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是你我兄弟好好算账的时候了,”沒了慌乱惊惧,亦沒了癫狂暴戾,夏侯泽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平静,“这一年多來,你都藏去了哪里,我可是找遍了天下,也未曾发现你的踪迹,”

    听了这样的话,夏侯沐却是一笑:“可曾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眸中顿时露出些许疑惑,只一瞬夏侯泽却是了然一笑:“原來如此,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你就在京城里呆着,”

    “是,就在京城,还住在我原本的宅子里,”看着他已淡然无波的眼眸,夏侯沐静静地说着,

    摇摇头又是一笑,夏侯泽抬眼看着他:“怕是我把那个丫头关在那里,你也是摸得一清二楚了,也真有你的,忍了那么久都沒有任何动静,”

    “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让她有事,她可是你用來威胁我的最重要的一步棋,你怎会让她伤了分毫,”虽是这么说着,可当初得知了易无忧被软禁处时,他真的是一个冲动之下差点就去救了她,亏得身边的那位高人相助,要不然的话全盘计划就被打乱了,却也让他的心里煎熬了这么许久,

    “呵呵,你猜地都准,此时,你手下的人,怕是已经找到她了吧,”轻声一笑,却更似叹息,夏侯泽缓缓摇了头,此时已是满盘皆输,便是有那一枚宝棋,也沒了落子之处,

    “许是吧,”三个字,却是声颤难掩激动,这么多年了,终于要见到她了,如何能不激动,

    “诏书呢,父皇是何时将那诏书交予你的,”最关心的还是那传位诏书,夏侯泽盯着他的眼眸已然带着些许不甘地问着,每日都有盯着皇上的举动,他却不知他到底是何时把那传位诏书给了夏侯沐的,

    “來人,”高呼一声,夏侯沐站起身子,静静地等着,

    也不过片刻功夫,本是空无一人的太子殿内渐渐出现一对人马,竟然都是朝中大臣和大内侍卫,满庭侍卫,人手一只的火把顿时耀亮了整个太子殿,人群里,钟展疾步而來,将那一卷明黄的卷轴交到夏侯沐手上后又退了出去,

    看着殿外那些站列整齐,熟悉非常的文武官员,夏侯泽从心底里笑了起來,怪不得,夏侯沐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子殿内,原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皇上将皇位传给了他,只有自己还蒙在鼓中,做着着不安的帝王梦,

    缓缓打开,将那圣旨上的字展开在夏侯泽面前,夏侯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不可能,不可能,”然而看清了那圣旨的内容,夏侯泽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显出那难以置信的痛苦神色,不停地摇着头,只喃喃地一遍遍重复着那一句,“不可能,”

    ,

    就在他那满是不信的目光注视下,夏侯沐却是出人意料地用力揭去了那道圣旨的表层,露出内藏的真正内容:“当年,父皇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这道圣旨砸在我身上的,”

    却是痴痴地笑了起來,然而夏侯泽面上的神情却是比哭还更显悲凉:“父皇,为何,你不当年就费了我,为何还让我做了这么久的美梦,将我推上了最高处却又在我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瞬间让我跌入了谷底,为何,究竟是为何,”

    “大哥,”眸中闪过一丝不忍,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收了圣旨,夏侯沐再次蹲下來盯着他,“为何你还不明白,如果不是你太过心狠手辣不念兄弟之情,今日,这道圣旨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以为父皇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我的一切所为都能瞒得过他吗,”

    “到底,我输在了哪里,是我不够狠,还是太过狠毒,”茫然而问,夏侯泽敛眉垂目,不知是在自问还是在问夏侯沐,

    “皇帝哪会是那么好当的,父皇是想在你我之间挑一个能担此重任的人,所以,你我兄弟之间的争斗,他可都是一清二楚,而当我出现在了京城后,父皇可是给了你很多的机会等着你发现我的踪迹,而你到现在却都毫无知觉,六年前,父皇跟我说,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來继承南夏江山,如果你得了传位诏书,那我自是不会出现;而若你未得传位诏书,我便会带着这多年前便拟好的诏书拿回属于我的皇位,大哥,父皇从未厚此薄彼过,”静静地说着,夏侯沐的眸中闪着无法言明的幽光,虽然他的父亲就这么任由他们兄弟之间生死相斗的确有些残忍,却也不得不说是用心良苦,成者为王败者寇,有能者居之,古來皆是这个道理,皇位,真会有那么好坐吗,

    “父皇,儿到底是该感激您还是怨您,”眸中渐渐溢出一行泪,夏侯泽抱着怀着已然香消玉殒的张秋池,仰脸而问,

    “只能怪,你我身在了这帝王之家,”沉声一句话,夏侯沐缓缓拧紧了眉头,若不是身在这帝王之家,若不是为了这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又可会弄到如斯地步,垂目看了张秋池是尸身,夏侯沐重重一叹,“本來,我自是不会留你的性命,可我答应过姐姐会留你一条命,定是不会食言,天亮之后,你便离开京城吧,”

    猛然瞪大了眼睛,夏侯泽缓缓看向他,看着他那绝非玩笑的神色,若是这般留他一命,还当真不如要了他的命,“秋池……秋池,这便是你为我求得的一命,”盯着不再会给他任何答话的张秋池,夏侯泽苦笑着脸,声音的悲凉似是能沁入人的骨子里一般,

    “其实如果今天我不曾出现,如果明日你登基做了皇帝,你也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要了我命不是吗,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留在世上,让自己一生难安不是吗,”虽然是询问的话语,可夏侯沐却是那么肯定,如果夏侯泽真做了皇帝,会留着他这么一个后患吗,而同理,他也一样,能够答应了张秋池留他一条性命,已是网开一面,

    “不错,说得不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夏侯泽闭了眼缓缓点了头,“你赢了,赢地那么彻底,赢了江山也赢了美人,而我……”一顿,夏侯泽低下头看着怀着的张秋池,伸手轻轻拭着她血迹斑斑依旧还温热的脸庞,“失了江山,也失了美人,失了一切……”

    盯着他那颓然无神的双目半晌,夏侯沐缓缓站起身子退开几步,背负双手立正身姿,微昂了头,一瞬间,似是变了个人,眸中迸出一抹精光,霎那间便成了那睥睨天下、孤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夏侯泽废去太子之名贬为庶民,晨钟响过即刻赶出京城去,若有徇私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那么地斩钉截铁,沒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此时,他不再是那个被贬的润硕王,此时,他已是南夏王朝的新君,

    “遵旨,”

    异口同声,响亮的声音顿时震地夏侯泽的耳膜有些隐痛,抬起眼费力地看着面前的夏侯沐,输了,终于是彻底地输了,

    ,

    跨出门外,静着漆黑深邃的眼眸傲视跪在殿外的文武百官,夏侯沐的心里却无法平静,约有七年了,离开这里这么久后,如今终于重回了这里,终于不用再过那亡命天涯,时时躲闪的日子了,终于,赢得了这天下,

    一瞬间,竟有些不信与恍惚,恍惚之间,眼前似是出现了一张总是张扬着笑意的容颜,心中,顿时升起了融融的暖意,敛着的唇角也渐渐弯起些许弧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不用再和她分开了,

    “王爷,王爷……”寂静只余那火把“噼啪”之声的太子殿,忽然由远及近传來一声焦急地呼喊,依然还是旧时的称呼,

    眸现不悦,本已柔和的目光顿时转寒,看着那个跑來身边的人,夏侯沐心中忽然漫过一丝疑惑与不安,却依旧冷声询问:“何事如此慌张,”

    擦了额角的汗水,來人连行礼都忘记了,满脸焦急地盯着他,语气急切:“娘娘……娘娘她服毒自尽已然气绝,六皇子让小人……”

    话未说完,太子殿内却忽然传出一声凄然而又得意的大笑:“原來,原來我沒有输地那么彻底,润之啊润之,你便是赢了这天下又如何,还有人陪着你同享吗,你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做这孤家寡人,我便是输了天下,至少还能和心爱的人同赴黄泉,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终于是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不闻,

    心里似是忽然之间被人掏了一个洞,灌进阵阵阴风,让夏侯沐不可抑止地浑身发寒,“已然气绝……已然气绝……”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般炸响在脑中,阵阵回响,让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愣了片刻后才猛然惊觉了这句话的意思,慌乱不信与深深的惊惧骤现在眸中,身影一错,顿时消失在了原地,发了疯一般掠向前去,毫无顾忌地推倒了挡在前面的一众官员,

    满众官员不明所以,直到夏侯沐的身影消失在了太子殿中,才小声地议论起來,可谁也不曾注意,有个隐在暗处的白衣和尚悄然跟上了刚刚飞速离去的新君,

    “本宫,并未全输,”透过那只能睁开一道缝的眼眸,看着夏侯沐惊慌失措消失不见的身影,夏侯泽无声自语面带笑意,然而在那最后的弥留之际却忽然想起了诗画死时,易无忧如赌咒一般的话语“夏侯泽,你所做的这些恶事,定会百倍报于你身,你的死,定会比这些被你害死的人惨上千万倍,”

    满心里忽然填满了深深的嘲讽,真的被她说中了,一丝笑,凝在面上,南夏王朝这个失了皇位,又刚刚被废去太子之位的太子爷,终于,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后的几年,朝中的官员们一说起这个自尽的太子爷,都是摇头轻叹,谁也不曾想到,那个被他用來结束自己生命的器具,竟然会是先他一步死去的妃子,发间的一支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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