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妡顷刻间直了眼,觉得凌霄这会儿当真是威风无比。眼瞧着那人立刻点头哈腰,请她们上座,章妡忍不住嘿嘿直笑,跟在凌霄身后,被引着上了二楼进了个布置得颇为雅致的房间。

    被请着坐下后,有个小厮上来端茶倒水,凌霄冷眼瞧着那人也才十五六岁,端的是唇红齿白,还透着股少年英气,倒是对一会的小倌多出了两分期待。

    上过茶水,又是酒菜上桌,有扮成随从模样的宫人上前替她们先尝过茶酒饭菜是否有问题。同样是初次到这种地方,章妡不如凌霄定得住,这儿看一看,那儿瞧一瞧。

    虽不以为稀罕,但至少新奇。过了一会,还没等来人,章妡无趣坐回桌边,伸手扯了扯凌霄的衣袖,“现在咱们是来了,那什么时候回去呢?”

    凌霄喝了一口茶水,心知这是第一次,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自然玩得尽兴才行,不然她那么大方做什么?于是回答章妡说,“玩高兴了再走,你想一想,待过了今天,往后这样的机会还能有么?”章妡深以为然的点了头。

    正说着,外头响起了一阵动静,瞧得见有数道身影立在了门外。有人敲了门,说是人已经过来了,凌霄便让人进来。

    下一瞬门被打开了,顷刻一群小倌跟在那打头的人身后涌进了屋子里并排站好,任君挑选。凌霄往个长得不赖的小哥身上打量了两眼,见对方霎时羞涩地低了头,心中怜惜,更觉得……有钱真好。

    见惯了章煜、宁王、夏明哲之流的极品男性,章妡对这些小倌的容貌并无惊喜。凌霄倒是觉得还不错,没有惊吓,已经算得上是惊喜了。剔掉了几个稍显五大三粗的后,余下个个都当得上是模样清秀。

    无关的人一时间退下了,被留下来的小倌们围簇在了章妡与凌霄的身边。他们也看得出来这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瞧着还有些青涩,且又都多半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并不敢随便乱来。

    凌霄同样不敢拿章妡的清白开玩笑,万一染上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因而待都坐下后,她便先说,“今天只喝酒划拳吃肉聊天,不干别的!你们只逗我们开心了,自有多多的好处。”

    章妡尚未经人事,连感情的事儿都还懵懂,并凌霄的话自无可无不可,又觉得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不懂归不懂,反正凌霄说的都对!

    那些小倌个个应话,却没有什么拘谨,很快说说笑笑热闹了起来。一时伺候凌霄与章妡两个人喝酒吃菜,又教她们划拳猜谜,得兴了还唱个小曲、表演段单口相声,逗得从未见过这些的章妡乐不可支。

    章妡酒量并不好,喝到后来几乎烂醉,只是醉了以后便是睡,倒是不咋呼。凌霄的酒量比章妡要好许多,却也扛不住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趁着意识还没有迷糊,甩了银票,终是准备离开了。

    ·

    无论如何,没有被任何意外坏了兴致,凌霄玩得十分尽兴,脸上也一直都挂着笑。刚被小倌们扶着从二楼下来,却发现清风馆被官兵给包围了,再努力睁大眼睛一看,黑着脸大步走到面前的人不是宁王又是谁?

    凌霄傻笑了一下,冲宁王举起一只手,摆了摆,同他打了个招呼,“哟!”跟在宁王身边的夏明哲,看到章妡已是烂醉,脸色没有比宁王的好到哪里。

    知道凌霄与章妡两个人跑出宫,还是到南风馆这样的地方来胡闹,宁王已是气极。现下瞧见扮作公子哥的凌霄喝得七荤八素,半点儿不讲究倚在一名小倌的身上,越黑了脸。再看一眼旁边已然醉过去了的章妡,他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瞧见眼前的两个人皆是威仪不凡,也不似惯常会到这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扶着凌霄的小倌意识到厉害之处,连忙将人给交了出去,细着声说,“只是喝了些酒,并没有做其他的什么,大人请放心。”

    凌霄一下没了人扶,有些站立不稳,朝着宁王倒了过去。宁王不动,凌霄自个伸手在他胸前撑了一下,重新站稳了,嘟囔了一声,“小气。”章妡是被带出来的宫人扶着,不似凌霄那般,夏明哲忍了忍,没有上去接过了人。

    宁王扫了一眼在场的小倌,像是分辨着那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压着怒气。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拿胳膊略有些粗鲁的夹着凌霄出了小馆。

    等到章妡也被扶着出去之后,夏明哲淡看了那些人一圈,一道出去了。留下了一众小倌面面相觑,可到底有惊无险、还得了不少赏钱,却也不觉得多么不划算。

    夏明哲负责送章妡回宫,与她同上了一辆马车,凌霄则被宁王带走了。被某人夹在实在不怎么的舒服,凌霄意识还当得上清醒,一时间哼哼,“妖怪,妖怪,快放开我爷爷,快放开我爷爷。”伸手戳着他的腰窝。宁王被她气笑,带凌霄上得了马车后,扔下了人,只坐在一旁只抱臂看着她。

    眯眼瞧见宁王的脸色极不好看,凌霄兀自躺在似小塌般的座椅上,哼哼唧唧的挺尸,并不想同他解释或争辩。

    一个满腔怒气,一个装傻充愣,就这么无话走了一路。马车最后在宁王府外停下来,见凌霄仍一动不动,宁王终于出声说,“下去。”

    凌霄半道上眯过了一觉,清醒不少,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被带到了宁王的地方。她坐起来,脑袋还是发昏,便靠着马车车壁,半睁着眼看着宁王,却并不言语,似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宁王不管,直接拉着她要她下马车,凌霄立刻趴下抱着座椅,不看他,嚷着声儿道,“你再硬来,我就喊非礼了!”

    “记得喊大声一点。”宁王冷冷说道。

    “……你不是应该说,‘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吗?”凌霄对宁王不按套路出牌,表示非常不满。

    凌霄的话却只换来宁王的一声冷笑,她唯有说,“下去也可以,但是你先说一句,‘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不然我就抱着它不撒手,有本事你把马车拆了!”

    宁王不说话,同样没有继续拖她。对宁王的不配合,也感到十分的不满,凌霄趴在座椅上,变换着粗细声音自己玩了起来。

    “不要碰我,不然我叫人了!”

    “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桀桀桀桀桀桀桀!”

    “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宁王:“……”又一次被凌霄气笑,宁王仍是冷眼看着她,问,“玩够了吗?”

    凌霄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了点,又哼哼唧唧说,“我不要下去,我要回太医院。”

    深觉多和她说两句话就要被气死,宁王不再废话,伸手提了她的后衣领,就要将她带下马车。凌霄皱着眉佯作哇哇大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哼!”

    这幅同三岁小孩说话的语气,却让宁王当真松了手。之后凌霄坐了起来,捂着脸嘤嘤的哭,虽则并没有落下一滴泪。

    “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太医院。”

    “你也不准备解释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

    本就生气,再被凌霄无所谓的态度一激,宁王几乎压不住怒意,人也变得有些暴躁。凌霄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变化,却仍是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自己花钱买高兴,也没有碍着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宁王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质问让凌霄禁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她想了想,很认真的说,“把话说明白也可以,我不会考虑嫁给你的。你心里有朱砂痣、明月光,那个人即使成为了他人妇你都放不下,我要怎么相信你以后可以一心一意待我?不过我从没有想要你一心一意待我,你不必有压力。”

    “那天晚上是我勾引你,但是你痛快了,我也没有要你负责,你可以当是……睡了个小丫鬟,或者是其他什么,总之,不需要用那个绑架我们的关系。所以,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我认同,我自己花钱找乐子,也同样并不需要向你汇报。”

    看了眼宁王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凌霄马上收回视线,伸手拍了拍胸口,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那次的事情是我混蛋,不过你…………还挺不错的……你和你将来的宁王妃一定会很性福,我上次给你留的药方很不错的,你可以偶尔吃……一……唔……”

    一言不合就亲嘴是什么毛病?有话都不会好好说吗?被宁王捏住了下巴、捧着脸又啃又咬,凌霄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推人也推不开,酒意未消,身上又没多少的力气。酒、色误人,诚不欺我,凌霄默默垂泪。

    就在凌霄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宁王终于放开了她,她努力喘气,嘴巴上火辣辣的,说不出话。

    宁王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下了马车,到底是交待了一句送她回太医院。是以马车重新上路,凌霄靠着马车车壁歇了一会,最终抬手擦了擦嘴巴,默默躺下,闭眼休息。

    ·

    夏明哲看着章妡一路昏睡至回到宫里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没有喊醒章妡,只是坐在马车里头看着她。马车即使走得再怎么平稳,是走还是停的差别仍是明显,章妡在颠簸中一路好睡却因马车停下来而有所感应,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已不记得自己跑到清风馆去玩过一圈,一边问着,“什么时辰了?”正准备翻个身,章妡却感觉身下忽然一空。惊醒的同时,又被一双大手给托住了身子。到了这会,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马车里面,在自己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马车里没有什么光亮,章妡坐了起来,要辨认出那是夏明哲却算不得多么的难。回想起自己先前本是在做什么,再看到夏明哲,才发现自己断了片,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凌霄去了哪里。

    黑暗中,感觉到夏明哲似乎有些生气,章妡不明所以,只是笑了笑,说,“这是到哪儿了?凌姑姑人呢?我可能是喝醉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要掀开马车帘子去看,反而是夏明哲先道,“凌医女被宁王殿下带走了,小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回宫了。”

    章妡便点了一下头,说,“这么晚还麻烦了你,谢谢你送我回来。”说话间,以为自己该下马车了,却被夏明哲抓住胳膊。章妡莫名觉得局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味傻笑看着他,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夏明哲将话问得平心静气,章妡有点懵,反问了一声,“啊?”刚意识到他指的清风馆,又听到夏明哲说道,“小公主殿下这样乱来,要是出了事,臣要怎么和陛下交待?”

    平素脑子都不怎么灵光的章妡,这会儿却没有被夏明哲的话忽悠,她轻轻笑道,“皇帝哥哥去找阿好之前没有要你管着我,自然也不会怪你,何况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多吃了几杯酒。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回来,知道你嫌我麻烦,以后不会再有事没事缠着你。”

    章妡没有故意反讽的意思,话说得真诚,夏明哲偏听得皱了眉。章妡再下马车的时候,他没有去拦,只是跟着下去了。

    来接章妡的轿辇就在不远处候着,她上去前,再和夏明哲道了一回谢,与他挥手道别,被宫女扶着上了软轿,回了永乐宫去。

    夏明哲在原地站着,没有回应章妡的道谢与道别,安静地看着软轿渐渐没入了黑夜,直到再看不见踪影,又站了好一会,才抬脚离开。

    ·

    即便知道了凌霄、章妡与宁王、夏明哲之间的那点事,章煜却没有多管,也没有多问,由着他们自己去折腾,也没有说给阿好听。

    从小日子第一天对章煜闹过了一次之后,阿好变得乖了许多,不吵不闹,章煜说话她也都听。于是,章煜也终于在早晨睡醒之时成功讨到了阿好的拥抱。

    等到阿好那几天过去了,趁着七月的天气尚可,章煜开始每天让阿好学习一点拳脚功夫,也教一教她箭术之类。

    数次遇到危险却只能等着被人救的经历让阿好不介意学这些,甚至在章煜说要教她时,满口答应了下来,也学得很用心。两个人日常需要做的事情,自此多了重要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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