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是血色的,整个天空的背景是深蓝,月亮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云,云层像是生了锈一样,于是月光带着点血光。不过地面上的人类或者其他种族的生物,早已对各种怪异的天文现象见怪不怪,或者说,已经冷漠到不再存在“好奇心”这种东西。

    路易看着众人带回来的“战利品”,也有些发愁。

    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一个比半死不活更糟糕一点的带有“奴隶”纹身的酒保、一只漂亮的白色的猫,幸好还有一叠资料,不过都是些医学研究的文件,貌似是在进行人体试验。那些同时消失、患有惰血症的年轻人,被植入某种病毒后,使血液发生异变,被改造成了僵尸。之前杀死了几个红血族,战斗力还不错,不过只是初步的试验阶段。

    审问了一下黑衣人,发现他知道得甚少,如果说“叛军”是一个树状结构的话,那么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可有可无。

    路易给众人看了酒保胳膊上的“奴隶”烙印,发现烙印上有一道疤痕,像是缺口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淘汰品。”路易展示了几张照片,“纹身不完整的,就表示能力不被认可,被淘汰了,看来这次只抓到了小鱼。”

    “切。”空蝉觉得白跑了一趟。

    “不过下线也是线。”路易将黑衣人交给了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装的人带走。

    “带去干吗?”肖好奇问了一句。

    “审讯加改造。”路易轻描淡写地回答,“会有专人负责。”

    “改造?”空蝉不太明白。

    “这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问题。”路易一摊手,“今晚可以休息了,明早继续。”

    众人于是散会,各自回房休息。

    说是众人,其实来复命的只有空蝉和肖,其他的貌似都不怎么服从指挥,作为带队的展翼也不见了踪影。

    ……

    “伊莲娜!”空蝉跑下楼,带着巨大的黑熊到户外活动一下,如今,血宫外边的景象和之前来的时候已经大有不同。

    门口,凯在检修装备。

    空蝉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凯抬头看了看空蝉身后那只巨大的黑熊,有些惊讶。

    “下雪了么?”空蝉张望着远处森林树冠上一层厚厚的白色,“什么来着?”

    “白鸦。”凯边调试一架飞行器,边说,“死亡之鸟,我只在书上见过,第一次看见活的。”

    “喔,还有雪狼喔!”空蝉摇头,“白色偏执狂么?”

    大门里,穆萨捧着一杯红彤彤的人造血跑出来,“血泉都有!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血宫是有生命的。”

    “白羽呢?”

    肖走了出来,他跟凯刚刚认识,打了个招呼。

    穆萨伸手指了指上方。

    肖仰起脸看,就见血宫屋顶凸出的兽首之上,白羽盘腿坐着,身边放着个大大的纸袋子,手里拿着个汉堡,正啃得开心。

    “哦?”肖摸了摸下巴,“展翼说去买垃圾食品原来就是去买吃的给他啊……这两人关系还不错么。”

    “翼翼说是宠物来的。”穆萨笑眯眯。

    肖似乎觉得很好笑,“宠物?你的意思是白羽拿展翼当主人?”

    “说起来……”穆萨左右看了看,“翼呢?”

    凯抬头,“刚才好像回房间了。”

    “这么早回房?”空蝉觉得扫兴,“还想约他吃宵夜呢。”

    “你约他吃宵夜干嘛?”肖纳闷地看着空蝉,“他又不说话,你随便找尊雕塑吃也没什么区别。”

    空蝉啧啧两声,“酷是酷了点,不过毕竟是个美人来的么!”

    “嗯嗯!”穆萨表示同意地点头,“看见他食欲会好一点。”

    ……

    展翼回到房间后,觉得浑身烫,这种感觉他以前没经历过,就推开房门想睡一会儿。

    虽然他对房间里繁复的摆设和奢华的大床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实在是觉得有些累,于是他仰脸躺在了纯白色的大床上。

    火烧一样的灼热感,从颈部开始,慢慢遍布全身。

    展翼皱眉,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其他问题……但就是难受。

    随着展翼迷迷糊糊睡去,那种灼热的感觉也愈来愈强烈,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还有口干舌燥的难耐。

    就在他陷入痛苦之际,感觉有什么甘甜的滋味,顺着嘴角,进入口中。

    本能地张开嘴,似乎是有人在给自己喂水,喝了几口,发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受用起来。

    灼热的感觉消失了,其他伴生的不适也都消失了……展翼安静下来,沉睡。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一声狼嚎传来。

    展翼霍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醒了。

    从小到大,黑劫特殊的体质,让他虽然嗜睡,但是并没有睡到不省人事,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程度。

    本能地,展翼觉得不太对劲。

    伸手摸了摸嘴角,没有湿润的感觉,展翼倒是觉得身上似乎有些湿,抹了把额头,才发现细细密密一层汗。

    爬起来走到洗手间,站在大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没有异常,除了出了一身冷汗之外……

    展翼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黑色的风衣被放在床位的栏杆上边,自己刚才回来是直接躺下的,谁帮助脱的风衣?

    展翼看了看风衣的状态……以前自己回家,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白羽都会帮他把随便乱扔的风衣捡起来,随手一搭在某处。

    展翼微微皱眉,脱了衬衫,走进浴房打开水龙头冲澡,同时……他感觉到嘴里有奇怪的味道。

    仰起脸,让花洒里的水进入口中,随后漱了漱口吐在雪白的地板上……淡红色的水顺着水流进入了下水道。

    展翼愣了愣,皱起眉头。

    打开浴室门,他走到了镜子前便张开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牙齿……一切正常,还是一口人类的牙齿,并没有会伸长的獠牙,牙齿的尖端也没有血液。再说了,他是超混血,就算是黑血族,也不可能将他改造成血族。毕竟,超混血的级别高于黑血,这个世界上,只有高级改造低级,没有低级改造高级的道理!

    正在纳闷,就听到外边传来了“咔哒”一声,似乎是有人打开了窗户。

    浴室里的花洒还开着,水流声不断,展翼伸手拿起挂在旁边的黑色浴袍穿上,站在了洗手间的门后。

    随着他的动作,洗手间的大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展翼原本看到有人开门,觉得可能是白羽来恶作剧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趁他洗澡突然钻进来讨打了。可这次,展翼感觉到气味、气息……完全不同!

    这些气味和气息是怎么辨别出来的?展翼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他感觉到进来的人根本不是白羽。

    同时,看到一只手伸进来,轻轻扒着门框,那是一只苍白的手,指尖有尖锐的黑色指甲……

    展翼突然抬脚,一脚踹住门,夹住了那只手。

    同时,就听到“嘭”一声。

    那只被夹住的手突然变成了好几只黑色的蝙蝠,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随后门被一把推开,一个黑色的巨大阴影对着展翼扑了过来,那样子像是一只张开的巨大布兜,要将展翼整个装进去。

    展翼微微皱眉,一闪身避开……那布兜一转弯也飞了过来,展翼见扑到眼前了,才微微一侧身,让那布兜直接冲进了浴室,然后一关门。

    浴室里水声一片,同时,“吱吱喳喳”的声音吵闹不休,似乎是有数百只蝙蝠被困在了里面。

    展翼回头看了一眼,皱眉,“真恶心。”

    说完话,就看到一只手从身后绕了过来,恰到好处地轻轻挽住他腰间,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脖子真美,血不知道是不是也如传说中一样美味……”

    说话间,展翼已经看到了尖锐的獠牙出现在自己耳侧,朝着自己的脖颈靠近过来,只不过……

    “哇!”

    对方一口咬下去,正好咬住了展翼塞进他嘴里的香皂。

    “噗噗。”那人退到一旁吐香皂,打开水龙头漱口。

    展翼转身往外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衣人打开浴室的门,讪讪地走了出来,肩膀上停了一只硕大的,**的黑色蝙蝠。

    这人身形相当魁梧高大,穿着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卷发很长,苍白的面色,棱角分明的五官,看起来三十多岁,有型有款的胡须,带着古老贵族的傲慢,仰着头耷拉着眼皮,似乎有些不满地看着展翼。

    展翼已经换好了衣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显出修长的身材,站在窗边看着一份资料,无视入侵者。

    “黑衣人从衣袖里抽出一条黑色的丝巾来,给肩头湿漉漉的蝙蝠擦干净。

    随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蝙蝠飞了出去,飞出去的时候只有一只,但飞到半空中就跟变戏法似的,变成了成百上千只那么多的一大群,飞向远方。

    黑衣人转过脸,凑近展翼一点,展翼放下资料,看他。

    “蓝色的眼睛真漂亮!”黑衣人赞美,边问,“想不想要个情人?”

    大概三十秒钟后。

    楼下的众人就见到从三楼的窗户里,一个黑色的蚕茧被扔了出来,然后是展翼关窗的声音。

    黑色蚕茧“嘭”一声摔倒地上后,咕噜噜滚到了肖的脚边,众人才看清楚,是一个用斗篷把自己裹起来的人。

    肖无语,用脚尖捅了捅那个黑色的蚕茧,“克莱里,你袭击展翼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黑色的蚕茧动了动,刚才那个黑衣人站了起来,一抖身上,蚕茧变成了他那条特殊的斗篷。

    “你就是魔王克莱里?”穆萨凑过来摸着下巴打量,觉得倒是很气派,“你应该是年龄最老的黑血了吧?还这么不正经啊。”

    “最老的不是我。”克莱里拖长个调子,“最帅的就应该是了。”

    穆萨摸了摸下巴,凑到凯身边去了。

    “嘶……”克莱里看了看四周,摸了摸脖子,“真不舒服,到处白色跟办丧事似的。”

    “你又不是活人,还怕办丧事?”肖开他玩笑。

    “啧。”克莱里将斗篷一裹,左右看了看,问,“白羽呢?我想膜拜一下传说中的神圣的白血。”

    众人下意识地仰起脸,但是屋顶上,白羽已经不在了。

    ……

    展翼重新去洗了个澡,换了件睡衣回到房间已经睡不着了,想了想,躺到床上酝酿一下,也许还是能睡着的。

    展翼爬上软绵绵的床铺,感觉被子里有东西,伸手拍了一把,里边,“嗯”了一声。

    展翼愣了愣,扒拉了两下掀开被子,就见一头银白的长发。

    展翼揪住长发。

    “痛痛痛!”白羽钻出来,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顺便搂住枕头,“翼翼,你的床好像软一点。”

    展翼皱眉,“一人一间房。”

    “宠物要跟主人睡在一起!”白羽显然做好了耍赖的准备。

    “饲养权归还给你!”

    白羽眯着眼睛抬头,“遗弃宠物是没有道德的行为!”

    两人对视了片刻,展翼突然一脚,将白羽踹下了床。

    翻身盖被,展翼觉得运动一下之后,倒是有些困倦了,抬脚再踹了刚刚爬起来的白羽一脚,“关灯!”

    白羽无奈,展翼还是个冷酷又粗暴,傲娇又没有情趣的行动派,起来关了灯,刚一回头,“嘭”一声,一个枕头击中面部。

    展翼缩进被子里。

    ……

    白羽抱着枕头走过去,蹲在床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撩开一点被子,看展翼的脸。

    漆黑的房间里,展翼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瞳盯着眼前的白羽。

    白羽抱着枕头,跟他对视。

    就在展翼准备踹他出去的时候,白羽突然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齿。

    “晚安。”白羽缓缓站起来,抱着枕头,走向门口。

    到了大门前,门开了。

    展翼微微愣了愣,白羽都没碰到门把手,但这扇门却是自觉地开了。

    白羽回头又看了展翼一眼,眼角的笑意更甚,留下一句,“好梦哦。”

    说完,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吱嘎……嘭”一声,大门关上。

    展翼微微皱眉——诡异的城堡。

    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竟然真的,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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