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院内,猴群正在围观,一个个都抻着脖子,瞧着圈里的那只大鸟。大鸟身披青灰色羽毛,尖嘴利爪,赫然就是那只苍鹰。

    只不过,这只苍鹰没了往日的神骏,缩着脖子,一只翅膀耷拉到地上,翅膀上的伤口隐约可见,还凝着紫黑色的血迹。这只苍鹰,显然受伤不轻。苍鹰虽然是空中的王者,但是在捕猎的时候,一不小心也会受伤,归根结底,动物界毕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何况苍鹰乎!

    “好鸟,老子今天把你拔成秃毛鸡,看你还敢不敢再扔石头!”陈二狗的报复心也是很强的,在悬崖那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被这只苍鹰好一通欺负,谁不记仇啊。

    操起一根木棍,往苍鹰身上就捅。嘴里还叫嚣:“你倒是飞啊——”

    前一刻还霜打了一般的苍鹰,立刻金眸圆睁,怒气勃发,脖子上的羽毛都蓬起来,钢钩一般锋利的尖嘴就往木棍上招呼,啄得咄咄有声。

    毕竟是曾经的天空王者,不可轻辱。

    这么一挣扎,苍鹰翅膀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又开始往外渗血。马封侯本来也想从这只苍鹰身上收点利息,现在一瞧它这惨样,也就没了那心思。都在一个大山里讨生活,有点争斗不可避免,这都是属于内部矛盾,可以调和。

    尤其是苍鹰这样的猛禽,没有雄鹰高翔的天空,绝对是寂寞的。

    而且这家伙在受伤之后,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挣扎着飞落到青云观,显然就是有了寻求庇护的心思,马封侯当然不能落井下石。千万不要被苍鹰勇武的外表所欺骗,以为这是个粗线条的家伙,能成为高等猎食者哪有一个是简单的。

    当这只苍鹰从悬崖扔石头的时候,马封侯就算是看清了它的本质:都晓得趁火打劫了呢,不是老油子又是什么?

    于是,马封侯阻止了陈二狗继续刺激苍鹰,然后小心翼翼地朝苍鹰靠过去,它身上的伤口必须处理一下,幸好,老道士留下的药膏还有一些。

    苍鹰充满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马封侯,这一次,马封侯终于领教到什么才叫犀利的眼神呢,不由得抬起小爪子摆了摆,嘴里吱吱两声,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呼的一下,苍鹰出嘴如电,直接啄向马封侯的脑门,速度之快,远超一般人的反应速度。

    幸好马封侯最近练拳有成,凑上去的时候又加了小心,猛的一缩头,这才堪堪躲过苍鹰的攻击。不过当苍鹰收回利嘴之后,马封侯还是看到有几根纤细的猴毛在眼前轻飘飘的飞落。

    狗咬吕洞宾——马封侯心里骂了一声,他也知道猛禽天性如此,很快便释然。

    “猴哥,我来试试?”小七倒是胆大,在旁边跃跃欲试。可是马封侯怎么能叫她冒险呢,被苍鹰的利嘴啄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想法子呢,就看到赤尻贼头贼脑地从苍鹰后边摸上去,小爪子还举着个蛇皮袋子。马封侯大喜,连忙在苍鹰前面指手画脚,吸引它的注意力。

    毕竟是受了伤,精力不济,苍鹰冷不防被赤尻从后边罩住脑袋,没等它挣扎呢,马封侯就窜上去将它抱住,陈二狗和小七也上来帮忙,好一通忙活,这才将苍鹰制住。

    在小七给苍鹰检查伤口涂抹药膏的时候,马封侯朝赤尻竖竖大拇指:不愧是二当家,套口袋打闷棍这招跟谁学的,很有成为流~氓猴的潜质呢?

    受到大王的表扬,赤尻也显得很是得意,又抄起一个蛇皮袋子将一撮毛罩住,然后就看到蛇皮袋子一阵扭动,歪歪斜斜地挪动两步,终于咕咚一下栽倒,惹得猴群一阵怪叫。敢情人家没事就玩这个,难怪驾轻就熟呢。

    好,就是要在实践中不断提升能力嘛——马封侯猴心大慰。

    等小七给苍鹰敷药完毕,走过来扯扯马封侯的背带裤,小脸很是肉疼的样子。刚才被鹰爪子给蹬了几下,裤子上撕开好几个口子。

    这身衣服,对小七来说很有纪念意义,小丫头当然心疼了。

    马封侯倒是无所谓,成了猴子之后,穿衣服反倒感觉有点碍事。可是小七不这么想啊,冬天怪冷的,把猴哥冻着怎么办?

    于是进屋一阵翻箱倒柜,先拿出一件军服要给马封侯改改,不过小猴子心里对日军的军服有抵抗情绪,说什么也不穿。

    “猴哥是猴王呢,当然不能跟其它猴子穿一样的衣服!”小七却另有一番想法,最后又找出猴爷爷以前穿过的一件旧道袍,喜滋滋地给猴哥修剪去了:这回,猴哥算是真正继承了猴爷爷的衣服啊——

    至于那只受伤的苍鹰,暂时就在柴房安家,这家伙就是刺头,谁靠近它都炸毛,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偏偏那些猴子又没一个安生的,总有贼头贼脑凑过去瞧稀罕的,惹得苍鹰发出一阵阵警觉的叫声,而猴子们更加乐此不疲,逗你玩呢。

    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马封侯吆喝几次,也就懒得管了。苍鹰受伤,无法猎食,这家伙又不是吃素的,所以还得为它的食物操心。

    没法子,只能叫陈二狗下山一趟,去村里弄点猪肉。马上过年了,应该有人家杀年猪。

    二狗果然不负众望,回来的时候背了一脚子猪肉,还向猴师父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明天他爷爷家杀年猪,邀请神猴光临。

    马封侯静极思动,也想下山转转,自然点头答应。然后就用刀切了一斤精肉,扔进柴房。按照他的估计,那只苍鹰肯定都饿坏了,还不得狼吞虎咽啊。

    结果却很是出乎他的意料,苍鹰看到猪肉,金色的眼眸先是一亮,然后竟然扭过头去,再不看那肉一眼。

    都这模样了你丫还玩高傲——马封侯算是对这只苍鹰没辙了,不吃就饿着,等饿极了看你吃不吃!

    他还是不了解猛禽的习性,那是真正能把自己活活饿死的一种生物。

    “大鸟你吃啊,不吃肚子会饿的,吃饱了才愿意好病呢。小七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就给小七买好吃的——”小七也蹲在地上,用细木棍戳起一块肉,然后递到苍鹰嘴边。嘴里念叨一阵子,大眼睛就有点雾蒙蒙的了。

    咄——苍鹰的利嘴狠狠啄在棍子上,那块肉立刻飞了出去。小七嘴里啊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闪,结果一个腚蹲坐在地上:“大鸟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这下连马封侯都看不下眼,气得一个劲抓腮帮子:好你个扁毛,好心当成驴肝肺,欺负我们小七,饿死你算啦!

    但是小七可不这么想,小家伙骨子里也是很执拗的,又戳了一块肉,往苍鹰嘴边伸过去:“大鸟你就吃吧,我知道生病难受,都会发脾气的——”

    多好的小七啊,换成是谁也该吃了啊!马封侯瞧着小七那无比专注的小脸儿,心中满是怜爱。

    可是,苍鹰就是这么不给面子,又一口啄在木棍还不算,竟然还凶巴巴的一口朝着小七身上啄去。

    马封侯刚才稍微有点出神,一愣神的工夫,已经来不及阻挡,

    当的一声脆响,如击金玉。小七再次跌坐地上,满眼委屈地望着大鸟。马封侯连忙护在她身前,只见小丫头的夹袄都被啄得开裂,露出脖子上挂着的小葫芦,还好,刚才是这个葫芦替小七挡了一下,否则的话,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而且就在刚才,马封侯还恍惚看见,似乎有一个黑白旋转的太极图案的光芒,在小七身前一闪。

    这葫芦是护身符吗?马封侯若有所悟。

    小七又从地上爬起来,小脸上还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执着,又戳起一块肉,第三次伸到苍鹰的嘴边。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苍鹰这次没有拒绝,啄过肉块摁在爪下,大口大口地撕扯起来,狼吞虎咽一般。

    你这个扁毛还不算不可救药,以后就叫你扁毛好喽——马封侯开始还以为是小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不过当老疤子毛手毛脚地过来也插了一块肉喂鹰的时候,脸上又差点被扁毛给留下一道疤。马封侯不信邪,又叫陈二狗过来试试,结果也被扁毛给鄙视了。

    唯独小七给它喂食的时候,扁毛才会来者不拒。甚至,当小七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它脖子上的羽毛的时候,这货也没有丝毫攻击的迹象。

    赤尻有样学样,也想伸小爪子,结果被扁毛一口啄在爪背上,赤尻嗷的一声惨叫,只剩下在原地蹦高的份儿。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别人羡慕不来的——马封侯也只能得出这个虚无缥缈的结论。他并不知道,是那个一闪而逝的太极光团,才会令扁毛对小七再无一丝一毫的戒心。

    等喂饱了扁毛之后,小七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做饭。因为陈二狗带回来不少肉,所以小丫头决定改善伙食:包饺子。

    在马封侯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在青云观里吃饺子呢,所以也很是上心,站在凳子上抡起菜刀,当当当的剁肉馅。

    不过等开始包饺子的时候,还是遇到一点小麻烦:没人会擀皮啊。

    小七年龄太小,还没学会这个;马封侯就更不消说了,对于从前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来说,能会擀饺子皮才怪呢。

    最后陈二狗只能硬着头皮上阵,擀面棍儿骨碌半天,才能弄出来一个三扁四不圆的饺子皮来。

    马封侯上手包了一个饺子,就被小七给撵去烧水了,饺子的模样难看不说,关键还破了肚子,没等煮呢就坏了。

    马封侯一边往灶子连填柴火一边犯愁:这是二半夜才能把饺子吃进嘴里的节奏啊——

    屋门一响,一撮毛吱溜一下钻进来,小爪子还捧着不锈钢饭盒。再往后边一瞧,猴子们都端着饭盒,排成长长的一溜,还朝大王挤眉弄眼的讨好着,看样子都等着吃饺子呢。

    一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知道弄好吃的了是不是——马封侯见状大怒,吱吱大叫两声:统统滚蛋,想吃饺子,自个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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