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死人,真真太不吉利了!慈宁宫当差的奴才们,打康熙四十五年第一天起,就提心吊胆人人自危,充分得出一个结论,太后的屁股摸不得。檀韵的死最后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太后没有追究,也没有人敢主动提起。

    一方我又病着,另一方檀韵走了,太后心里也算憋屈,幸得正月往来应酬不断,过了正月十五,便找来萨满法师在慈宁宫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之后胤祥娶嫡福晋,又喜庆的闹腾了好几天,总算将这股霉气驱散了。嫁为人妇的芸绚和苏敏原打算趁进宫的时间与我聊聊,却被太后一句“别过了病气”就打发了回来,只留下一封书信托人转交给我。

    信里说的全是女人间的悄悄话,芸绚在信上提到我们的玩偶店已经策划得差不多,但她们准备延后开业的时间,因为她和苏敏打算在三月份出关一趟。这样一来就正好错过了胤祯和完颜.锦鸾的婚期,作为长嫂的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参加婚礼。

    这段时间老康娶媳妇儿娶得过瘾了,接下来准备嫁女儿玩玩儿。其实这几桩公主的婚事儿也是早就议定好的,只不过下旨让内务府操办罢了。四十五年里一共有三位公主要出嫁,其中两位都是嫁往蒙古。

    一位是通嫔纳喇氏所生的皇十女,要嫁给喀尔喀部的台吉博尔济吉特.策凌;另外一位是已故敏妃的皇十三女,她要嫁给蒙古翁牛持部札萨克多罗杜凌郡王毕里哀达赍的次子——仓津。

    除此之外的十四公主,比我年长一岁。由于母妃袁氏去世多年,加上自幼身体羸弱,则被格外体恤的拴给散秩大臣一等男爵孙承运。孙承运是振武将军甘肃提督孙思克的儿子,除了袭爵以外,暂时散秩无职,老康特意下赐公主府邸,允许夫妻俩婚后留居京师。

    十四公主的婚事儿倒是不急,横竖是在京城里,老康眼皮子底下。那两位远嫁蒙古的公主,婚事儿却是如火如荼的筹备开了。十三公主是十三阿哥一母同胞的妹妹,胤祥又刚刚大婚,定是送嫁的不二人选,少不得抛下如花美眷,奉旨去受那几千里的鞍马劳苦。

    至于十公主,她没有成年的同母兄长,便得有康熙随意指派一位了。康熙的原意是八阿哥以下的皇子都新婚不久,预备从几位年长的阿哥里面挑选一位。其中五阿哥和七阿哥一个有刀疤,一个有腿疾,都不太方便,而四阿哥又是胤祯的同胞兄长,这时候离京不太合适,余下的就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了。

    三阿哥相较大阿哥显得文弱,送嫁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能征善战的直郡王身上。谁料突然杀出来个疯子,二阿哥胤礽,还嚷着非去不可!老康口谕指定了胤褆,胤礽在朝堂上的反应自然让他万分尴尬!

    按说这送嫁是桩苦差事儿,胤礽又是太子,换了别人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可这胤褆偏不!他和胤礽打小就是冤家,一个仗着是长子,一个仗着是太子,常常相互打压,连累伺候的人受罚,这送嫁的差事儿,霎然变成了一个香饽饽!最后老康烦了,恨不得把这两老儿子都塞回娘胎里,咆哮了一句“都给我滚,你们俩路上闹去”,这事儿才暂时清净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积雪消融,杨柳依依,百花齐放又是一年春天。我和八斤半这一对伤病员也早已痊愈,脸色都渐渐红润了起来。至我风寒痊愈以后,就恢复了每日去太后房里请安的规矩,太后身边缺了檀韵,也没有另外添人,她以前的工作由我和诺嬷嬷分担,倒也兜转得过去。

    这天在太后屋里用过午膳以后,我便回到自己屋里歇晌午,稍微眯了一小会儿便走了困意。裹着锦被盘腿披了一件褂子,倚着靠枕坐在通炕上,支开窗户借着和煦的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

    八斤半突然从支开的窗户外伸了一个头进来,大声一拍窗棂,乐呵呵的给我打招呼,“姐!”

    “嗬~~~~~~~~~~”我不妨被他吓了一大跳,一针戳到食指上,反屈手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个爆栗子,放在口中一边吮吸一边抱怨,“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个声响啊,我可是在替你缝鞋子,你还捣乱!”

    八斤半垫着脚往屋里凑了凑,蹬着墙面就要往窗户里钻,体贴的说道,“姐,你又在给我做东西啊!前儿才得了一双单鞋,你怎么又在做,没累坏了自个儿!我长个子,穿不过来的,别浪费布料了!”

    “去、去、去,走大门进!耽搁得了你几分钟呢!”我隔着丝帕顶着他脑袋将他往外推,一把将帕子摔在他脸上,忍住笑数落道,“也不知道上哪儿混去了,满头是汗!赶紧擦一擦,别招风弄病了!”

    没隔几分钟,八斤半挥舞着丝帕,跟猫一样窜了进来。这发育阶段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样,现在不过四月初,就比刚来的时候猛冲了一大截,头发也不再营养不良的枯黄了,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八斤半一屁股坐在承足上,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献宝,“姐,人家才不是瞎混呢!我刚才去了内务府一趟,把你这几个月的月钱领来了!你可真是粗心,都好几个月没遣人去拿了!”

    “噢?是嘛,那姐可得谢谢你咯!”以前在永和宫做柔婉的时候,听春桃姐说年例也不过十两,没等到结账的时候我就走人了。不过现在是和硕格格了,应该不少吧!我垂涎的咽了咽口水,笑逐颜开的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几张银票,打开来看。

    谁知一看脸就垮了下来,手都开始抖了,挨张翻了翻,有一种快要晕倒的冲动,“就、就……这么点儿!六……两……二十两……五十六两……搞错没有啊,还有零头!太后赏我的压岁钱都不抵这个数呢!”

    “没有啊,真只有这些!”八斤半用双肘支着下巴,无辜的看着我,“我都替你问清楚了!那六两银子是以前你做大半年柔婉的年例,去年最后两个月你的爵位是固山格格,一个月月钱十两!现在和硕郡主嘛,多了一点点,一个月十四两!合计起来,不多不少八十二两!”

    “老天,这要人怎么活啊!”我用银票苦恼的敲打着额头,哭丧着脸问道,“那四爷呢,他们那些阿哥得了多少?”

    八斤半眨了眨眼睛,掰着指头算了算,慢吞吞的报道,“他们和你不太一样,拿的是年例!太子殿下每年二万两,大阿哥和四阿哥是郡王,一人五千两,有些阿哥是三千两,嗯……七爷是二千五百两,还有拿几百两的!哎呀,当时好多宗亲也派了人去支取,乱轰轰的我记不清了!

    不过他们是爷们儿啊,领了年例得拿回去维持合府老小的开销,哪像你只管自个儿花就是!姐,说真的……你也不少了,贵人主子一个月都没你多呢!

    更何况还有禄米、皮料、布料、香油、瓜果这些没包括在里面,那只是月钱啊,随意花花而已!宫外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只要不置产业,所有开销加起来,花破大天也不过四五两银子而已,你还嫌弃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八斤半的话,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什么,几两银子?你忽悠我的吧!”

    “我骗你干嘛,当初我的卖身钱都才三十两呢!”八斤半见我不相信他,不竟有些委屈,“我……我要骗你,我就是……我就是……”

    “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问问嘛!”看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赶紧把话兜回来,将几张银票塞回到他手上,“八斤半乖了,这些都给你吧!万一哪天姐姐不在了,遇事儿你也好拿来救救急!”

    “我不要!”谁知八斤半竟是不接,愣愣的看了我几秒,一把就将我银票挡到地上,犯起了倔脾气,大声吼道,“姐,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也不要八斤半了?”

    想到不久之后我就要和胤祯离开了,在他的指控下不由得有些心虚,实在不忍心再伤害这个已经十分脆弱的孩子一次。看他眼睛里泛出的恐惧和焦虑,我只得默默的将他拉起来,牵着他的手,压下心中的不安,“八斤半乖,姐姐只是说万一!”

    “姐,你不要再骗我了!”八斤半丢开我的手,却主动跪到炕沿上,搂着我脖子啜泣起来,“呜……我知道姐姐也要走了!我早就发现姐姐暗地里偷偷收拾东西,只是一直不敢问,怕说破这一层……姐姐一恼就不要我了!呜……姐姐,不要离开八斤半好不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会跟别人讲的,姐姐……呜……八斤半很乖,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是啊,我走了,八斤半今后可怎么办啊,总不可能再塞去四阿哥那里吧!显然这孩子已经将我视作他唯一的依靠了,我真的很担心我抛下他走了以后,他会做出多么极端的举动。

    我犹豫扶着他肩膀,逼视他眼睛问道,“你,真的要跟姐姐在一起?不管姐姐去哪里,你都不胡闹?不管遇上任何危险,你也不害怕?”

    “嗯!”八斤半用衣袖用力抹了抹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两只眼睛闪现出惊喜,兴奋的嚷嚷道,“姐,你答应带上我啦!你放心,八斤半很乖的!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不住大房子,一天只吃一顿饭,再危险的地方我也不怕!”

    “傻孩子!”我用脑袋抵了抵他额头,笑骂了一句。

    这时候我听见门帘响起,一抬头尔蝉就走了进来。她先看了看八斤半这张哭花了的脸,无言的蹲下身子将地上几张银票拾起来,放在圆桌上用烛台压好,才转过身来对我说道,“格格,德妃娘娘过来了!太后请你去她屋里说话呢!”

    我和德妃也有很长时间不见了,每次德妃抓住机会要往我屋里坐一坐,都会被太后找出恰当的理由顶回去,她一个做媳妇儿的,也无可奈何。今天太后怎么会突然叫我过去陪德妃说话呢,我的右眼皮突然开始止不住的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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