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还是喜欢我的……

    这句话,一迳在罗绮脑子里回响,回到家时,仍痛击脑膜,使得她头部某处隐隐作痛。

    “三小姐。”总管迎上,“城首大人情形如何?”

    “该无大碍了。”照顾了方逊一日一夜,罗绮已疲意浓浓,“既然如此担心,就去看看他罢,我代爹爹准你假。”

    “是……”总管暗瞥着三小姐脸色,心中万般挣扎。虽为方逊耍了一回小诈,但还不敢瞒天过海,而且,他也不以为这事能当真瞒天过海。

    “……三小姐,方才您走了之后,二皇子府来人了。”

    “嗯?”罗绮迈进门内的脚步暂止,“说了什么?”

    “二皇子骑马受伤,希望您能过府探望。”

    罗绮一怔,“骑马受伤?”

    “是,您看……”

    “……让他们别卸车马了。”依稀记得,他以前曾说过自小学文学武都还算差强人意,惟独骑术不能入流……不管两人如今是怎样情境,总要看一眼的罢?

    带着一身倦意,怀着一腹忐忑,罗绮又赶到了二皇子府,门房认得这位让自家主子最是牵肠挂肚的罗三小姐,不必多事回禀,直接放了人进去。只不过,好心办坏事。无声无息就进得大门的罗绮走远远望见——

    庭院中央,玉树临风的二皇子正腾跃起纵,舞剑生风,气势如虹,足媲生龙活虎。

    “玉无树!”

    一声娇叱,玉无树剑势一顿,回首来,阴霾密布的俊脸遽生狂喜:“绮儿,你还是来了?”转而想到自己是被放弃的那方,又度沮丧,“你先去看的是方小书生?为什么?难道在绮儿心中,他真的比我重要?”

    “你……”不顾疲累跑来,竟是这副场景,罗绮杏眸当即泪起,“你竟然骗我?耍弄我,对你来说,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玉无树微懵,“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方逊以诈伤骗了绮儿去,她没有发觉?

    “我知道了!我知道从过去到现在,我都是一个傻瓜!”在泪珠滚出眼眶前,罗绮掉过了头,“玉无树,今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

    “……你说什么?”被她这决裂般的话儿一激,玉无树狂喜隐退,先前闻知她选方逊舍自己后的惊伤混着当下的震愕,让他挡身在佳人之前,“绮儿,难不成你当真希望我出事?当真希望我受伤?还是,我死了更能称你的意!”

    “玉无树,你你你……”他如此一激一恼,更使她又气又急,泪流得越发汹涌,“你说得什么混话?……你可恶,可恶透顶!”

    见她哭成这样教人心怜的模样,玉无树当即就心软心疼起来,探了指要为这张小脸拭去湿意,“绮儿,我……”

    “走开!”罗绮推开他,泪飞如雨,“玉无树,我不要再看见你,永远不要再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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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该怪他……或者,我更该说,你就算一定要怪,也不该只怪他一个人。”

    被适时返回的良之行精心医治过,已全脱了险情的方逊,自罗缎嘴里得知了罗绮那趟二皇子府之行后,在罗三小姐上门探视时,虽不无难色,仍据实直言。

    “同时向你报出伤讯,让你以心相择,是我和他的共谋。只不过我是因那歹徒的突然行凶让诈伤成了真伤而已。”

    “……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不这样做,如何结束这场三个人的煎熬?”方逊一手掩着仍有些微痛意的胸口,一手执意捉起罗绮柔荑,“绮儿,一个人受伤,总比三个人都伤要好,是不是?”

    “我一直以来的逃避拒绝,当真伤了你们?”

    “不止是我们,还有你自己。你不是一个可以虚荣享受追求的女子,你越是逃避拒绝,心中越有困顿挣扎,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我们三人中,你始终是伤得最重的那一个。”

    “方逊……”罗绮泪眼迷朦。眼前这个小了自己三四岁的少年,当真知己如斯?

    “为什么你会认准我?救命之恩有很多种报偿方式,不一定要拿你自己的人生作抵……”

    “我喜欢你,的确源于救命之恩,没有你的救命之恩,那时卑微的我就不可能认识高贵的你。因为认识了你,我每在回忆起那条船及船上那些虐待过我的人,竟也是充满感谢。因你,我不再一味愤世嫉俗,一味怨天尤人。更是因你,我知道了如何奋发进取,如何向你靠拢。绮儿,我不是拿人生作抵,而是,我的人生原本就属于你。”

    一个丰华正茂的清俊少年,端一张热诚的脸,张一双热情的眼,说着那些动人情话,如此直剌剌地撞击进了罗绮最薄弱的心底,让她泪珠成串,泣语成言,“方逊,我现在还不敢断定,我对你的感情,是否有男女之情,你对我这样好,如果我不能……”

    “我有一生的时间等你厘清情感。现在,你只要让我喜欢你就好。”方逊道。

    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持重老成模样,是为不让她记起他的年龄罢?这多年来,他从不吝惜向她表露情感,却从来也不曾让她感觉逼迫压力,他比她年幼,处事却从不青涩莽撞……有一个人对她如此毫无保留,如此付诸全力,她不该再次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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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好了?”罗缜问。

    小妹的决定,她并不觉得太意外。方逊的感情浓烈如火,又格外持之以恒,很少有人能抵受住那股子热情攻势,绮儿能够坚持至今,不外是因心有所属。但,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此。若“心有所属”尚不是过去,绮儿的决定,就非一桩幸事了。

    “姐姐,绮儿明白您要说什么。”罗绮扫一眼亭外不远处的树下一边誊帐一边不时拿眼角确定姐姐存在的姐夫,“能与挚爱之人相守固然最好,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姐姐的好运。这世间,有许多的夫妻只是在朝夕相处中成为彼此的最重,在相濡以沫中建起伴随一生的坚定。我此刻不能说对方逊已有了属于男女之间的浓情炽爱,甚至未来也不敢肯定一定会有。但我愿意嫁给他,愿意和他牵手共度人生,愿意和他共同经营一份细水长流的感情。姐姐,为绮儿祝福,好不好?”

    “我的妹子成婚,我当然会有满满的祝福。但,玉无树呢?你当真可以撇得开他?”在这举府为三小姐的婚事铺排张落的时候,罗缜并不愿大煞风景,但事关绮儿一生,她必须慎重。

    “他,只是绮儿年少时的一个梦。既然是梦,总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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