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大厅里,两个男人雕塑一样,僵直冰冷地面对彼此:一个宛若磐石,雄姿英发,气势压人,有着胸有成竹、胜券握骄傲;另一个则俨然冰山,俊秀清雅,沉着冷静,具备从容不迫、喜怒无形稳重——只是衣衫被冷水浸透,面色发白,嘴唇青紫,左手手臂上潦草地缠绕着临时充当绷带手帕,鲜血已经浸透大半只手臂衣袖,样子甚是凄惨。不过,也使得其周身散发出多、浓重敌意和寒气。

    “想不到,这么,就又见面了。想不到,知书达理童三少爷也精通强盗手段,会破门而入,哼哼哼……”金藏轻蔑地咧嘴笑着,森白尖刻獠牙趁机探出头来,彰显狰狞。

    无视对方狂妄讥讽,光赫阴沉着脸,警觉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蛛丝马迹,确定佳人安危,并速了解状况,进而把握时机,掌控战局。

    看出了那张青白面孔下潜藏焦虑与不安,金藏朗声笑着,坦言道:“放心,你来够及时,我还没有找到她——当然,这只是个时间早晚问题。”

    说罢,他收敛轻松笑容,眯起灰蓝色眼睛,上下打量着光赫,疑惑地说:“我比较好奇是,你怎么逃出来……”

    听到这话,光赫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你那些害人阴损手段还是敌不过光瑞小心谨慎!”

    “哼!”金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不得不说,你命真是好……不,应该说,你运气真好!好吧,我欠你已经还了,从现开始。你好运也到头了!”

    说完,金藏对着光赫,抬手就是一枪。光赫来不及躲闪——一切发生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中竟然瞬息喷发出海量记忆画面。从几百年前恩怨情仇纠葛开始,到今生今世点点滴滴,一幕幕悲欢场景,一个个鲜活人物,眼前刹那闪现:前世心愿未了,今生竟又落得如此下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凄苦田地,为何会重蹈覆辙!若是一切可以重头再来。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变成现这个样子!与其被前世恩怨纠缠、寄希望于虚无缥缈来世,不如踏踏实实、乐乐地过好今生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如果说每一世轮转后人生都必然有遗憾话。那么不该让之前余恨轮回积累!原来“忘记”和“放手”真是一种无上智慧,只可惜我领悟地太晚,觉悟地太迟……我好不甘心呀!若是一切可以重头再来,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成现这个样子!——抱怨、后悔、诅咒、憎恨、乞求都已无法改变现实险境,只好心里绝望地惨叫一声:吾命休矣!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说时迟,那时,一个娇小身影突然从角落中冲了出来,猛地扑他身上,挡他面前。枪声过后,她无力地倒进他怀中。温热鲜艳血喷涌出来,瞬间染红了他衣襟。

    “你!你为什么会这里!”光赫发疯似地咆哮着,鲜血映进他眼睛里。眸子顿时蒙上了一层血色,“为什么、为什么!光辉那混蛋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接近我吗!”

    虚弱她轻抿嘴唇,努力做出微笑样子,结果却使那苍白面容愈发显得悲戚。一缕绯色血丝自精致嘴角缓缓垂下。雪白肌肤上划出一道刺眼红线。力气被汩汩涌出鲜血带离了躯壳,双腿无法继续支撑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地下坠去。

    光赫紧紧抱着她,随着她举动移动身体,辅助她慢慢躺下,躺倒坚硬地板上——绾住青丝发饰脆弱地断成了两截,乌黑秀发倾泻一地,衬托得失去血色肌肤越发惨白,那涂了口红嘴唇突兀地鲜亮着,和他衣服上扎眼血迹相互辉映——见此情景,光赫忍不住哽咽叹息:“傻瓜……”

    说罢,眼泪便止不住地滚落下来——不是因为拥着她,触动了手臂上伤口,引发上剧烈疼痛,而是由于心底里那道埋藏至深伤痕被再次揭开:是,我从来不曾对你动情,谈不上用情,但是百年来,两世轮回,你却都因为我而惨遭横祸……对不起,对不起……

    清凉泪水从他眼中溢出,却滴落她脸上。她艰难地转过脸来看他,眼眸里涌动着一丝温暖情意:“你……为我……哭吗?”

    光赫微微点头,继而痛苦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我舍弃性命?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应该拥有属于你自己……幸福……”

    她没有接着他话茬说下去,而是像跟时间赛跑一样,竭力把自己心中所想吐露出来:“妹妹……对不起……”

    听到她说“妹妹”,光赫下意识地怔了一下,随即心痛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别说了,我知道……那不是你错,我会跟她解释——或者,等你好了以后,你自己跟她说清楚……”

    不等他把话说完,美人眉头一蹙,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力:“不!请、请让我说完……我不知道,是否还……爱你……但是,确定……爱光辉……”

    光赫实不忍心看她一边艰难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向自己坦露心声,情不自禁地再次打断了她话语:“不要再说了,你会没事,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静英凄惨地笑了笑,紧接着,脸色一变,大口喘息起来。伴随呼吸,每一次胸口剧烈起伏,都使其背后、那朵吸收生命能量血色红花盛开地加妖艳灿烂:“告诉他……我爱他……真……很爱……”

    微弱声音终于消失飘渺虚空,后一滴牵挂泪水自眼角滑落。长长睫毛兀自卷卷地翘着,眉头舒展开来,妩媚双眼望向原本充满幸福未来,眼神定格轮回彼岸。温香软玉逐渐失去了温度,虽然还留着柔软触感,却已然像地板那般冰冷寒凉,没有了生命韧性,绝代风华再一次停滞了美好锦瑟年华。——然而,死亡非但没能减损她花容月貌,反而那张倾城倾国面容上镀了一层神圣、安宁光辉,俨然成为一尊白色大理石雕刻成、永恒、爱与美女神。

    “郭静英!醒过来、醒过来!……”

    任凭光赫疯狂摇动,芳魂逝去娇躯根本毫无反应。半晌过后,他才无奈地放弃了重唤醒她努力,哀恸地合上那双曾经顾盼流转、勾魂摄魄眼睛:“你让我……如何向光辉交代……”

    金藏漠然地看着眼前生离死别,刚要说点什么调侃一下。忽然,楼梯那边发出了门扉开启声响。——两个男人顿时警觉起来,神经质地、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发出方向:果然,“妻子”赫然出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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