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守孝,各家送来的节令也都没有荤食,叶文心那儿得着纪夫人送的桂花鸭子并一篓新鲜螃蟹,再加上两盆金银桂,到了石桂这儿便只有金银桂花,一匣子蛋黄月饼,两盏薄纱花灯了。

    程夫子那儿的礼一看就是瑞叶打理的,做了素馅儿的月饼,又送了一坛子素酒水,也就是拿桂花蜜调的水,尝着有些甜味儿。

    穗州城里也有走月亮还有秋色会,水匪没闹到穗州城里来,到了中秋节一样是张灯结彩,灯市挂得满满全是彩灯,金鱼灯荷花灯,群仙楼阁向阳花鸟,各式各样,能转的会闪的,亮成一片灯海。

    石桂也给喜子买了兔子灯回来,一家子都有快十年正经过过中秋节了,秋娘兴兴头头做了素馅的饼儿,往街坊邻居家送去,一是过节,二是谢他们帮手丧事。

    邻居也有谢礼,知道石家有孝,送上来的都是素的,各家做的也都是素馅饼子,还有做了素馅小饺子的,秋娘拿油煎一回,盛在碟子里摆上桌。

    方桌子抬到院子里头来,桌上满满当当全是菜,不能吃荤,就多吃瓜果点心蜜饯,买了个大西瓜紫葡萄回来,未嫁的女儿还有拜月走月亮的,穗州城里还有秋色会,邻家的女儿来邀,石桂都摇了头,推说有孝,还想在家里等一等明月。

    明月答应了要给她过生日,便等一等他,只要不吃紧,他都会回来的,从早到晚这一条巷子就没安静过,家家户户都开了门,门前挂了灯笼,小贩货郎担着担子来卖吃的,饴糖粽子糖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几文钱一包,能吃许久,还有拿这个来赌弹子的。

    自家虽不吃荤食,明月却不必守孝,他要是真个回来,也得备下些酒肉,在营里忙了这许多天,回来连口肉都吃不上可不成,单为着他,石桂又做了几样菜。

    螃蟹这样吃起来细法的东西他是不爱的,也不觉得鲜,鱼虾更是不爱,只爱大肉,石桂一早去切了半边烧肥鸭子,又做了千张红烧肉,拿碗扣上搁在厨房里,等着明月回来。

    喜子跟他的伙伴出去玩了一圈,程夫子的私塾小小一个天井还办了猜谜会,瑞叶拿细竹条儿做了几盏纸灯笼,程先生来画,就挂在竹子上,猜中的就给些糖果点心,因着办的精致,倒有许多人送菜过来,瑞叶显了一手灶上功夫,拆了整条黄鱼炖汤下面。

    喜子不爱吃鱼的,都吃了一大碗回来,一条街都知道瑞叶在守孝了,还都可惜,又跟程夫子道:“要是往后馆里包吃,束修肯再多包一份。”

    程夫子是怕瑞叶累着,瑞叶却笑:“我妹妹开的竹筒饭,这二十来个孩子,叫她送饭来就是。”石桂早就想做这一片的生意,推着饭车过来,码头工吃的跟里头这些人家吃的不同,份量小些,价钱也便宜,小筒的卖上十八文,也有赚头。

    也不急着定下,让她们尝一尝,往后再说,喜子一听就高兴了,他还是爱吃实足的东西,馄饨面吃了一时饱,过后就又饿了,喜子本来就是学里的大哥,他一肯,余下没有不肯的,瑞叶把程夫子推进屋去:“这些琐碎事有我呢,你只管学生猜灯谜就是。”

    程夫子满面憨笑,守着领奖台,学生但凡沾着点边的,便没猜中也抓一把糖,一个个都到他跟前去纠缠,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那几个当娘的瞧见了又是笑又是皱眉头:“程先生就是脾气太好,这几个都欠管教,又不打他们板子,这才敢闹呢。”

    瑞叶看着好性儿,却最会管教这些小东西们,还替程夫子养了只猫儿守书斋,自她来了,学馆里就有了规矩,瑞叶依样画葫芦,把叶家子弟读书的规矩拿出来,衣衫要整洁,说话要恭敬,管束几个孩子没俩月,竟也学得斯文起来。

    这一条街的孩子娘都信服她的,哪个敢说她不好,这些妇人就先替她掐起来,又听见她肯管饭,再好没有,家家都要忙生计,中午还得抽空做饭,要是学里能管了这一顿,岂不省却许多事。

    瑞叶让喜子带话跟石桂商量,石桂自然没有不肯的,把这些小商户的生意做起来,慢慢往城里挪,可她心里惦记着明月,很有些心不在焉,秋娘一把拍了喜子:“往外头玩去,你姐姐忙呢。”

    喜子摸着头走了“嘿嘿”笑上两声,知道石桂是在想明月,扒着窗子道:“原来在燕京城也是一样,剿完了匪有家的总能放假回来。”

    石桂冲他瞪瞪眼儿,喜子飞似的溜走了,走的时候还顺了两块月饼,跑到码头边的小院里,给松箩送去。

    天色将暗,屋里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喜子答应了要带松箩去看灯,王娘子本不允的,可女儿好容易能乐一乐,辛苦了这几个月,也给她做了新衣裳,戴两朵红绒花,眼巴巴的看着,怎么能不答应。

    他既答应了要带松箩去看灯,秋娘又放心不下了,喜子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带个小姑娘看灯,叫拍花子的拍了去可怎么好,松箩生得又好,怎么也不放心,干脆跟着他们去。

    秋娘一去,石头爹也要去,带儿子看灯会,许诺了多少年,从没实现过,好容易赶着巧了,也要一道去。

    石桂心里还记着明月,看他们草草吃了饭,笑起来:“你们去罢,我便不去了,我还想等等他,也得替他热热饭菜。”

    绿萼吃了饭就往女学馆去,今儿女学馆也有猜谜会,大家编了竹篮儿彩球绒花当彩头,好容易颜大家回来过中秋,怎么热闹也不过分,她自然是要去的。

    才还热热闹闹围坐的一家子,立时散了个干净,石桂坐在院子里头看见香花灯笼,今儿的月亮又圆又大,把院子照得分明,她点了一支蜡烛,等着明月回来。

    手上翻出一双鞋,他穿鞋子太费,半个月就坏一双,当兵的手脚最要紧,脚上破了皮儿,可怎么操练,一得闲就替他做,他不在这些天里,光是鞋子,石桂就替他做好了三双。

    外头的喧闹声都隔得远了,放鞭炮的,放烟火的都有,窜天老鼠滚地龙,一支支嗖嗖的放上飞,石桂略一抬头,就看见金花闪烁。

    越是热闹就越是想他,在漳州的时候两个挨着肩坐在院子里吃烤花生,这儿也买了一袋  子花生,剥出来细细搓掉皮,给石头爹下酒用,素酒水他还喝了半坛子,可见是真的高兴。

    等到月上中天了,石桂才搁下针线,揉一揉眼睛,站到桂花树前去,上头挂着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是她求了来,预备着给明月的。

    手指头勾着红丝绳儿,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才要惊呼,耳朵就被含住了,明月的味道扑天盖地把她罩起来,反手搂着他的颈项:“你怎么进来了?”

    外头声音太热闹了,明月拍了几回门,她都没听见,他哪里还有耐性,干脆跳了进来,一进屋子就看见只有她一个,隔这许久不见,一句话来不及说,先抱在怀里。

    抱在怀里才安生,对着耳朵亲上几口:“你怎么轻了?”又是吃素又是奔忙怎么能不瘦,明月掐上一把腰,他本来就胆儿大,院里没人胆子就更大了,一回生二回熟,上回是轻啄一下唇角,这回含着舔,身上事些酒气,把石桂反过来面对面搂住,整个人半悬空着,一步步要抱到房里去。

    他是兴了功赶紧回来的,都知道他急着回来看媳妇,取笑他一回又灌了一坛子酒,这才肯放,明月约莫是有了些醉意,晕隐隐的,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扣着她的脖子,杀水匪的时候把想她的力气全用上了,这会儿好容易见着,不亲个够本怎么肯放。

    从院子里抱到屋子里,石桂抵着他的肩膀喘气,明月身上硬绑绑的,肩也硬胳膊也硬,她算得高挑,整个人还能挂在他身上。

    明月把脑袋埋在她颈子里,鼻子去磨耳朵根,身上滚烫滚烫,除了脑子里一团糨糊,身上处处都积蓄着力气,恨不得今儿就全用尽了。

    他想把石桂搁到床上去,又不敢搁到床上,好人家的姑娘要先成亲,实在忍不住了,紧紧把她箍在怀里,都已经到了床边,生生忍住,把她的背抵在床柱子上,大腿根着了火似的,就想在她身上蹭一蹭,蹭一蹭也好。

    屋里窗开着,一片清辉投影进来,映出地上两道缠绵不休的影子,倚着床柱,随着光影一晃一晃,微微打颤。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开车,及时刹住

    洞房是不会有的,没有肉的洞房没有意义,白瞎明月的好腰石桂的长腿

    我已经是铁胆火车侠愫了

    这两天天天凌晨两点多才能睡着

    求问吃褪黑素片会不会有用?

    不想吃安眠药啊啊啊啊啊

    正文完结

    后面都是番外了

    ☆、第375章 武举

    穗州冬天也不落雪,到要过年了,身上穿的还是夹衣,喜子连夹衣都不必穿,套上一件单衫就往学里跑,半点不觉着冷,反是秋娘在他后头追着,让他多穿一件,怕他冻着。

    今岁守孝不能穿得鲜艳,可秋娘还是给石桂置办了好几块艳色料子,杏红色的给她做裙子,玫瑰红的给她做衫子,再配齐几条腰带,整匹的布买回来,给石桂瑞叶两个做。

    穗州不差绫罗段子,还有许多船载着来卖的西洋货,本地卖的最便宜,也有有是靠着两匹哆啰呢起的家,运到内陆去高价卖的,再淘换些小东西到穗州来卖,出海一回,要是不遇上风浪水匪,只要平安回来,身价就能翻上一翻。

    绿萼得了闲就替她们裁衣做针线,两个都要办亲事,就先紧着她们两个来,一匹布余下下的,也足够给绿萼做裙做衫,只绣的花样不同,三个人错开了做,你做衫的我做裙,竟没有一件是重样的。

    叶文心送了两只樟木箱子来,里头说是给瑞叶和石桂的添妆,两只箱子都是旧东西了,是原来叶氏留给叶文心的,一只上头雕着桃李天下,一只雕着竹报平安。

    程先生无意仕途,他自家也知道不是个当官的材料,何况逢考必不中,要么肚疼要么瞌睡,拜过圣人拜过城隍,都无甚用处,只当自家命里没有官星定盘,老老实实还当个私塾先生,这桃李天下,就是给瑞叶的。

    余下那只竹报平安的,便是给石桂的,明月升了官儿,原来是个小旗,管着十个人,后来又升到了先锋营前哨所,还是管着十个人,可这十个人却是挑选出来的精英,跟原来营里的大头兵再不相同。

    这回剿匪,明月在漳州就立了功劳,零零总总加在一处,先跳成总旗,又升成了百夫长,一个人管两个旗,统共一百个人。

    似这样升迁,在太平年月就已经艰难,连穿的兵服都不相同,明月又兼年轻,更得看重,上头见他竟还识得字,懂一点兵法,倒有意提拔他起来。

    圣人重文不轻武,他自家就是以武起事,平定了叛乱,开国以来就有武举,却少有人考,三年一回文人取士挤破了头,到了武举人,却只三两个。

    圣人便下了旨意,往后军中必得择识字读书的武人进京武举,不论是兵是将,凡能参加又果是识字能写策论的,俱赏银给田。

    比起文人科举,实是优越得多,便是如此,能识得大字的,也不定能做出策论来,何况武举还得考究武艺,十八般不说,总得有一两样是拿得出来的。

    眼看三年要到,每营五个人都凑不齐,听见要考武举,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起来,当大头兵的,能写自己名字就已经了不得了,要写得一笔好字儿还得做文章,一早就不当兵,改去考科举,当童生秀才去。

    除了朝廷有赏,连各营中也有赏,只要肯去考的,就有钱拿,明月正差着钱娶妻,还有什么不肯的,不过是去金陵城一趟,取中了自然好,取不中也有钱拿,算一算经冬到春,不仅有田还有银子,老婆本一下子攒出来了。

    说他心无大志,他回回干的都是有大志的人才干的事,可让他这么干的又都是过日子,营里同他一道预备去武举的,那是真个想带兵打仗,水陆两样都拿得起来,明月跟在他身边,因着记性好人机灵,他说上一回,明月就能记得住,慢慢两个倒成了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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