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个月,黄毛过得相当滋润。手里有钱,天天吃喝玩乐,直到兜里溜干净之后,这才回家。

    一晃俩多月没着家了,父母也管不了他。不过进了家门一瞧,管他的人回来了。

    黄毛立刻收起流里流气的做派,亲亲热热叫了一声“老姐”。

    这个家里,他唯一惧怕和尊敬的就是老姐黄安安了。从小就性格泼辣,学习还拔尖,大学考得是新闻专业,毕业直接到省城最大的电视台当实习记者。可以说,老姐是黄毛唯一的骄傲。

    “又去哪鬼混了,好几天没见人影,打电话还欠费!”黄安安竖起柳眉,她长着一对丹凤眼,一瞧就厉害,不过小模样还是很周正的。其实黄毛长得也不差,就是气质偏向流氓。

    “老——姐——”黄毛拉着长声,一脸讨好,叫黄安安也狠不下心来,只能象征性地在黄毛的耳朵上拧了一把,然后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新买的手机,送给小弟。

    黄毛立刻眉开眼笑地换上新手机,他知道,老姐最疼他了。于是又黏糊上去:“老姐,单位放假了,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放假了呢?”

    “要你管。”黄安安瞪了小弟一眼,心里有苦说不出。工作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跟家里人没必要说啊,还白白担心。而且她也知道小弟的脾气,万一冲动之下做出傻事就更坏喽。

    说起来也是她刚刚参加工作,而且没什么根脚,偏偏长得还挺漂亮,结果被电视台的直属上司给盯上了,想要潜她。性子比较刚直的黄安安自然不干,结果领导就给她穿小鞋,说什么实习不合格,眼瞅着挺好的工作就要泡汤。一气之下,黄安安就回家了。

    吃过晚饭,黄安安又回到自己屋里,拿出手机浏览新闻网页。很多都是关于栽树猴的,黄安安也不免心里气苦:我要是能获得栽树猴的第一手材料,何必受这个气呢——想到在外打拼的艰难,这丫头也不觉暗自垂泪。

    “老姐,谁欺负你,我弄不死他!”黄毛进屋一瞧老姐的表情,立刻瞪圆眼睛,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别看他平时一身毛病,唯独对老姐最是护着,坚决不能受一点委屈。

    黄安安抹抹眼角,连忙找辙:“瞎说,谁敢欺负你老姐,我,我是看了这条新闻,简直太令人感动了——”

    黄毛狐疑地抢过老姐的手机,端详片刻,嘴里咦了一声:“这不是山上的猴哥吗?”年前年后,他和红毛往青云观跑了好几趟,对这些猴子简直太熟悉了。

    “小弟,你认识栽树猴!”黄安安蹭一下从床上蹦下来,眼梢子挑起挺老高。

    这回轮到黄毛得意了:“老姐,这些猴子跟你老弟我都是哥们,你看这个照片里穿袍子的那只,就是青云观里的猴哥,老厉害了,连我都得尊一声猴爷;还有这个尾巴高高翘着的,是二当家赤尻,这脸上有一道疤的,外号叫老疤子,这个抗树苗的小猴崽子,都叫它一撮毛。就是这只大乌龟没见过,这个头可真不小——”

    听着小弟唠唠叨叨如数家珍一般,黄安安终于确信,小弟确实和栽树猴很熟。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啊,只要独家进行栽树猴的报道,何惧那位刁难她的主任?

    越想越兴奋,黄安安一把抓起黄毛的胳膊:“小弟,快点领我去找那些猴子!”

    “老姐,现在天都黑了——”黄毛朝外面指了指,心里暗暗埋怨:老姐还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不就是一群猴子吗,有什么好看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黄安安的催促下,黄毛就领着老姐出发。先开车到了陈家村,然后弃车步行,山路崎岖,累得黄安安脑门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姐,这就是青云观,也是猴子们的老窝。”黄毛也累得气喘吁吁,然后,就看到一条大黑狗咆哮着冲出来,看到黄毛之后,象征性地摇晃几下尾巴,一副带搭不惜理的模样。

    这观里的动物怎么都这么臭屁?黄毛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表面还得乐乐呵呵:“大黑,这次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吃的,先来根火腿肠吧。”

    他们姐俩早饭都没吃,就买了点矿泉水和火腿肠垫垫肚子,还剩一根,正好就便宜大黑了。

    大黑低头嗅嗅地上的火腿肠,然后咬在嘴里,跑进青云观。透过敞开的大门,姐弟二人就看到大黑狗把火腿肠递到一只小猴子跟前,然后,那只小猴子便熟练地剥开火腿肠,撅成两截,还比了比,然后把稍小的那半截塞进大黑嘴里。

    好聪明的小猴,这个就是一撮毛吧?黄安安不由得俩眼放光,心里更是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应该把这个录下来的——

    青云观外面,还有三五成群的小鸡在一只大公鸡的带领下溜达,黄毛瞧着眼熟:这还是我们带上山的呢。

    忽然,鸡群一阵骚动,一条菜花蛇游动出来。这家伙傻大黑粗的,看样子有将近两米。估计也是刚从冬眠中醒来,肚子比较饿,这个贪吃的家伙竟然开始追逐一只觅食的小母鸡。

    啾——刺耳的啼鸣声响起,随即就看到桃树上黑影一闪,一只巨大的苍鹰腾空而起,在鸡群上方盘旋,得那条菜花蛇连忙游进草丛。扁毛就又重新落回桃树上,它得了小七的吩咐,对青云观附近的猎物,很少捕食。

    看到这一幕,黄安安连连顿足:真是奇也怪哉,老鹰不抓小鸡,反倒帮着鸡群撵走大蛇,刚才要是拍摄下来多好,这么神奇的一幕,想必又会引起人们的热议。

    来到青云观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黄安安就惊喜了好几次。

    “谁来啦?”小七迈着两条小短腿从厨房跑出来,腰里还扎着个小围裙,肩膀上落着一只黑鸟。看到黄毛,小丫头撇撇嘴:“你怎么来了?”

    黄毛讪笑两声:“小七啊,这是我老姐,她是省城的大记者,可厉害了,这次是专门来采访猴哥的。”

    “猴哥也是你叫的。”小七朝黄毛翻了个白眼。没法子,第一印象太差,以至于现在小丫头的心里还疙疙瘩瘩的呢。

    这时候,小七肩膀上黑鸟哇哇怪叫两声,嗓门比苞米面子还粗粝呢:“哇哇,猴锅,猴锅——”

    小七点点小八的脑门:“是猴哥。”

    “小七,小七,男是小七。”八哥开始跟小七争辩起名字的归属。这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方言还挺重,愣是把俺说成男。

    哎呀——黄安安又开始后悔:好有趣的八哥,这段录下来也肯定会吸引眼球。

    正所谓亡羊补牢,黄安安连忙打开随身携带的录像机,向小七询问:“小妹妹,猴哥呢?”

    小七打量一下这位大姐姐,怎么都不像是黄毛的姐姐,于是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又脆生生地说:“猴哥他们上山栽树去了,一会,我和小雪姐姐还要给他们送饭呢。”

    果然是栽树猴!黄安安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攥紧小拳头使劲挥舞了一下,不这样好像就不能发泄出内心的情绪一般。

    随后,夏小雪也出来打了个招呼。两个大丫头年龄相仿,还是有些共同语言的,很快,黄安安就了解到,眼前这位,就是在网络上声名鹊起的六月雪。

    想想也就释然,这大山里没有信号,估计这位六月雪一周能下一次山就不错了,难怪发完围脖就不管了呢,也没人能联系到她。幸亏如此,否则的话,也轮不到她来抢新闻啊。

    几个人简单吃了一口午饭,然后就准备去送饭。黄安安特意把这一切都录下来,包括将要送去的饭菜。还是很丰盛的:大饼卷肉,另外就是水灵灵的黄瓜和红彤彤的西红柿,上边还带着水珠呢。刚才,黄安安都尝过了,味道很是鲜美,肯定不是大棚菜。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大木桶,装了大半下鸡蛋野菜汤。大木桶有半米多高,十分笨重。黄毛为了老姐也是拼了,咬咬牙抱起大木桶,踉踉跄跄走到大门外,就再也抱不动,只能放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哈嗤,就差跟旁边的大黑一样吐舌头了。

    “放到大盖儿身上就行了,真笨!”小七跟黄毛可一点都不客气。

    黄安安姐弟二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大乌龟出现在大门口,正瞪着一双小如绿豆的眼睛,跟黄毛对眼呢。从大乌龟的眼神之中,黄毛甚至感觉到了强烈的攻击性。吓得他连忙闪到小七身后:乌龟不是都很温顺的吗?

    果然是那只巨龟,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震撼啊!黄安安把镜头对准大盖儿,别说栽树猴了,就凭这只巨龟就不虚此行啊。就这快头儿,没准直接进吉尼斯纪录呢。

    小七过去拍拍大盖儿的脑袋,这家伙的敌意才渐渐消退。然后,大伙七手八脚将饭食都搬运到巨龟身上,黄毛在旁边用手扶着就成,十分省力。

    大盖儿每天中午都要回来运送午饭,驮着百八十斤的东西,对它来说不要太轻松,呲溜呲溜,爬得比人走的还快。黄毛心里啧啧称奇:这要是参加龟兔赛跑,指不定谁赢呢——等等我啊。

    黄毛一溜小跑,才能跟上大盖儿的节奏,结果身后传来小七咯咯的笑声:“小雪姐姐,你看这是不是龟兔赛跑啊?”

    我勒个去——黄毛脚下绊了个凸起的树根,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心里这个郁闷啊:想不到这个小丫头还有毒舌的潜质呢。

    在林中穿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这才看到前面人影绰绰。老远的,小七清脆的吆喝声就在林间回荡:“开饭喽——”

    而且还带回音的,她肩膀上的小八也抻着脖子嘎嘎叫:“开涮,开涮,猴锅开涮——”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小八还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学话的阶段,基本上有了自己独特的思维。

    嗖嗖嗖,一群猴子向这边飞奔过来。马封侯一猴当先,冲到小七跟前,伸出小爪子,在小八的脑壳上轻轻弹了两下:不会说就闭上你的鸟嘴,就算是涮火锅,也没有用猴锅的!

    小八都落下毛病了,只要有人戳它的脑袋,就立刻表明身份。于是又嘎嘎两声:“小七小七,男是小七——”

    你丫闭嘴吧!马封侯也被它给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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