高兴。”

    顾绮年语气淡淡,复低叹道:“不过就二伯母跟八姐那边,想来也折腾不出什么,珠儿到那边……怕是要没用武之地了。”

    “呵,”闻者咧嘴,“女儿,你可别小看了珠儿的能耐。她这丫头,放哪里都不会闲着。现今她觉得是受我重视去了别的院子,能不积极扒点故事出来?

    再说。那对母女虽折腾不出来什么,但就她们平日的作风也怪叫我心烦的。如果珠儿能发现些什么,将来制衡下也是好的;如若不能发现,珠儿身在外面,这院子里也清净些。”

    “娘。您是不是早猜着珠儿会被二伯母要去?”

    “这有什么难的?以你大伯母的地位,刻意去要个洗衣房的丫头未尝不引人多想,而三房是素来就不管闲事的。既如此,这府里除了你五婶婶卢氏,便只剩下林氏,而你五婶出身高贵,想来也无心去关注某个婢子的去留。”

    顾绮年连连点头,深知母亲说得在理。

    毕竟,以珠儿之前的举动,继续留在府里,絮柳的事指不定就被她弄巧成拙。这丫头不是正经调.教出来的侍婢,平日虽恪守规矩,但仍保留着她自己的那份意愿跟心思,因而并非是主子说什么,她就会遵守什么的。

    “对了,绮儿,你哥哥最近与那位从杭州府常家来的表少爷走的很近?”

    何青蔓话锋一转,盯着闺女追问道:“前儿早上你六姐特地侯在颐寿堂外面守着你,也是因为这人吧?”

    没想到母亲还是提了这事,联想到那日顾锦年的举动,颔首回道:“六姐请我去琉园,又在附近巧遇到常家表哥,连八姐姐都知晓是刻意安排。女儿估摸着最早前咱们回京之初大嫂待我的好,多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时还没说上几句话,大嫂身边的茼蒿就过来将常表哥与六姐唤了去,回来后对之前的事又只字不提,想来是受了提点。”

    “古人就爱算计没出阁的小姑娘,都想着自己利益然后拿去做交易,简直是无耻!”

    何青蔓略显激动,吐槽道:“那么急切的话,就拿锦姐儿去结亲啊,总盯着旁人的闺女做什么?”

    显然是对这深深侯府有诸多的不满,然侧身又从多宝槅的抽屉里取出几张地契,交代道:“绮儿,这是我之前在城西那边勘察的几处较好又不太显眼的地段,前两日已经让花容出去盘下了。”

    顾绮年微滞,“娘您这是?”

    对方却是直接把契约纸塞到了她手心,“咱们进京也有个把月了,各个管事那边也送了咱们京中铺子里的账本过来,你在太原时对这方面也有所了解,现在自然就交到你手里经营了。”

    何青蔓说得满脸认真,“你性子虽静,却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不修函与府里那些堂姐妹往来,那总得找点事做,这几家空铺子交给你,之后就由你来搭理,如果却人手,就从庄子上拨。”

    “娘,您这……”

    何青蔓目光慈和,柔声道:“往后我跟你爹给你安排的嫁妆再丰厚,也总有用完的那日,你得学会自己放手赚钱。”

    “但这些,不是要哥哥他……”

    顾绮年总觉得,哥哥会先比她接触这行。

    “你哥哥目前还是以仕途为重,他跟京里的达官显贵子弟往来,对他的将来也定有好处,否则我怎可能由得他胡来?”

    何青蔓说完,拽过女儿的手再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过两日你出府趟,有些事总要亲自接触才好。还有,绮年,絮柳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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