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耗在猫儿的热情拉扯下闲话家常。听着猫儿问自己怎么做了将军。听着猫儿讲述着最近生活。听着猫儿问自己是否见过三娘。听着猫儿说着儿时趣事儿。一点点儿。凌乱的。却是异常温暖的过往。

    阳光在周身缀洒。花耗望着巧笑颦兮的猫儿。多希望时光可以继续倒退。一直退到花蒲村满山追逐的年代。就此停留不前。又或者。退到他们出了花蒲村后。他定要紧紧拉住猫儿的小手。一辈子不放。

    猫儿眉飞色舞讲着过往。说着说着竟转到小时候玩过得娶新娘身上。讲着讲着。猫儿突然问花耗。“耗子。你还记得狗儿吗。”

    花耗不知银钩就是狗儿。想了想。应道:“有些印象。他不是偷你家狗食。被你揍了吗。”

    猫儿点头。眼含迷离。“是啊。我还给狗儿烤了鸟。敷了腿。说……他是我的新娘呢。”

    一旁的曲陌背脊瞬间僵硬。他想起儿时被娘放到山上去相互逐杀。他想起自己饿得饥肠淋淋。他想起自己躲在树后看见一个眼睛圆滚瓦亮的小女娃给银钩烤鸟吃。他想起自己当时的嫉妒心里。他想起那小女娃为银钩敷腿。想起小女娃为银钩打架。说银钩是她的新娘子。说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曲陌记起那时的过往。原本以为自己在猫儿心里驻扎的最早。却不想竟还是比银钩晚了一步。然而。他要做得。却是最后的守候。永远的相依。

    他可以抹杀猫儿两年间的记忆。却无法让猫儿忘记儿时欢喜。

    在猫儿的眼含迷雾时。曲陌站起。将猫儿抱入怀中。柔声道:“想什么了。”

    猫儿抬起潋滟大眼。“曲陌。我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

    曲陌倾城一笑。亲昵道:“小笨蛋。你是忘了下午珍稀坊來为你试穿嫁衣。”

    猫儿豁然一笑。“是哦。真忘了。”

    曲陌捏了捏猫儿小鼻子。“去吧。我等着看你身披嫁衣的样子。”

    猫儿红了脸。扭开头。对花耗说:“耗子。你等我。晚上一准儿给你接风喜宴。对了。前几天有人又给曲陌送美人來了。晚上让她们都出來热闹一下。你若有中意的。就抱回去。好生疼着。”

    花耗的嘴张开。又闭上。眼见着猫儿唤着越发懒洋洋的小白团离开。一绿一白嬉闹着向前跑去。心中百味掺杂。

    猫儿和小白团一路跑远。这才停下。脸上笑颜点点消失。伸手抱住小白团。喃喃自语道:“我沒忘下午要试穿嫁衣的事儿。却是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儿。真得。很重要。”

    猫儿疑惑中。沒去试穿嫁衣。而是渐渐走远的到处溜达着。仿佛。在寻找这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间。又溜达回了与曲陌分开之处。看见曲陌身边之人已由花耗换成了另一个玉面童子样的男子。

    那男子有张娃娃脸。看起來很讨喜的样子。

    猫儿好奇的蹿过去。那玉面童子一见猫儿。瞬间眼睛一亮。唤道:“猫儿。”

    猫儿一愣。疑惑的问:“你认识我。”

    曲陌冷眼一扫。玉面童子笑得讨喜。隐了无措。自我介绍道:“娆国太子娆沥。特來参加喜宴。”

    猫儿又问:“你认识我。”

    娆沥淡笑摇头。却不用语言肯定。他早就被告之不许提起过去。但他骨子里却记恨曲陌占了猫儿。总觉得自己得不到。别人得到都是不应该。如今曲国强大。处处将娆国逼得无路可退。那俯首称臣的日子虽不敢想象。但却如刺在心。令人极其不安。不得不低头示弱。

    猫儿望着娆沥。身形极快地上前一步。任谁也想不到地掐住娆沥脸蛋。一拧。

    娆沥想起在关口时。猫儿曾掐过自己脸蛋。声音激动微颤。“猫儿……为何掐我。”

    猫儿也有些疑惑。“不知怎地。见你就想掐脸蛋。沒准儿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娆沥揉着被掐的脸蛋。也不恼。想起猫儿说要护着自己。眼眶竟渐渐湿润。

    曲陌适当开口道:“猫儿。你怎在此。可是沒去试穿嫁衣。”

    猫儿脖子一缩。点起脚。就要开溜。

    曲陌扯住猫儿小手。将人拉了回來。拿起桌上糕点喂到猫儿口中。“先吃些糕点。这是新研制的。加了鱼肉。”

    猫儿眼睛一亮。干脆将小白团往桌子上一放。开心地吃起來。

    太监來禀告。说有朝臣求见。

    曲陌站起离开。自然带走了不想离开的娆沥。不再给他被猫儿掐脸的机会。虽然曲陌一直策划吞噬娆国。但顾忌猫儿曾喜爱娆沥。故而减缓了施压力道。

    曲陌和娆沥离开后。香泽公主提着糕点飘然而來。坐在猫儿身边。将糕点一一展开。笑道:“原本想着拿些新糕点给你吃。却还是晚了一步。”

    猫儿咧嘴一笑。“沒事儿。我都能吃掉。”

    香泽公主温婉问道:“猫儿。怎不去试穿嫁衣。”

    猫儿咽下糕点。“明天再去吧。今天我看见耗子了。真高兴。晚上要设宴请客。公主也來热闹一下。我给你们做烤羊吃。”

    香泽公主望着猫儿明媚笑颜。在万般犹豫中还是取出一副打造精美的龙凤镯。送至猫儿眼前。“也知你不缺宝贝。这却是一点儿心意。猫儿试戴一下。看看可是喜欢。”

    猫儿一向不喜欢金银首饰。见香泽公主热情。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将那镶嵌了各色珠宝的龙凤镯拿起。往手上试戴。却因手腕处的银镯阻挡。无法看出效果。

    香泽公主引话道:“猫儿何不取下那儿‘无独有偶醉玲珑’。”

    猫儿一听香泽公主要自己取下手腕银镯。当即怒了眼睛。将龙凤镯取下。狠狠拍在桌子上。喝道:“不取。”

    香泽公主微愣。问:“猫儿为何如此生气。”

    猫儿一手抚摸着腕上银镯。胸口起起伏伏。乍一听香泽公主让自己取下银环时。胸口竟仿佛被人刺了一刀。若生生剐掉了一块血肉那般痛着。说不清。痛得有些无法思考。更是有种想要抓狂的暴躁感。

    猫儿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生气。待渐渐平静后。才反问道:“香泽公主。你说这是‘无独有偶醉玲珑’。”

    香泽公主点头含笑。“是啊。本是两只一对儿。放到一起。鸾凤和鸣。”笑意盈盈起身。粉衣翩然离去。

    香泽公主明白。有些话不能说透。否则自身难保。但。若让她眼睁睁看着猫儿为后。她却是万般不甘。纵使她可以不管娆国是非。但她爱曲陌至极。已是如痴如狂。又怎能轻易放手。即便被曲陌利用夺取政权。她仍甘之如饴。如今。整日见曲陌围在猫儿身边。对自己不屑一顾。她已经备受煎熬。如果还让她眼睁睁看着曲陌迎娶猫儿为后。她此生。还有什么惦念。

    猫儿看着香泽公主走远。手指抚摸在银镯上。不记得这东西是怎么戴在自己身上的。但却取不下。舍不得。她曾问过曲陌。曲陌只是说。那是仙人送给猫儿的宝贝。就如忽如一夜春风來。千树万树梨花开般。

    猫儿抚摸着手腕银环。竟觉得它在瑟瑟哭泣。犹如守望不到的距离。在阵阵呜咽中身心欲绝。

    晚上设宴。款待众人。推杯换盏中猫儿醉了。醉眼朦胧中似乎看见了一片艳丽花衣。以及那笑睨着的风情万种桃花眼。在如梦似幻中冲自己亲昵唤着:“猫娃娘子……”

    猫儿的小手去抓。满头是汗拼命追逐。胸口阵阵涌动起难以言语的阵痛。某个被雕刻在骨头上的名字每每呼之欲出却又失之交臂。如同一层窗户纸般隔在心底最深最痛最柔的角落……

    曲陌抱起醉态尽显。却追逐花衣的猫儿。心底弥漫上阵阵苦涩滋味。犹如黄连。难以下咽。

    曲陌将猫儿抱回寝宫。放到床上。听着猫儿醉语。遍遍唤着:“不要。不要丢下我。银钩。不要。不要丢下我……”

    猫儿眼角有清泪滑落。灼伤了曲陌心弦。轻轻擦拭那泪滴。竟不知银钩在猫儿心中种得如此深。深到即便抹了两年记忆仍旧如此刻骨难忘。

    曲陌对月独饮。香泽公主将斗篷轻轻地披在曲陌身上。于默默守候中直到天亮。

    猫儿昏头涨脑地在午后醒來。却是坐着发呆。直到宫女进來为她梳洗打扮。猫儿仍旧一言不发。

    宫女产觉到猫儿异样。忙去通报曲陌。

    曲陌匆忙赶來。却见猫儿对自己璀璨一笑。撒腿扑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

    曲陌心思异样。不想细寻根源。回手抱住猫儿。深深用力。

    就餐时。猫儿第一次主动为曲陌夹了他爱吃的青菜。喂入曲陌口中。酸酸甜甜苦苦涩涩。百味俱全。

    曲陌心有不安。催促猫儿去试穿嫁衣。只想着马上娶到猫儿才好。却有觉得此番太过慌乱。有些东西怕是要被打破了。

    猫儿离去前。紧紧抱着曲陌。踮起脚。在曲陌唇角落下轻柔一吻。很纯粹。很干净。若鹅毛划过心弦。若一尾单音悄然飘溢。承载了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意。

    曲陌眼底湿润。缓缓闭上眼睛。手指寸寸扣紧。终是在清泪划出前松开了猫儿腰肢。他。终究是错过了……

    猫儿踏入绣房。门被轻掩。但见一高挑女子身穿艳粉金线勾花。头盘简单发髻。斜插两根猫眼儿钗。唇勾点笑。眼睨风流。如此妖娆多情地望着自己。上前两步。将手中艳红嫁衣展开。那精美的火凤晃花了猫儿眼睛。竟刺得泪隐眸间。

    当高挑艳丽女子亲手为猫儿披上嫁衣时。两人颈项相交。手腕相连。银镯触碰。一串清脆玲珑音飞逝而起。若千古痴迷缠绕。旖旎间摇曳红颜。在一片艳阳中缀洒相思泪线。感动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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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是珍稀坊里的“第一针”拐走了曲后猫儿。所有侍卫都只见到猫儿进入绣房。却再不见人出來。唯一留下的。仅是那件红艳嫁衣。挂在曲陌衣衫旁。陪伴数十年。直到下葬。仍以后位躺在曲陌身边。

    曲陌一生霸业。终是统一三国。建立一片盛世祥和。被世人称颂“九天一帝”。

    曲陌虽攻占娆国。却并未伤太子娆沥。而是收于朝野。虽沒有实权。却给予亲王待遇。荣耀一时。备受尊重。

    曲陌此生清心寡欲。仅允香泽公主孕有一子。继承大统。终生不再另立曲后。史碑上并列帝名的赫然是猫爷二字。

    至于备受争议的曲后猫儿。则是在与银钩一同消失前。命人将酒不醉给自己的“春宵”送给了香泽公主。希望她能得尝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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